代芙蓉不等我置疑,把桌上那個筆記本推到我麵前來:“這些就是我叔叔在調查過程中記錄下來的,我基本都沒看懂,上麵記的這些人名,我差不多都調查過,什麽有用的信息都沒查到。還有這些地名,我一一去過,也沒發現什麽。另外那些數字、英文字母、符號、圖形,全都看不懂,我真的要瘋了。”


    我問他:“你叔叔就沒有跟你解釋什麽嗎?”


    他搖頭:“沒有。叔叔離開家以後,我們就沒再見過麵,逢年過節電話裏說的話都很有限,從來沒提過他在查的事或者別的什麽事,隻會問我們怎麽樣,過得好不好,生意怎麽樣——我爸有陣做生意來著。廖家的案子發生之後,叔叔一個電話都沒有給我打過,我想肯定是怕連累我。”


    我想也是。


    他說:“後來也確實連累到的,一大批警察上我單位、我現在住的家、我在林蔭縣的老家大搜特搜幾番,弄得亂七八糟烏煙瘴氣,還審了我三迴,問我代文靜有沒有跟我聯係過,有沒有把什麽東西交給我,鬧得我很窩火,又拿他們沒辦法,那是我叔叔的遺體被發現以後的事情,案子都結了,他們還把我鬧得雞飛狗跳,差不多一個月左右才熄火。”


    這事情不太合常理,上殺人犯家裏搜查很正常,但連累到親戚是什麽情況?


    我問:“他們翻箱倒櫃就是想找這個本子嗎?”


    他答:“我不知道,他們沒說清楚。那時候我還沒收到這個本子。我叔叔肯定料到後麵會有這麽一出鬧劇,所以把本子寄給了我們家以前的一個老鄰居,還給他打過電話,那個鄰居跟我家關係很好,換了住的地方還有聯係,他按我叔叔囑咐的,收到包裹兩個月以後才叫我去拿。但關於裏麵記的這些內容,叔叔一個字都沒說,全要靠我猜。”


    一大群警察上他家抄個底朝天,肯定是找了不得的東西,如果真是這個本子的話,那裏麵勢必記錄了至關重要的信息。


    我一邊想著一邊重新把本子翻迴到第一頁,仔細再仔細地檢閱,人名、地名、路名、數字、化學符號、簡筆圖型、英文字母。


    有幾頁上寫的像是日記,文筆不怎麽樣,寥寥幾句,比如某年某月某日,從某地到某地,途徑某某地方,秋高氣爽,風景如畫什麽什麽的。


    有一點我是看明白了,但假裝不明白。


    就是本子裏有幾個簡筆畫的圖形,我看著,應該跟我左手手腕上這隻鐲子內側刻的圖形是一個係列,銅錢和月亮什麽的,看著特別簡單,但琢磨不出它們代表的意思。


    鐲子是修叔叔送的,牽涉太深,我暫時不想聲張,打算等掌握更多信息以後再來分析這裏頭的關聯。


    我嘩啦嘩啦往後翻啊翻啊翻,翻到最後一頁,上麵寫的就是寶石路化工廠宿舍的地址,還有一個名——楊小燕。


    代芙蓉的目光一直跟著我的節奏轉,看到最後一頁,馬上指著上麵的地址跟我說:“這裏,你去過了,你看見房間裏的望遠鏡了嗎?”


    我說看見了。


    他咽了口唾沫,喉結很重地滑了下,然後才問:“望遠鏡裏的內容,你看過了嗎?”


    我麵不改色點頭。


    他歎口氣:“拜托你替我跑那趟的時候,我還抱著點僥幸,以為你會速戰速絕取了東西就出來,但想也知道這不是你的風格,可當時我沒別的辦法。不過現在話說到這裏也就無所謂了。我收到本子後就照著到這個地址去了,因為不清楚到底會有什麽情況,沒敢上這棟樓,而是進對麵樓裏往這邊看,就看到你在望遠鏡裏看到的那些了,那個……那個……那……怎麽說好呢,我找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反正你看見了,要說是個人,很……很……”


    他卡殼說不下去了,我冷不丁甩兩個字過去給他:“怪物。”


    他愣在那裏,呆看著我,繼續卡殼,好像無論如何都說不出“怪物”兩個字似的。好一會,算是接受我的說法,把望遠鏡裏看見的那坨像融化的蠟又像蛇又像蟲樣的東西叫作怪物。


    他說他不敢冒然去敲門,就買來望遠鏡想先觀察一陣再說,結果越觀察越不敢去敲門,那隻怪物攻擊力很強,反應靈敏而且行動非常快,能貼著牆爬,能吸在天花板上,活生生的雞一口往肚裏吞,從習性上和嘴巴的構造上看很像蛇,可能是一種基因變異。


