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了一會兒,皇帝又是一臉悲戚地說道:“皇室欠了長公主太多太多,這次朕是無論如何都要為上陌討個公道。”


    說著,皇帝的表情更加悲傷,那模樣似是恨不得大哭一場。弄得一旁的老太監都想拿塊綢緞來,擦擦自家皇上那張一分鍾能變幻十七八次地臉。


    博格不善辯,聽得這一套一套的說詞,始終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然而卻不能言表,隻得皺眉沉思。而高座上的皇帝趁著他發愁之際,趕緊衝著明輕言眨巴了一下眼,掩飾地用手輕撫額頭,生怕這博格看出什麽端倪,生得一番玲瓏心思明輕言如何不知皇上此番話語的意思,輕扯嘴角,互通心思。


    皇帝登時一拍麵前的案幾,又作出一副憤慨不已的模樣,“拓跋公主作為使臣出使我大淩,大淩上下自然是以禮相待,公主不知感恩,不以禮還之就罷了,竟還做出這等謀害大淩皇室的行為,當真以為大淩人好欺負嗎?”此番話語竟是直接暗諷了拓跋燕靈之前的所作所為,聽得博格麵上一陣燥熱,自家公主在大淩的所作所為,他如何不知,現下被人挑上了明麵,一時間隻覺一股羞意湧上心頭。


    博格思索了半晌,剛想硬著頭皮為自家公主辯解一番,誰料,燕南昊陡然轉了語氣,擺出一副神傷的樣子,對著明輕言說道:“輕言,朕思痛甚深,有些乏累,接下來的事,你就代表朕和長公主與博格將軍商吧,切記,將軍可是帶著求和的意思來的,你萬萬不可怠慢,若是怠慢了將軍,我唯你是問。”


    明輕言對著皇上的這一甩鍋行為,是又好氣又想笑,但君命不可違,隨即起身朝上一拜,朗聲迴道:“微臣遵旨。”


    繼而轉身看向臉色鐵青一片的博格,微微訝異出聲:“將軍,你怎麽出汗了,莫不是我這大瑞朝堂讓將軍有什麽不舒服嗎?”隨即轉身對身後的太監說道:“來人,還不快去拿塊綢巾來,給將軍擦擦臉。”


    此話一出,博格頓時窘迫異然,本就是來談判的,結果心生緊張不說,竟還盜出一身虛汗,不是生生丟了北蒙的臉麽?連忙雙手作揖說道:“不必,博格在沙場呆慣了,這點汗無妨……無妨的。我們還是商議一下正事吧!”


    明輕言卻是一笑,擺擺手,對著身後的太監吩咐道:“去拿塊綢巾來,萬不可怠慢了將軍,讓旁人憑空看了大淩笑話。


    “是。”太監低著頭緩緩退了下去,不過一會兒,便拿了塊綢巾上來。


    博格不知明輕言在打什麽主意,隻得拿過老太監遞上的布巾擦著臉,三下五下擦完後,又忙對著明輕言說道:“明相,我們還是趕緊商議一下北蒙公主迴國的事宜吧。”


    到了現在,博格也猜到幾分明輕言這是拖延之術,但偏偏自己卻對這毫無對策,大淩拖得起但是自家公主可拖不起啊,稍有差池,或是公主在他們大瑞國監獄受了委屈,自己的人頭怕是都可能不保。


    待到博格心急如焚,明輕言才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說道:“將軍有所不知,長公主這次受了十足的驚嚇,現在還躺在床上呢,貴妃娘娘急的焦頭爛額,也已是好幾天沒睡覺了。”


    這時,一旁的皇帝也配合著深深地歎息了一聲,臉上一片焦急的神色。


    徒留博格一人一臉苦色地站在那裏,不知如何說起,心裏不禁埋怨起了拓跋燕靈,這公主行事也太衝動了些,半分都不與自己商量一下,饒是與自己提一下,都不至於走到今天這番場麵。


    明輕言斜眼瞥了一眼博格,見他被自己噎得一句話都對不上來,喉間發出一聲輕哼,語氣卻是軟了下來,“將軍殊不知這次輕言是頂著整個大淩來談判的,這要是談不好,不光是我成了大瑞國千古罪人,怕是更會耽擱將軍接公主迴國啊。”


    “明相所言極是,所以……”博格方才有些納悶明輕言這次怎麽這麽好說話,不曾想自己的話還未完,就被人打斷了,偏生明輕言的下句話又把他噎得不輕。


    “可是將軍,大淩國土不袤,況且北蒙國書上所說的那幾座城池原本就是大淩之地啊,給我們送迴來好像是天經地義的吧?”


