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著聊著,何誌秦突然又不甘心起來,嚴肅的表情裏夾雜著不堪的焦灼。他心裏麵大概仍舊懷疑我之前講的那些關於古墓的信息來源跟江南殷家有關係,所以還是要我仔細地想是否曾無意中跟殷家有過接觸。


    我想啊想,突然真的有點動搖,覺得會不會是之前調查各方麵信息時接觸過的那幾個古董販子跟殷家有什麽聯係。


    但仔細想想,氣質上真不像,殷家既然是名門世家,哪會幹那種偷偷摸摸倒騰古董,給幾百塊錢就賣消息的勾當。


    所以還是想不出來。


    何誌秦報了幾個名字給我,都是姓殷的,除了殷向北以外,另外幾個我一概沒聽說過。


    然後他開始報綽號,什麽殷鐵指、殷鬼愁、殷野狼、殷九娘、殷粽子什麽什麽的,聽上去指向性都很強,而且真俗氣。


    他報一個,我搖一次頭,報一個,我再搖一次頭,直到他嘴裏冒出一個我聽上去似曾耳聞過的綽號。


    獨眼殷三郎。


    這個綽號我好像真的聽說過,是從蘇墨森嘴裏,但好像不對,我記得蘇墨森喊的不是“獨眼殷三郎”,隻是“殷三郎”。


    差著兩個字。


    蘇墨森失蹤前的幾天,總在跟人打電話,有時候大概因為生氣的緣故,聲音特別響,所以我稍微聽到過一些內容,並從那些零碎聽到的內容裏判斷他正在組織一次很多人參加的活動,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執行什麽很重要的任務,總在電話裏要求對方哪個人買什麽什麽東西,或者要對方找個誰誰誰。我就是在那些通話內容裏聽見“殷三郎”這個綽號的,誰能想到那時候全然不在意的事情,現在居然變得重要起來。


    何誌秦看出我的表情變化,已經住了嘴,正在等我迴答。


    我留了點心眼,沒有說得很詳細,隻告訴他說:“以前從爺爺打電話的內容裏聽到過殷三郎這個稱唿,但隻是‘殷三郎’,沒有‘獨眼’兩個字,可能是我爺爺省略了吧。”


    他問我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我答:“他失蹤前,也就是五年前。”


    何誌秦若有所思點點頭:“不是你爺爺省略稱唿,而是因為那時候,殷三郎的右眼還沒瞎。”


    我也突然若有所思。


    然後何誌秦又問我有沒有聽見我爺爺提到殷三郎那幾通電話都講了些什麽內容。


    我幾乎毫不猶豫就迴答說:“沒怎麽聽到,就聽見他曾衝電話對方咆哮了一句‘你找殷三郎來跟我講!’——別的沒有了。”


    迴答完問題,我補充說明了一下我爺爺那個人兇得很,隻這一句還是路過他房間門口時無意中聽來的,要是敢故意偷聽,保準已經給他打死了。


    何誌秦聽著,默默地、有點惆悵地“哦”了一聲,看樣子很相信我的話,沒再問什麽。


    這時候樓明江突然喊何誌秦,提醒他說十點鍾有個會要開,我們這才都去注意時間,已經八點多了。


    他們大概還要做什麽會前準備,所以顯得特別急。


    看得出是真著急,不是想趕我走,也就不好再賴著不走,笑笑說:“我也得迴乾州去了,那邊還有很多事。”


    我一邊說著話一邊將桌上那些材料和照片什麽的都收拾起來拿在手裏然後往外走,到了走廊上,喊小海一聲,她從隔壁屋走出來,淡淡然挨個看一眼,站到我旁邊來,氣勢上像極了一個忠心耿耿的保鏢。


    何誌秦說著沒好好招待真對不住之類的客氣話,直把我們送進車裏,然後又彎下腰敲敲玻璃。


    我把車窗搖下來等他講。


    他讓我給黎緒帶句話。


    他說:“你要是再見到黎緒,一定要跟她講,喬蘭香現在應該在乾州,很可能已經盯上她了。”


    雖然不知道喬蘭香到底是誰,什麽樣的人物,我也還是認真點頭記下,反正這會也沒時間問明白,不如見到黎緒轉達這話時再問。


    我跟外麵三個人揮手再見,一眼看見吳沙臉上有焦急神色,心下明白他這是在提醒我之前他跟我講過的那件事。


    我把車子開出研究院,隨便撿了條看上去不太有人的路開進去,然後靠邊停車。


    迴乾州前,還有個很重要的地方要去,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辦:去吳沙就職那家醫院,見一見那個叫蘇醒的男孩子。


