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振熙和沈楚其肩碰著肩,手臂疊著手臂,隻差沒有抱作一團。


    一旁阿秋抬頭看風景,他全程圍觀他家小郡爺如何一步一挪、暗搓搓挨近杜振熙,此刻隻剩一臉冷漠:他幾次三番使眼色打手勢,手眼險些抽筋之餘已然心累,果斷放棄阻止他家小郡爺情難自已的詭異舉動。


    這苦差事,他不幹了!


    沈楚其全然不知阿秋心裏的苦,隻知靠他家熙弟越近,他怦然雀躍的心就越安定,聞言見桂開也跟著皺眉看過來,就順勢抽出桂開放在一旁的替換中衣,胡亂披到身上,睜眼說瞎話道,“這不是喝了熙弟煮的好茶,胃口一暖就覺得幹透的汗有些涼了。熙弟,我們坐近一些,我能幫你擋風,自己也暖和,一舉兩得。”


    哪兒來的風?


    當掛了滿屋的帷幔是白掛的麽?


    有風也都被帷幔給擋光了。


    有個鬼風!


    杜振熙無語望天,懶怠和沈楚其擺事實講道理,隨手扯了扯沈楚其身上披的中衣,熟門熟路的替他緊了緊衣襟,無奈道,“怎麽我每次問你話,你總能岔到無關緊要的事上頭?你對著王爺要是也這麽雞同鴨講,老說不到點子上,也難怪王爺對著你沒有好脾氣。”


    父王對他脾氣爆無所謂,他家熙弟對他總是好脾氣就夠了。


    能和他家熙弟挨著坐,怎麽是無關緊要的事?


    對現在的他來說,再沒有比這更緊要,更令他覺得重要的事了。


    沈楚其在心裏嘀咕,麵上卻趕緊端出正兒八經的嚴肅臉,順著他家熙弟理衣襟的力道越發靠近一分,幾乎挨上近在眼前的粉嫩耳垂,故作神秘的小聲咬耳朵道,“餘文來品性如何,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他父親死的冤枉。


    他父親原是曲青縣縣衙的不入流編外官吏。做的是曲大家父親的師爺一職,早在曲大家父親獲罪倒台前,曲青縣就曾出過一起瀆職大案,首當其衝丟掉性命的,就是餘文來的父親。


    他父親不過是個師爺,能有什麽實權?這瀆職大案不過是個引子,餘文來父親定罪斬首後不久,曲大家的父親就被牽連進之後的引發的一連串大案,最終定的是挪用官家糧倉、收受當地商賈賄賂、私下偷挖朝廷鐵礦盈利的罪名。”


    這三項罪名,簡直罪大惡極,難怪會連坐全族,自己身首異處,也連累家人族人或斬首或流放。


    餘文來的父親連二把手都算不上,隻可能是聽命行事,為曲大家的父親先行頂罪背鍋。


    “就這樣,餘文來竟還肯變賣家財為曲大家打點,我原還奇怪呢。原來餘文來和曲大家不單是舊日鄰居,在他父親未曾獲罪身亡前,兩家曾有意結成姻親,成全餘文來和曲大家這對青梅竹馬。”沈楚其邊說邊咋舌,略帶感歎道,“餘文來心意不變,隻怕曲大家心意早變了。


    還有件事兒也挺古怪,自從餘文來的父親去世後,他的寡母就斷了和娘家、婆家的來往,對曲大家家裏給的關照也一概不肯接受,還常有難聽話傳出來,罵曲家狼心狗肺過河拆橋,我看餘文來父親是因曲大家父親而枉死的事,沒跑了。


    餘文來的寡母原先倒也好好的,曲大家全族獲罪後直說老天有眼天道輪迴。一直到餘文來私下出麵為曲大家打點後,才突然病倒,沒過多久就去世了。餘文來為寡母守孝期間,沒再過曲大家流放行蹤,後又獨身往京城闖蕩,怕也和寡母病逝有關。”


    他歎餘文來和陸念稚、曲清蟬可能是虐身虐心的複雜關係,如今卻深感即便沒有陸念稚,光餘文來和曲清蟬之間的舊事,就夠剪不斷理還亂,可以譜寫一出“青梅竹馬漸行漸遠相識不相認,反目成仇愛恨恩怨為哪般”的狗血大戲了。


    他滿臉寫著糾結惋歎,說完正經事,就開始大開不正經的腦洞。


    臉上七情上麵,連於男女之事上少根筋的桂開都瞧得眼角直抽,瞬間秒懂。


    沈楚其想的都是什麽鬼!