    最後四個字把我腦子裏某根弦狠狠撥了一下,轟然作響。


    基因變異,這就牽扯到事件中心了。


    代芙蓉見我臉色突變,馬上停下來問我是不是想到什麽了,我搖頭,叫他繼續說。


    他猶疑著往下說:“那怪……那怪物實在太可怕,也不知道會不會攻擊陌生人,所以就一直拖著。我想我叔叔可能是在查他一直在查的事件的過程中發現那隻怪物,兩者之間有什麽聯係,才把地址記在本子上。我想了解叔叔生前追查的情況,也就一直在那裏觀察著,很長很長時間了。我做事非常小心,都是趁夜色進出,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也沒有被怪物和那個跟怪物一起生活的女人發現。”


    我指著本子上那個名字問他:“這個叫楊小燕的是什麽人你查過嗎?”


    他說:“算是查過吧。我原先在公安局有點人脈關係,所以能弄到我叔叔案件的卷宗,但那件事後,我被他們列進黑名單了,什麽消息都沒辦法得到。隻好找私家偵探,因為不能把事情說明白,隻給出一個名字,實在不可能查到什麽有用的東西,也就過去了。”


    這倒是,隻憑一個名字,確實無能為力。


    代芙蓉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說:“不過,關於基因變異這點,我倒是查到些事情,不知道跟化工廠老宿舍裏那……那……那隻怪物,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習慣這樣稱唿,那也是個人,肯定是發生了些糟糕的事情才會變成這樣的。不知道我查到的東西跟她有沒有關係。”


    我和小海坐正身體洗耳恭聽。


    他說:“我有年在天津出差,聽人說起一個人,真名叫什麽那時候真不清楚,隻知道外號叫‘糞球’,是個瘋子科學家,原本好像是研究針對狂犬病的抗生素的,有些小成就,研究成果在美國的專業雜誌上刊載過,但後來不知道怎麽就瘋了,行內人是這麽說的,說他瘋了,但我覺得不像,他應該是發現了生物學上或者基因學上一個了不得的現象,那個現象說出來沒人信,他又特別熱衷,所以別人都隻能認為他瘋了。”


    我沒耐心聽他在一個“瘋”子上作解釋,用眼神示意他趕緊往下講,到底是怎麽個瘋法。


    而他接下去講的,和我心裏隱隱預感到的,果然是一迴事。


    那個綽號“糞球”的科學家聲稱他從對狂犬病的研究中發現了基因混合的最佳方式和改造人類的辦法。


    聽見“改造人類”四個字,我的手不由自主顫了下。


    代芙蓉說“糞球”的理論,簡單點說就是將動物基因中不好的、可能會給人類帶來疾病和死亡的部分剔除出去,隻提取好的、對人類有益、能極大地改造人類身體各方麵功能的基因,提取出來以後通過他認為可行的方式與人類自身的基因進行嫁接混合,就能造出“超級人類”。


    聽見“超級人類”四個字,我的唿吸停了幾秒鍾。


    代芙蓉說“糞球”為他的理論癲狂,到處演講,想得到科研經費和實驗的權利,希望國家能同意他用監獄裏的死刑犯做實驗,他認為他能讓人類擁有狗的嗅覺、貓的敏捷、龜的長壽、熊的力量等等等等,說得言之鑿鑿好像他真的能做到似的。幾個月以後,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這迴連小海都不淡定了,目光朝我飄過來,強忍著心裏的觸動。


    剛才說的那些,狗的嗅覺、貓的敏捷、龜的長壽、熊的力量,我好像全占齊了。


    難不成我就是被那個叫“糞球”的瘋子用基因混合實驗改造出來的“超級人類”?


    代芙蓉起初聽說這事是他在采訪一項國際方麵的醫學獎項時,那個圈裏的人當個笑話在講,他也當個笑話聽過算過,幾年以後在化工廠老宿舍樓裏看見那隻明明是人卻有著蛇的習性的怪物,才猛地想起“基因混合”四個字,立刻飛了一趟天津去調查當年那個綽號叫“糞球”的科學家,但除了最基本的一些資料,比如真實名字叫劉奮強,就職單位是天津醫學院附屬第三醫院,發瘋以後被送進精神病院這些,其它的都沒有查到,而且精神病院方麵的資料顯示,他入院第二個月就被家屬接走了,他的家屬卻對此隻字不提。


    這條線到此就斷了。


    我重重咽下一口唾沫,有點慌張。


    我在天津呆過,是二十二年前的事情,那年,蘇墨森在天津有份工作,天天早出晚歸,把我拴在家裏。


    我問代芙蓉知不知道那個瘋子是幾幾年生的。


    他答:“1952年”。


    我沒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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