    我先上網搜索了一下吳沙就職那家醫院的信息,然後在導航裏麵輸入“藍天康複醫院”幾個字,聽著提示一腳油門轟了出去,開得幾乎飛起來。


    我必須得去看看那個叫蘇醒的男孩子。


    我得看看他跟我到底有多像,能讓吳沙每次把目光移到我臉上時都流露出一種近乎惶恐的惴惴不安。


    一邊開著車,一邊在努力迴憶蘇墨森失蹤前的一些情況,那段時間他進進出出忙得要命,每天東奔西顛,電話也打個不停,還時不時有個我不認識的人來家裏跟他商量什麽事情。


    我記得他那陣子買了很多野外生存才需要用到的工具,無煙燈、冷煙火、粗麻繩、指南針、照明彈和工兵鏟什麽的,還聽見他打電話說起槍枝炸藥之類的東西,搞得像是馬上要打仗了似的。


    臨出門前幾天,蘇墨森脾氣暴躁得厲害,動不動就大發雷霆,有時隻為吃飯的時候我看了他一眼他就能抄起桌上的熱湯往我臉上潑。當時我就有點懷疑他那趟出門可能不是出於自願,而是受那個經常來找他的陌生人的逼迫。雖然每次家裏有客人來時,蘇墨森都把我趕到樓上,我很少能直接接觸客人,但從我站在三樓陽台上偷偷觀察以及兩次無意中聽到他們對話的情況看,他跟那個客人之間的關係非常微妙。


    那時候我特別注意過,那個客人的聲線很粗,說話的腔調生硬古怪,吵得急了還會爆出日語,相信是個日本人。


    這點好像不怎麽奇怪,因為蘇墨森一向跟日本人有來往,有時候他把他從外麵帶迴來的資料和信件什麽的隨便扔在客廳茶幾上,我瞟到過一些寫著日文的東西。


    他書桌抽屜裏有一疊陳舊的、右下角印著櫻花標記的信箋紙,相信也是日本人的東西。


    我一直認為蘇墨森在跟日本人合作一些和藥材有關的違法生意。可怎麽又突然跟盜墓扯到一塊兒去了?


    想著想著,我好像明白點什麽過來了,又好像更加糊塗了,想得神思恍惚腦袋發疼差點跟岔路裏開出來的一輛摩托車撞上,嚇了大跳,連聲跟小海道歉,趕緊收迴心思認真開車。


    開了很長時間才終於找到藍天康複醫院,曲裏拐彎繞了許多路,離城區挺遠,一棟白色的建築,有個很大的院子,鐵柵欄門把裏麵的世界和外麵的世界做了個隔斷,透過柵欄空隙能看見裏麵種了很多種類的樹,隱隱有穿藍白條紋服的人影在樹木間走動,很安靜,沒什麽聲音,感覺上有點不真實。


    我把不準自己跟那個叫蘇醒的病人到底相像到什麽程度,怕冒冒然走進去會引起不必要的轟動和麻煩,所以不打算自己出馬,而是把前後情況都跟小海講了一遍,該怎麽做該說什麽也都細細交待給她,讓她先進去看看,我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她沒反對。


    我坐在車裏看著小海走向鐵柵門旁邊的傳達室,她先敲了敲窗子,然後把頭探進去,溝通好一會,接著,站在那裏等。


    過了差不多十分鍾,才有個穿白大褂可能是醫生也可能是護士的男人從裏麵走出來,站在傳達室旁邊的窄門處跟小海說了幾句話,然後點點頭,帶小海進去了。


    我長長地籲出口氣,把車開到稍微遠點的樹蔭底下停好,心想第一步總算還順利。如果接下去也順利的話,小海會拍一張蘇醒的照片拿出來給我確認,然後我再考慮接下去怎麽做,是不是要親自進去看看。


    足足等了半個小時,小海才終於出來,遠遠的就朝我搖頭。我心裏瞬間一片灰暗,但又想不明白她搖頭的意思,是醫生不讓她見病人?還是見到了,卻覺得我們並不像?


    她上了車,再次搖頭,說:“沒見到人。”


    我問她:“是醫生不讓見嗎?我可以找吳沙醫生幫幫忙,他是那個病人的主治醫生,這點權力還是有的。”


    小海又搖頭:“不是,病人根本不在這裏,兩天前被人接走了,醫生不告訴我是誰接走的,病人的資料和照片什麽的也都不讓看,說是隱私,我發火也沒用,就是不給看。”


    我心裏一驚,眼睛都瞪圓了,昨天晚上吳沙跟我說起蘇醒時,明裏暗裏的意思都是叫我到這裏來一趟,親眼看看。事隔幾個小時,我來了,病人卻不在。作為蘇醒的主治醫生,自己的病人被接走這麽大的事真的能不知道嗎?他要是知道的話,為什麽還要讓我來?


    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突然有種掉進陷阱的感覺,心裏突然想會不會是他們給我們設了個圈套,這會正等著收網?


    想到這裏下意識就發動車子往來的方向開,有種倉惶逃命的緊張氣氛,連小海都被感染了,從包裏掏出匕首備戰,眼睛往四下裏張望,表情兇得跟頭獅子一樣,隨時跟人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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