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被送迴靈研殿後一直病了半月才好,期間永安帝無數次的來看過她,可每每來,不是靈犀剛睡下,就是靈犀還未起。


    漸漸的,永安帝明白了這其中有巧合,可更多的是靈犀的有意迴避。


    靈犀的確是有意迴避永安帝的。


    靈犀命小仁子站在靈研殿的院門口,遠遠看到明黃閃動便會急奔迴來告知於她。然後她便會如貓一樣臥進床榻的深處,閉上眼睛,任永安帝的眼神在自己臉上掃來掃去。待到永安帝坐夠了,走了,她再起來。


    如此反反複複,荷葉終於看不下去了。


    一日,荷葉趁靈犀在內殿裏閑坐,心情不錯時小心的問道,“娘娘,您是不是還在怪皇上?”


    靈犀把未挽髻的青絲擾到胸前,對著荷葉抿嘴一笑,“我為什麽要怪皇上?”


    “可是您都不見皇上。”荷葉小聲的道,“皇上日日來,您日日都在睡……”


    巧竹正端了溫熱的藥碗來,亦一臉苦悶的道,“而且您都不好好吃藥,太醫吩咐這藥要吃三次才成,可您卻偏偏隻吃一次。如若不是這樣,您的病怎會半月才好?”


    靈犀接過藥碗,輕輕吮了一口,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


    荷葉遞了素白的帕子過去,靈犀拿到手中擦了嘴角。把帕子再還與荷葉,輕笑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若現在就奔到皇上的懷中喊冤撒嬌,也就和別的妃嬪沒有區別了。”隨既低下眼眸,神情黯淡的道,“說到底,還是我朝外沒有顯赫的娘家做靠山。不然皇上就算是疑心於我,也定會斟酌再三。”


    巧竹把靈犀隻喝了一口的藥放迴托盤,皺了秀眉道,“這可怎麽辦好?”


    靈犀抬頭看向自己最得力的兩名婢女,一笑道,“能怎麽辦?我的出身已經定在這裏了,難不成還能換了?我也就說說罷了。左右這次皇上覺得有愧於我,日後再有這種事情發生心中定是會細細思量的。”


    荷葉沉默不語。


    永安四年靈犀中夢迷歡之毒時永安帝還覺得對靈犀心中有愧呢,可這次不一樣是把靈犀叫到了長夏殿中各種懷疑?


    不過這話荷葉不能說,也不敢說,她心中怕極了那日靈犀在長夏殿中如丟了魂似的樣子。


    靈犀拿了放在竹榻旁的淡藍色披風蓋到自己的腿上,抬了頭問道,“小德子的傷如何了?”


    那日靈犀暈倒後,永安帝沒有動靈犀的奴才,而是吩咐了朱皇後定要把這事查清楚,把幕後陷害靈犀和曹貴嬪的人找出來。


    朱皇後答應的爽快,大有把這幕後黑手揪出來的揪心。等永安帝抱著靈犀一走,便下令把小林子,小鄧子,小石頭,夏枝,夏葉幾人拖進暴室嚴型逼問。


    夏枝夏葉是長夏殿中的三等宮女,平日裏都是聽莫柳的調遣。她們隻吐出了這樣說是莫柳事先交待好的,其它別的,皆是一問三不知。


    小林子在送遠暴室的路上便咬牙自盡了,永遠的閉上了嘴巴。


    小鄧子在初用刑時牙咬得緊,一個勁兒的說是靈研殿的鶯嬪娘娘吩咐他做的。可當暴室中的太監用小錘子把他的手指骨一節一節敲碎後,他終於吐出嫻貴嬪三個字。


    嫻貴嬪平日裏和靈犀親如姐妹,這是整個大順後宮都知道的事。行刑太監不信,又敲碎了小鄧子的膝蓋骨後。小鄧子狼哭鬼嚎的如倒豆子一般吐出瑛妃,柔貴嬪,朵美人,蝶美人,婉美人等十幾位妃嬪的名號。


    吐出一個名字,行刑的太監便出一份冷汗,待到他們再想問枝未細節時,卻發現小鄧子已經在酷刑之下瘋了……


    小石頭被酷刑折磨得奄奄一息,隻吐出,他隻不過是收了小鄧子的銀財,答應幫小鄧子給靈研殿的德公公送一個包袱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知。行刑太監再逼問下去,小石頭已經咽氣了。


    於是,這些直接指證靈犀謀害皇妃皇嗣的宮女太監,死的死,瘋的瘋,沒有問出一句有價值的話來。不過線索雖然斷了,卻在其支離破碎的言語中證明了靈犀的清白。


    巧竹聽了靈犀的話,心中一酸,低下頭道,“門牙沒了,怕是啃不得骨頭吃了,省著和奴婢搶了。”


    靈犀心中也是一酸,嘴角卻還是因巧竹的話下意識的挑了起來。


    荷葉怕靈犀心中難受,忙道,“娘娘,您別聽巧竹瞎說。小德子的門牙是沒了,不過卻找人鑲了兩顆,不礙事的。”


    巧竹也反應過來了,連連點頭道,“大不了奴婢讓著他點,不和他搶了。”


    靈犀伸手揉了揉荷葉的頭,又揉了揉巧竹的,道,“行了,我知道你們都是愛吃肉的了,打明讓小廚房給你們燉爛爛的一鍋。”說著說著,靈犀略有落寞的歎道,“昔日我跟在孝和太皇太後身前當差,雖是宮女,委屈卻是不曾受過的。你們跟著我這樣的主子,難為你們了……”


    荷葉搖頭,頭上戴著的珠花隨之亂顫,“奴婢們不委屈,也不難為……”


    巧竹也道,“跟著娘娘,是奴婢們的福氣。”


    見自己身前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含淚欲泣,靈犀忙收了傷感的話題,道,“小伍子可迴來了?”


