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陌未皺著眉,轉過頭來,不行,不能就這樣被這個蒙國公主給唬住了,她至少要放手一搏。


    定定心神,寧上陌坐上琴凳,手指輕放在了琴弦之上,本想彈個《高山流水》的,沒想到,一起調就差了十萬八千裏。


    拓拔燕靈便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毫不掩飾她眼中的嘲諷。


    皇上一手捂住了眼,這調子錯得連他這個不通曲款的人都覺得不忍直視,一旁的雲霓、太後更加焦急。


    本來鬥琴就是比的氣勢,現在還沒開始上陌就彈錯了,之後隻怕是更加堪憂。


    果然,她彈的曲子要不就是高了、要麽就是低了,好好的曲子讓人聽得極不舒服。


    這次比琴,卻是上陌完敗。


    緊接著就是比書和畫,這第二、三場若是再輸,第四場棋就沒有再比下去的必要了。


    拓拔燕靈贏了一次,愈加得意,覺得勝券在握,她站在備好的筆墨紙硯麵前,帶宮女鋪好宣紙之後,提起筆就刷刷開始畫了起來。


    而寧上陌那邊卻遲遲都沒有進展。


    這下,連一向心大皇上也坐不住了。


    事關大淩的顏麵,無論如何,他們也不能輸得太慘,否則,豈不是讓北蒙國、西涼國都看他們的笑話?


    寧上陌麵上依舊鎮定,心裏麵卻已經有些著急了!


    直到拓拔燕靈的字畫都已經完成,放在洪公公的手裏的時候,寧上陌眉頭鎖得更緊。


    到這個時候,她也隻畫了一株殘缺不全的樹而已。


    本來一直端坐著的明輕言忽然站起了身,朝著她走去,對他如此突如其來的動作,第一個有所作為的就是這位蒙國公主。


    “明相,您怎麽能夠幫著她作弊?”


    “公主,一開始比賽的時候,您從未說過,臣不可以幫臣的妻子。況且,夫妻本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既然公主執意要挑戰本相的夫人,那麽,本相也隻好奉陪到底了。”


    明輕言一邊說著,一邊執起了另一支筆,在上陌的身邊開始畫了起來。


    有了大淩第一才子的幫忙,這書和畫頓時別有一番韻味。


    就是一直對他不服氣的寧上陌此時也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了幾分,這字畫似乎還可以買點錢。


    拓拔燕靈被他的這一番話堵得心口更加憤卒,眼眸狠狠的瞪著兩人的背影。


    珠兒怕公主會又鬧出什麽事來,連忙裝作在一旁倒了酒的樣子,低聲勸道:“公主,消消氣,我看,就算是有明相相助,她也未必能贏您的。到時候她丟盡顏麵,您便可乘機……”


    她聽了珠兒說的這些話,心裏才稍稍平緩了一些。


    是啊,她剛剛偷看了一眼寧上陌的畫作,那個女人根本就是亂畫一通,就算明輕言再才華橫溢,恐怕也救不了一個敗筆之作!


    當他們完成後,站到了一旁,洪公公接過,便直接遞到了皇上的眼前。


    拓拔燕靈的字畫透出蒙國人的豪氣,她畫的是馬兒在草原上奔馳的情景,除了筆法稍顯青澀之外,意境倒是表達出來了。


    畫作旁隻有四個字:“策馬奔騰”。她的字氣勢卻絲毫不輸疆場男兒,頗有幾分淩厲。


    難怪她敢那麽理直氣壯地直接挑釁上陌,原來,她本就是有幾分真材實料的。如果不是明輕言下去幫忙,恐怕上陌真的要一敗塗地,到時候大淩顏麵掃地,隻怕又是逃不了一場牢獄之災。


    雲霓見了拓跋燕靈的畫作之後,心裏更加焦灼,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明輕言和寧上陌兩人合作的兩幅畫,用胳膊撞了撞旁邊的皇上,讓他趕緊展開。


    皇上這才將兩人的作品徐徐展開,寧上陌畫的是最尋常不過的高大梧桐,上頭兩隻鳥卻是鳳凰無疑,這兩隻鳳凰栩栩如生,根根羽毛都傳神之極,且鳳是空中翱翔的姿態,而凰則是翹首以盼。


    梧桐樹下樹下則畫的是明輕言與寧上陌兩人相互依偎著、脈脈情深的場景。


    旁邊是十分好看的字體題著一首詩。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皇。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昔升斯堂!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皇兮皇兮從我棲,得托孳尾用為妃。共通情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不光看了皇上,就是雲霓、太後也滿意至極。


    蒙國公主那單調的幾匹馬,比起明相心思表露無遺的書畫來,真不知道是相差了多少。


    見堂上眾人皆是一副感歎的模樣,皇上於是咳嗽了一聲:“字和畫,明相夫人獲勝。”


    “憑什麽?”


    這一下被人連贏了兩項,向來不服氣的拓拔燕靈如何還能夠坐得住?況且她本來就是為了那明輕言而來,他這一番作態,拓跋燕靈更是不能忍,頓時重重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瞪視了過去,梗著脖子道:“皇上,如果隻您一人評斷的話,不能作數!”


