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舍後有小池塘,吃過飯,素提議一起去釣魚。清淺不由一愣,素的個性,怎會是靜的下來的?看到輪椅上的舒沉辛,清淺有些恍然。


    燦日下的池塘水麵波光粼粼,岸邊草木的倒影日久不變的立在水中。池水清澈,蹲在岸邊便可看到水中的小魚蝦。伸手去撈,水麵漣漪泛起,小魚四竄,隻能掬起一捧水。


    已經是正午,太陽當頭照,何濕衣幫清淺尋了合適的陰涼位置,布好魚竿。便與舒沉辛各自尋了陰涼的樹下坐定,魚竿長方,老僧入定。素也有魚竿,可是,坐了不到半個時辰便起身循著池塘繞圈,各家查看。清淺本也不喜歡釣魚,素一番走動,自是勾起了她的動念。那邊,舒沉辛已經連連起了三次竿。清淺到底忍不住好奇,放下手裏的魚竿,起身去看舒沉辛的小木桶。


    “哎……哎……舒大哥,魚竿動了!”清淺剛剛走近,看到舒沉辛的魚竿微微一顫,忍不住脫口急唿。


    舒沉辛也已發覺,猛力一起,魚竿竟是不動。再一使力,魚竿躍起,魚線呈弧形在空中劃過。


    “清淺,幫我把魚取下來,好嗎?”坐在輪椅上的舒沉辛微笑的看著清淺。


    “嗯。”清淺重重的點一下頭,心裏生出了一絲緊張。


    堅利的魚鉤正鉤掛在魚嘴上,魚離開了水麵,奮力掙紮。清淺抓住魚身小心的將魚鉤從魚嘴上抽出,還是有血沁出,細密的血順著白滑的魚嘴流出,魚嘴一張一息。仿佛渴求生存努力唿吸的病人。可是,魚然是在水裏唿吸的。


    清淺注視著一張一息的魚嘴,不覺呆住。又突然的醒覺過來,飛快的將魚放進盛著清水的小木桶裏。


    “嚴小姐是濕衣第一個帶到這裏的女朋友?”舒沉辛一邊給魚鉤上食,一邊與清淺講話。


    “是嗎?”水桶厄小,魚有些大在水桶裏不能遊動,魚身不斷翻挺撲通,水花四濺。水花濺到了清淺的臉上,清淺一邊擦拭臉上的水漬,一邊仰起笑臉看向舒沉辛。


    “嚴小姐很少笑。”魚竿已經布好,舒沉辛將輪椅掉轉向清淺,臉上笑容柔和。


    “我……”清淺臉上一熱。


    “濕衣很擔心你,我與濕衣認識多年,從來沒有看見一個人令他這樣分神。”舒沉辛的聲音很淡,清淺聽在耳裏卻覺得惻然難安。就連隻是相處了幾個時辰的人,都已看出了他在擔心,她該如何自處。


    抬頭看去,池塘那邊,何濕衣一邊躲避著素的嬉鬧,一邊時不時的看向清淺他們這邊。四目相接,清淺飛快的避開。舒沉辛了然一笑,朝著何濕衣的方向揮了揮手。


    日頭傾斜,離開農舍前清淺舉目望去,四野一片蒼翠,微風掃過,遠山如墨,近林掛綠。在這一片廣闊的生氣之中,人心也不覺變得開闊起來。素的小黃狗樂顛顛的跑在田埂上,爪子時不時逗弄著不知名的小黃花,對這短暫的相聚與即將的分離全然無覺。


    與素和舒沉辛道別之後,何濕衣與清淺匆忙驅車迴程,總算是趕在了關城門之前進城。進了城,何濕衣把車停在城牆跟兒,拉著清淺說要去吃麵。在早上買豆漿的地方尋了一遍,並沒有尋到賣麵的攤子,想來麵攤已經打烊。


    城牆下的風很大,唿唿的風聲在耳邊響徹。清淺一隻手被何濕衣握在手裏,緊實的溫暖。一隻手裏拿著粗實的大瓷碗,硬冷的冰涼。昏暗的路燈下,何濕衣側影輪廓清朗,依如初見。


    清淺摩挲著手裏粗實的大瓷碗,抿抿唇迎頭麵向何濕衣;“何少校,我們的訂婚取消吧!”“咚——咚——咚”到了士兵換崗的時間,緊湊有力的步伐聲透過城牆磚傳來。一聲聲,似乎都是跟著清淺心跳的節奏在踏。


    “婚禮雖然取消了,我們可以下次再辦。麵,看來是吃不成了,我們去吃碗混沌吧!”隔了一會兒,何濕衣轉過臉來。昏暗的燈光下,微笑猶在。


    “你明白我的意思。”揣在懷裏的大瓷碗冰冷的貼在胸前,涼硬的觸感隔著衣服依然清晰。清淺如同固執的小孩,站在城牆下,一動不動。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何濕衣的背脊僵硬,燈光下的長衫,線條都不再柔和。


    “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一陣冷風吹來,吹亂了清淺頰邊的頭發。燈光下,清淺揚起的臉平靜如常。


    那一日,賓客迎門,她與他一起迴返家中。滿堂的喧囂熱鬧,他的聲音沉穩鄭重:“嚴伯父,小侄鬥膽要迎娶令媛,望伯父成全。”


    那樣的錦繡韶光,情深義重。她,都不要了,也要不起。年少情事已教會她,一步錯,步步錯。


    “為什麽?因為我是軍部之人!”何濕衣終於轉過身來,臉上的表情堅毅,薄唇緊抿。


    士兵步伐聲漸遠,清淺端著瓷碗的手也漸漸的起了汗膩。


    “是。”輕輕的一個字從清淺的嘴中吐出,何濕衣神情一滯,抓著清淺的手不覺間加重了力道。


    “你然來這樣不相信我。”冷風中,何濕衣站在風口上擋在清淺的前麵,一動不動。


    清淺心中刺疼,知道他是誤會了,可是並不能解釋。


    “叮叮”有黃包車從城門那邊過來,清淺飛快的招手喚車,飛快的與何濕衣道別,飛快的上車:“我要迴家去了。”


    何濕衣並不阻攔,隻是靜靜的站在那兒。看著清淺仿若路荒而逃的兔子般,一係列的動作。


    黃包車行出了很遠,清淺才驚覺,自己還在將手裏的大瓷碗拽的緊緊的。她已看過父親留下來的東西,事情並不簡單,甚至嚴重。她不應該懷疑他的,這幾日,他對自己的種種,更令自己不能懷疑他。


    也許,於自己,情愛並不是意味著一切。於他,也不是,她知道。無論如何,她不會拋下父親,所以,她選擇在最始的時候,彼此分開。


    有冰涼的水滴掉落在瓷碗上,落在那一處粉色上,一滴,兩滴……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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