    小德子受傷不方便出去走動,在外麵打探消息的事就交給了小伍子。小伍子在靈研殿中的身份不如小德子高,出去幹這事倒也比小德子方便了幾分。


    荷葉擦了自己眼角流出的眼淚,對靈犀點頭道,“小伍子已經迴來了,奴婢讓他在偏間裏候著呢。”


    “嗯,一會子讓他進來,再讓含煙含玉在外麵靈機著點。”靈犀說完後又捏了巧竹的鼻子一下,道,“讓你送與馮公公的布鞋你可送去了?”


    巧竹嘟了嘴,揉著鼻子道,“今個兒午膳前送去的,馮公公還讓奴婢代他給娘娘請安。”


    說著身子往下福了福,是代馮公公請的安。


    靈犀見巧竹嘟了小嘴可愛,便伸手又去捏巧竹的鼻子,卻被巧竹一閃躲開了,“娘娘莫要捏了,真真兒成豬鼻子了。”


    荷葉拿起放於桌幾上放著藥碗的托盤,轉身進了偏間。


    小伍子正蹲在偏間的門口與含煙含玉小聲聊天,見荷葉出來連忙站了起來。


    荷葉對小伍子道,“娘娘得閑了,你隨我進去。”轉身把托盤交於含煙後又對含煙含玉道,“你們兩一個守在偏間,一個守在外殿,若有人來便進來通報一聲。”抬頭又對夏蘭道,“蘭兒,你到迴廊上去。”


    含玉哎了聲後去了外殿,夏蘭則笑道,“奴婢這就澆花去。”


    見幾名伶俐的宮女各就各位後,荷葉帶著小伍子進了內殿。


    小伍子走到靈犀的跟前,對著靈犀請了個安。在靈犀許意後,道,“娘娘,奴才已經輾轉打聽到了。那莫柳是曹貴嬪的陪嫁丫頭,她的老子娘都是曹府上的家養奴才。”


    靈犀聽後眉頭一皺,“那莫柳定當對曹貴嬪極其忠心才是,怎麽會害曹貴嬪呢?”


    小伍子又迴道,“娘娘,這都是表麵上的。這莫柳的老子娘的確是曹府上的家養奴才不差,可在曹府裏的身份卻是極其低賤的,日子相當的不好過。莫柳雖說是曹貴嬪身前的一等大宮女,可日子過得也不如意,曹貴嬪對她非打即罵。莫柳比曹貴嬪大三歲,早已經到了放出宮去的年紀,可曹貴嬪卻硬是不同意……”


    靈犀微微點頭,“這樣就說得通了……”


    小伍子繼續道,“小鄧子是個孤兒,平日裏好賭成性。不過倒從未聽說他欠過別人賭債,想來這暗裏得的銀子定是少不了的。至於小林子,”小伍子眉頭一皺,“奴才隻打聽到他在宮外還有一個妹妹,他每月都會往宮外送大把的銀子給他妹妹。”


    靈犀聽後一歎,“可恨我宮外無人,不然定可以在他們家人的身上找到一絲線索,看看這背後使壞的到底是何人。”


    靈犀疑惑是朱皇後和柔貴嬪,可到底不是親眼見到的。若是冒然出手,怕最後又會落入了別人的圈套。


    荷葉在一邊出聲道,“娘娘,奴婢倒可以想想辦法。”


    靈犀一抬眸,“哦,什麽辦法?”


    “娘娘還記得奴婢說過奴婢和小德子是同十幾個孩子被賣進宮中來的嗎?”荷葉也沒指著靈犀能記得這等小事,隻交待了下背景,便又道,“這一群孩子中,活下來的一共有三個。除了奴婢和小德子,還有一個叫沛兒的。沛兒是被拐賣進皇宮的,她本是京都裏一個綢緞行的小姐。若是讓她給家裏捎出話去,定能打聽到些什麽的。”


    “她同意嗎?”


    荷葉點頭,肯定的道,“定會同意的。沛兒今年已經到了出宮的年齡,可真要等掖挺宮放她出宮最少還要等上個二三年。前幾日沛兒還來同奴婢說過,問問有沒有門路讓她早些出去。這事也不大,小德子素日裏與掖庭宮裏的幾位掌事的關係都還不錯,也就是些銀錢上的事兒……”


    靈犀點點頭,對荷葉道,“那便讓她去打聽下,定要謹慎著些。”


    荷葉剛想迴話,便見正在迴廊上給幾盆盆栽澆水的夏蘭慌忙放下手中的水壺,走到內殿的窗子外敲了敲,低聲道,“娘娘,皇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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