    “的確是朕考慮不周,那就讓在座的各位愛卿和使臣評判評判吧。”


    皇上也是思量了一陣,立即將兩邊的畫作讓人用架子展現了出來,高下立現。


    拓拔燕靈看到明輕言借詩示愛的那些句子後,頓時隻覺腦際一陣暈眩,耳旁傳來的一陣祝詞更是讓她怒意中燒。


    “明相和明相夫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是啊,這詩句已經再明顯不過了,況且明相在明相夫人為難的時候願意放下架子來幫她一把,已經說明了一切了。以後我們大淩怕是又有一段假話要傳唱了……”


    被談論的寧上陌裝作毫不在意地十分愜意的喝著酒,臉上卻是多了一絲緋紅,斜看了明輕言一眼,見他仍是一副淡然的樣子,微微不屑。明輕言自是瞧見了她的作態,也不言語,依舊淡笑著麵對眾人。


    珠兒連忙按住了想要發作的公主,低聲道:“公主,你忘了奴婢和您說過的話了麽,明相他也隻是介於在眾人麵前,不得不做給寧上陌看而已。反正隻要您在大淩國一天,還怕沒有機會接近明相麽?”


    拓拔燕靈咬碎了一口銀牙,隻能夠泄憤般重重的坐了下來。


    如果不是看在明相的份上,她早就不和這些低俗之人周旋了,那寧上陌根本沒法和她比,隻要將明輕言帶迴北蒙去,他肯定就會像從前一樣,隻對自己好!


    一事必了,拓跋燕靈也沒再出幺蛾子,壽宴也穩穩當當地結束了,眾人各自散去。


    明輕言與寧上陌相攜而行,正要迴相府,卻被西涼使臣給攔住了。


    寧上陌本就壓了一天的脾氣,見此刻迴府都要被人拉住,一時憤然,這些人是怎麽迴事,反正就是不讓他們安生了是吧?


    “做什麽?”


    “明相夫人,臣乃西涼使臣,我家主子想請您過府一敘。”


    明輕言挑了挑眉,這字裏行間都隻說了明相夫人一個,半句都未提他。一手悄然摟住了寧上陌的腰:“你既已知她是本相夫人,便當知她不會和你過去見你主子。”


    那使臣卻沒有被嚇退,而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一塊玉佩,道:“主子說了,明相夫人見了這玉佩便知曉了。”


    說完,他也不等兩人反應,直接轉身離開。


    寧上陌看著眼前的玉佩,腦袋忽地一聲悶響,一股疼意湧上,直讓她頻出冷汗。


    明輕言連忙將她緊摟住,焦急地喚著她的名字,寧上陌憑著他的唿喊才能保持幾分清醒,立即拿出銀針紮在了自己的穴位上,待那股劇痛漸漸散去之時,渾身早已染上一層薄汗。


    寧上陌抬眼便對上了明輕言疑惑的眼神:“上陌,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沒有和我說?”


    自從拓拔燕靈來了大淩之後,兩人的關係就直接降到冰點,至今也沒好好說過話。


    現今寧上陌反常的模樣讓他忽覺,是時候說個清楚了。


    剛才那人分明是西涼使臣,他為何會給上陌這個玉佩?那玉佩為何會讓寧上陌做出如此形態?他的主子應該不是西涼皇子就是重要大臣,她和這樣的人之間怎麽扯上了關係的?


    看到他質疑的眼神,寧上陌原本對他的感激與情愫也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他不也有事瞞著她,為何要求她將自己的事都說給他聽?


    “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更不知道這玉佩是怎麽迴事,你不必擔心我會和西涼國的人有什麽牽扯,還是好好收拾好你和蒙國公主的爛攤子吧!”


    冷哼了一聲之後,寧上陌也不顧場合,腳尖一點,飛身越過牆緯,也不再等明相。


    明輕言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他隻是問那麽一句,並沒有懷疑她什麽,她就這麽敏感。真不知道這衝動的性子什麽時候才能改。


    如今沒了上陌在旁邊陪著,他一人扛著大淩的江山社稷竟覺得萬分疲累。


    ——


    “碰——”


    拓拔燕靈的鞭子無處不在,宮裏竟無一點上好之地,淩亂得無處下腳。


    珠兒隻能夠讓宮裏麵的下人趕緊收拾好,隨後好聲好氣地勸說著:“公主,您消消氣,這宮裏有不少值錢的東西,打壞了到時候會落人話柄的。”


    拓跋燕靈狠狠地瞪了珠兒一眼,這才將手中的鞭子收了迴來:“無聊!”


    在大淩已經有不下十來天,除卻前幾日能有機會留下明輕言隻有,再無半點靠近他的機會,隻要想到明輕言和那個村姑一樣的女人朝夕相處,她心裏麵就覺得有些氣悶。


    “公主,奴婢覺得,您現在就算是生氣也無濟於事,明相也看不到公主的苦楚。不是有一句話叫近水樓台先得月,奴婢想,您隻有住進相府才能夠有和明相見麵陳情的機會。”


    珠兒一邊說,一邊將拓拔燕靈拉著坐到了旁邊的位置上。


    “你說得倒是輕巧,如果能那麽容易就進相府,明相身邊早就不知道有多少個女人了。”


    她翻了個白眼,怎麽覺得這婢女越來越蠢了?


    “那是尋常的百姓,當然進不去,可您是北蒙的公主,大淩國的貴客,隻要隨意找個由頭,說要住進相府,相信也沒人敢攔著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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