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也不是好惹的。


    “史叔叔,你說我不是外人,那能不能帶我去看看你的私人庫房?我聽說,商人手上的奇珍異寶最是新奇,你讓我去開開眼界好不好?反正你也說了,我是你繼女,也等同於女兒不是?”


    婉儀冷笑不已,連“您”字也懶待用了。


    這便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隻把個史梧量弄懵了,不過他這人一向臉皮極厚。嘴裏不知磨嘰了兩句什麽,聲音陡然大了起來:


    “我是你父親,當然要帶你去看看我珍藏的寶貝。不過現在是在你的鋪子裏,你就先讓父親我進去看看唄。”


    一開始還是“你史叔叔我”,現在倒直接成“父親”了。


    婉儀還沒作答,一旁的柳絮終於看不下去了,直接蹙眉懟道:“史老爺,您不過一介商人。我們姑娘看在她生母的麵子上尊敬您,才喚您一聲史叔叔。請您不要得寸進尺!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


    誰是我們姑娘的父親?堂堂蔭寧伯府的伯爺,才是我們姑娘正兒八經的父親呢!”


    你是個什麽東西?


    要是別家的姑娘,為了自己和家族聲譽,連出母的麵也不會見,更遑論認母。哪會扯出這樣的混賬東西來?


    柳絮毫不掩飾她臉上的厭惡。


    婉儀裝作沒有聽見柳絮話似的,隻是端著青瓷茶杯,優雅地抿著茶水。


    史梧量被說得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的,麵子上有些掛不住。


    見婉儀沒做聲,他隻好咳嗽幾聲,隨即喚婉儀:“婉儀呀,你這丫鬟還很厲害的。”


    婉儀放下茶杯,這才看了柳絮一眼,笑道:“怎麽會?她這人笨得不得了!要不然也到不了我名下。”


    要是不笨,剛剛就應該幫腔的,還要等到現在?


    要是阿蘿在這裏,早就捋袖子和他幹上了,哪還留他得意到現在?


    婉儀此時突然有些懷念,大大咧咧的阿蘿了。


    不過此時若阿蘿在這裏,鐵定說不出這番,讓史梧量無法反駁的話來。


    想到此,婉儀不由得歎息了一聲。


    見婉儀並不說那丫鬟的無禮冒犯,精明於史梧量就知道:其實婉儀也是讚成這些話的,剛才她沒有表現出來,隻是在給自己麵子而已。


    明白過來的他,訕訕端起了茶杯,不再說話。


    溫氏見史悟量有些不自在,忙打圓場轉移話題:“儀姐兒,娘給你做了兩雙鞋子,你試試看。”


    她說著,打開一個碎花包袱,從裏麵拿出兩雙,繡著喜鵲鬧梅鞋麵的鞋子來。


    婉儀早已起身,忙接了過來。


    就見這兩雙鞋子,裏子皆鋪著毛絨絨的大毛,接口處針腳細密,做工精致。


    “娘,這兩雙鞋子很漂亮,我很喜歡!”婉儀把它們抱在懷裏,麵上流露出恰到好處地歡喜。


    溫氏見此也笑了,笑著笑著,眼睛裏又漸漸有了水霧:


    “儀姐兒,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隻管開口。”


    “嗯!”婉儀重重點了點頭,露出一副小女兒態,衝著溫氏


    笑得燦爛:“我知道了。娘,您也要多保重身體。要是不開心,就盡管來找我。我這鋪子雖然不景氣,可養個把閑人還是能行的。”


    她說著,還挑釁似地看了史梧量一眼。


    史梧量抬頭尷尬地笑了笑,隨即起身看向溫氏:“都來半天了,我看咱也該走了。”


    溫氏見史梧量起身,也隻好跟著起了身,眼裏的不舍一閃而過。


    到了大堂裏,史梧量見鄭掌櫃正跟夥計在那裏,對著單子。


    他故意大聲地跟婉儀說話:“婉儀,你史叔叔我要走了。外麵風涼,你就別送出門了。”


    說著還挑釁似地看了鄭掌櫃一眼。


    就聽鄭掌櫃指著單子衝著夥計,生氣地嚷起來:“這是什麽東西!怎麽讓它混進來了?這也配?”


    跟他對單子的夥計,目不斜視地迴:“掌櫃的,它再不是個東西,可是人家白送來,咱也不好當著他的麵扔出去,是吧?”


    一旁的史梧量不幹了,跑過去質問他們:“喂!你們指桑罵槐地罵誰呢?”


    鄭掌櫃好似這才看到他似的,嘿嘿笑了一聲:“喲,這不是史老板嗎?跟我們東家嘮嗑完了?對了,你說我指桑罵槐地罵你,這我無話可說。要怪就隻能怪史老板,正好趁著我跟夥計,對采買單子的時候出來了。”


    夥計在一旁陪著笑臉解釋:“史老板,這真是天大的誤會!我們掌櫃的可是要靠我們東家吃飯呢,哪敢罵東家的客人,更加不會拐著彎地罵了。”


    “就是呀!”婉儀勾起唇角看向史梧量:“我們鄭掌櫃脾氣不好,跟夥計們對賬的時候,一生氣就喜歡罵人。您別介意,多見幾次,就會習慣的。”


    見婉儀如此說,又想著聽婉儀說,這鄭掌櫃背後有靠山,來頭還不小。


    是以,這種人脾氣都很大的。


    史梧量雖然生氣,卻不敢跟他計較,隻是裝作大度地笑了笑:“原來是誤會呀,說開了就好,說開了就好。”


    待婉儀送走史梧量和溫氏迴返來。


    鄭掌櫃過來,語重心長地勸誡她:“姑娘,有些話老夫知道不能說,可是即使姑娘生氣,老夫還是得說。


    姑娘,雖然您親近出母,是世俗所不能容的,可是血緣親情在那裏,卻是最難斷的。我也不說姑娘的做法是對還是錯。隻想讓姑娘聽我一句勸,姑娘生母便罷了,那是個老實的。隻是那史老板,賊眉鼠目的,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姑娘以後還是離他遠著點兒吧!”


    自從來了這間鋪子後,婉儀就發現這鄭掌櫃,確實是個當掌櫃的料。


    他平時話不多,不吃酒也不貪嘴,也從不隨意跟人起衝突,逞口舌之能的。


    要不是聽秦明朗說了他的“黑曆史”,婉儀就要懷疑他,為何情願屈才於此的目的了。


    畢竟,一個犯過命案的人,可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就有膽子聘請過來的。


    也不是任何一個人,都有改過自新的勇氣,多數犯過事的人,出來後受盡白眼後,索性破罐子破摔去了。


    今天,鄭掌櫃跟婉儀說了這麽多,完全是站在長輩的立場上說的,隻是沒端著長輩的架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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