    博格聽了這話,差點噴出一口淤血來,照著明輕言這麽說的話,北蒙國書上所要贈予的東西都是天經地義還給他們大瑞的了?剛才頭還點的像個篩子的博格複而又是一個苦瓜臉。反觀明輕言似是比他還要委屈,一副頂著壓力跟自己在這裏談判受了多大罪一樣。


    這般景象,看得皇上不禁失笑,要不是時機不對,真是恨不得仰天長嘯一番,可現在隻得用手掩住嘴角,生怕博格看見了。


    博格啞然,吞吞吐吐了半晌卻不知道該如何來接這位丞相爺的話。博格對明輕言可以說是即敬又恨,敬他的才華橫溢,能力出眾。恨又恨他這個曠世奇才卻生在了大瑞國而不是自己北蒙,有的時候人就是這麽矛盾。


    明輕言見他麵色鐵青,悠悠一歎,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耳語道:“我與將軍本就是舊識,我怎麽會為難將軍呢。”悠然一歎,隨後朗聲道:“將軍,輕言倒是疑惑不已,北蒙公主和這國書上寫的這些東西,孰輕孰重?”


    這一大吼給博格嚇得一哆嗦,趕緊迴道:“這自然是我大蒙公主更為重要一些。可是這條件……”話還未完,就見明輕言袖子一甩,“大淩講求禮和,但不代表大淩人半絲血性也無,若是我大淩國遇見這般情況,怕就算是傾盡國家之財力也不能讓己國公主受半點委屈。”


    博格是驍勇戰場的武將,內裏本就是豪放不羈的性子,不慣於耍嘴皮功夫,現下又被明輕言這麽一激,登時熱血沸騰,拱手一讓,“明相不必多說了,這國書上的事宜和先前大淩皇帝要求的東西,末將代表北蒙同意了,隻是我希望貴國也能信守承諾,讓我把公主接迴去。”


    其實博格不是那種沒腦子的囊包,隻是因為剛才明輕言一直故意在東掰西扯,早就讓這個久經沙場的大將軍焦頭爛額,如今又被他這麽一激,不管是為了國家的顏麵,還是自身血氣,博格都隻能應承下來。


    明輕言甚是讚賞地看著博格,似是很高興他有這番見解一般。隨而又像是想到了什麽,眉心一鎖,對著皇帝又是一拜,雙手合揖,“啟稟陛下,微臣與博格將軍乃是舊識,博格將軍忠肝義膽,雄才大略,如今,將軍作為使臣長途跋涉來到我們大淩國,臣想請皇上念在博格將軍這番誠意十足的份上,將這玄鐵的份量減少五百斤。”一席話,說的是浩然正氣。


    博格登時對他投來感激的目光,可是明輕言卻接著眉頭一鬆,悠悠說道:“北蒙國財大氣粗,博格將軍又更是一個爽快之人。沒想到將軍一口答應了,這朝堂之上無戲言,哎,看來還是微臣多慮了。”說完,明輕言搖搖頭,黯然歎息,退到博格的身邊耳語道:“將軍真是個急性子,輕言剛方才說過要幫將軍解圍的,可沒想到將軍竟是不領我的情啊!”還擺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樣。


    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明輕言怕是早就死了不知千百遍了。但是在今天這種情況下,博格也隻能啞然賠笑,複而吞吞吐吐地迴道:“這種事情,末將還是不……不勞煩明相了。”說罷,鐵青的臉上還強擠出一絲笑容,對著明輕言拱手一揖。


    博格知道這次朝堂上的爭辯自己是敗得徹徹底底,隻不過輸給這明輕言還不至於讓他心裏太難受。因為從他博格認識明輕言開始算起,就沒從他手裏討到過一星半點的好處。


    皇帝也是長舒了一口氣,若是今天沒有明輕言這救兵,今日還真不知道怎麽對付這個蠻漢。


    皇帝看著博格像吃了蒼蠅一般的臉,眼底戲謔越深,起了逗弄的心思,是以緊皺眉頭,對著他緩緩地說道:“既然,明相都已經這麽說了,要不就……就把那玄鐵減少……”可還沒等皇帝把那紅臉唱完,就見博格擺手說道:“陛下,不必了,北蒙不會言而無信,我博格用項上人頭擔保,方才說要給貴國的東西一件都不會少。但是,我也希望貴國可以讓我安安全全的帶公主迴國。”


    “咳……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皇上也拿出一副信誓旦旦地樣子。


    明輕言知道自己的這個角色的戲已經唱完了,剩下的紅臉就留給皇帝他老人家了,也沒了再周旋的心思,“臣心掛念著公主的傷病,既然將軍已然應承了,那臣就先行告退了。”待那高座上的燕南昊允許了,明輕言就恭恭敬敬地退出了殿門,他心裏確實憂心著寧上陌的傷,是以一退出殿門,就頭都沒迴地匆忙朝著風清殿的方向走去。


    博格自然沒傻到以為明輕言話中的公主是指拓跋燕靈,看著他那匆急的背影,不禁在心裏替自家公主悠悠哀歎一聲,明相對公主果真是無情的,希望經過此事後,拓跋燕靈也能明白這一點,安心出嫁南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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