    就算餘文來和曲清蟬從前有情如今無意,陸念稚頂多算個居中調和,兩頭都幫,兩頭都不偏的老好人角色。


    難怪陸念稚頂著入幕之賓的光環,和曲清蟬同住無名居時,卻涇渭分明。


    難怪陸念稚和曲清蟬默契無匹,卻不見任何曖昧和逾矩的親昵舉止。


    餘文來和曲清蟬既然是自小的交情,那麽陸念稚和餘文來本有多年同窗之誼,肯為了餘文來幫曲清蟬到這個份兒上,可見和餘文來交情有多深厚,和曲清蟬勉強能算半個青梅竹馬。


    也難怪陸念稚和曲清蟬相處時,那樣熟稔自然,毫無男女之間的扭捏,隻有老友之間的泰然和自在。


    二人本就光風霽月,又怎麽會在乎外人的臆想和打趣。


    杜振熙心下恍然,偏頭撞了下幾乎貼上她耳畔的大胖臉,語帶警告道,“你自家愛怎麽想是你的事,我管不著你。不過曲大家對餘文來是什麽態度你也看到了,這些事這些話,你別見了曲大家就亂說。”


    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還牽扯著上一輩的生死恩怨。


    千柳倒似十分歡喜餘文來的歸來,曲清蟬這個正主卻似對餘文來視若旁人,很有些避而不談的意思。


    沈楚其之前搞不懂自己的心思,如今確定了自己的心思後,莫名對曲清蟬和餘文來的處境感同身受,忙捂著腦袋應下,“熙弟,你就這麽不信我?我也就跟你多感歎兩句,對著其他人哪會跟著長舌婦似的,亂說別人的**。”


    “你也知道這叫長舌婦?”杜振熙又好笑又好氣,推開越挨越近的沈楚其道,“坐遠一些,我快熱死了。”


    虛胖也是胖,沈楚其的體溫本就比常人高,天涼好個秋的涼爽氣候,硬生生把杜振熙給熱著了。


    沈楚其赫然一笑,不甘不願的挪遠了些,摸了摸被杜振熙輕輕撞了一下的腦門,忍不住偷偷翹起嘴角。


    以前沒少打打鬧鬧,怎麽沒發現他家熙弟的小動作,這麽……可愛。


    而且,他家熙弟雖然不愛熏香,靠近了一聞才發現,他家熙弟自帶體香,軟軟的淡淡的,比他母妃和妹妹愛用的女兒家的熏香,還要好聞。


    自然得仿佛是女兒家天然散發的清香。


    這念頭一閃而過,沈楚其神色微愣,腦中不由又轉起餘文來和曲清蟬之間的種種糾葛,忽然心有戚戚焉,口中已自有意識的吐出一串字眼,“熙弟,我……我有喜歡的人了。”


    杜振熙愕然,奇道,“你有喜歡的人了?是哪家姑娘,怎麽從來沒聽你提過?”


    簡直突然。


    能不突然麽!


    阿秋扭著看風景的脖子險些沒折斷,心中怒而吐槽,看著沈楚其和杜振熙大眼瞪小眼的模樣,突然又有些感慨。


    當著喜歡的人的麵,就敢直言自己有喜歡的人,這不是對著瞎子拋媚眼麽?


    拋完媚眼,還得繼續捂著瞎子的眼睛,不能也不敢讓瞎子看清、看懂自己的意有所指。


    直來直往,也是種本事。


    左右有他盯著陪著,幫他家小郡爺描補,隨他家小郡爺愛怎麽著就怎麽著吧,他家小郡爺開心就好。


    阿秋一邊給他家小郡爺跪了,一邊捧著忠心義膽挪到他家小郡爺身後,隨時準備幫他家小郡爺踩刹車,別直言直語玩過了火。


    他一臉視死如歸。


    沈楚其卻一臉笑意吟吟,話一出口鼓跳的心口反而落穩了實處,他隻覺身心越發輕快,不過敢說不敢當,理智尚且沒丟,隻笑嘻嘻含糊道,“我也是離開大半年,從京城迴來後見過他幾次,才發現我心裏對他……不同以往。


    我喜歡他。不過不能說他是誰。熙弟,我可不是騙你瞞你,你也知道我大哥在京裏過的是什麽日子,我的親事終歸要排在大哥的後頭。不能亂了大哥和父王辛苦維係的局麵。我沒想過能娶他,我隻想著,現在……暫時能看著他,默默喜歡著他就好。”


    一如此刻看著挨著他家熙弟,已經令他滿足。


    他說的是他,而不是她,定南王妃沒聽出來,杜振熙同樣沒聽出來。


    心下感歎的是,杜振晟小大人作派,已經有了喜歡的沈又其,沒想到才覺得沈楚其比杜振晟還像孩子、還像她弟弟,轉眼就被沈楚其撒了一臉狗糧,沈楚其心裏也有喜歡的姑娘了!


    為什麽有種被“弟弟”們遠遠甩開,獨自落後孤家寡人的淒涼感?


    杜振熙為自己拘一把辛酸淚,略帶不滿的迴視沈楚其,嘟囔道,“你玩的好人家一隻手數完有找,看上哪家姑娘我竟一點不知道。你不告訴我是誰,至少告訴我你喜歡的姑娘性情、出身如何吧?”


    要是不靠譜,她趁早想辦法讓沈楚其歇了心思,省得等到用情過深,到時候王爺、王妃不同意也就罷了,沒得害了別人家姑娘也害了沈楚其自己。


    沈楚其看似大大咧咧,骨子裏卻自有皇室子弟的傲氣和執拗勁兒。


    真要為了喜歡的姑娘鬧起來,怕是能鬧得定南王府天翻地覆。


    廣羊府都得跟著抖三抖。


    那畫麵太美杜振熙不敢深想,隻盯著沈楚其坐等解答。


    沈楚其被問得一愣,張了張口剛想出聲,就聽二重院外一陣有規律的叩門聲,隨即響起竹開橫插一杠的喊人聲,“桂開?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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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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