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輔這才勉強的迴過神,父女倆各說各的,言語裏的“母親”並非同一人。


    他尷尬一笑,遮掩道:“你母親年輕的時候還是很溫柔的。如今她主持中饋又管著家裏的庶務,自然就更幹練一些。”


    楊柒柒心中暗自冷笑,李氏如何能比得過母親!


    她心裏很替母親難過,也隻有這樣的時候,楊輔才會想起母親的好。楊柒柒敷衍的哦了一聲,反問了一句,“是嗎?”


    楊輔沒有迴答楊柒柒的話,很快轉了話頭道:“這十八學士是你種的?”


    楊柒柒也根本不想跟楊輔談母親,順著他的話頭,說道:“是,在蔚山的時候我就在幫師父種花了。”


    楊輔點了點頭,朝著李忠平等人擺了擺手,讓跟著的人退開。他則領著楊柒柒,負手緩步踱向了庭院的深處。


    確保不會隔牆有耳後,他才緩緩開口問楊柒柒道:“你之前曾與我說過信王要造反,這話可不可靠?”


    楊柒柒緘默的頷首,沒有用言語迴答他。


    楊輔蹙眉道:“那咱們實在不應該跟信王府結親的。”


    楊柒柒淡淡哂笑,“父親,四哥這件事兒已經是滿城風雨了,咱們哪兒還有反悔的餘地?”


    楊輔道:“之前信王將這件事兒拖到了咱們家出孝之後,可眼下……”楊輔麵上帶著不齒的表情,神色是十足的憤恨。


    “怎麽,事情有變數了?”楊柒柒忍著笑,心裏湧出一種看熱鬧的情緒,她特別願意看見楊輔堵心的模樣。


    楊輔壓低了聲音,十分不悅的說道:“昭平郡主有孕了,一定是要在這個月裏進楊家了。”


    楊柒柒險些笑出來,她聽見慕容綿這麽倒黴,是真的幸災樂禍。


    上輩子信王就死的不明不白,這輩子永徽帝一直把信王一家扣在了京中。對昭平郡主的親事是變了又變,連著太後當時惱怒讓昭平郡主返迴武陵時,都沒說讓信王迴去。


    要知道,信王一家進京,可全是因為昭平郡主的婚事。可當時太後隻讓昭平郡主走,卻沒讓信王府的人都離開。


    那時,楊柒柒就覺得,信王府的大廈傾倒是早晚的事兒了。


    到時慕容綿若沒嫁進豫國公府,是必然會被禍及。可若是嫁進豫國公府,那她的處境,就更加微妙了。


    出去慕容綿突然有孕,更令楊柒柒驚訝的是,楊輔居然會親自來別院,將這件事兒告訴給她。


    “所以,父親是根本不想讓昭平郡主嫁進豫國公府對嗎?”楊柒柒目光幽沉的凝著楊輔,從他的神情裏,她已經猜到了楊輔的心思。


    若是這個孩子沒有了,昭平郡主自然就不用提前進門了。


    “若是皇上要動信王,何必把昭平郡主嫁去咱們家?”這其中有很多楊輔想不通的事兒,他隻能通過楊柒柒出入禁宮的便利,來保證自己對這件事兒了若指掌。這樣,在做決定的時候,才能更加準確,沒有差錯。


    “父親,”楊柒柒揚了揚臉,姣好的麵龐神情恬靜淡然,嘴角恰當的笑意,很能安撫人心,“當初太後讓昭平郡主獨自迴武陵,卻留下了因為昭平郡主的婚事到洛陽的信王一家。您覺得,這是為什麽?昭平郡主的婚事都已經作罷,信王一家為什麽遲遲不迴武陵?”


    楊輔當然明白這樣的道理,他思慮的太多,還是覺得不能因為這點細枝末節的事兒來說服自己。


    若是信王府當真會因為造反出什麽差錯,他還不如現在就想辦法把慕容綿的孩子打掉。如此,豫國公府就一點兒都不會沾上麻煩。可若信王府往後仍舊會屹立不倒,那麽他根本就不能冒這個險動慕容綿的孩子。


    楊輔這麽冷酷無情的人,楊柒柒倒是猜出了幾分他的顧慮。當即抿嘴一笑提醒楊輔道:“父親,昭平郡主若非要在這個時候進門,拜堂禮是絕不能行的。若是要辦酒席,也不能在咱們家中辦。那麽昭平郡主說好聽的是嫁進了豫國公府,但根本沒有三書六禮的。若是信王府無事也就罷了,可若是信王府出了什麽事兒。這個親事,咱們家不承認又如何?就算承認了,庶人慕容綿也不能成為豫國公府嫡子的正妻,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楊輔和李夫人都是那種落井下石的人,如今知道信王府要倒大黴,自然不肯冒險,所以從昨天聽說慕容綿有孕到今天,誰也沒提出這麽個辦法。不是迎進門,就是把孩子打掉繼續拖延到事發。


    聽到這樣的建議,楊輔自是豁然開朗。點了點頭,頗為讚許的看了楊柒柒一眼,帶著幾分獎勵的意味說道:“七丫頭,你放心。你祖母不過是這幾日頭疼病犯了,等她好了,父親立時就接你迴府。你一個人在外麵,吃穿用度都不要委屈了。一會兒父親讓玉峰給你留下兩千兩銀票,不必儉省。”


    楊柒柒笑了笑,淡淡的道了一聲謝,送楊輔離開。


    不過,對於楊輔的大方贈銀,她心裏半點兒感激都沒有。隨手將那兩千兩的銀票全都上賞給了別院當差的人。


    轉天,陳方月和楊柒柒在女學的鬧劇便傳言的滿城皆知。


    關於楊家七姑娘被趕出豫國公府的傳聞甚囂塵上,有說楊家七姑娘八字太硬,命中行克;也有說楊家七姑娘刁蠻任性,不知檢點;甚至還有傳言,說楊家七姑娘,根本就是狐媚子轉世。就算訂了親,還仍舊把十三皇子迷得五迷三道的。


    楊柒柒告了假,沒去女學。


    顧韻儀看見了陳方月的教訓,自不敢當著楊家人的麵,公然詆毀楊柒柒。隻同兩、三個交好的姑娘,悄悄的說道:“有句話叫什麽來著?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昨兒個分明就是挾私報複。若不是被陳表姐說中了痛腳,她敢下那麽狠的手?怎麽著,今天都不敢出門了。說不準在哪兒找了個地縫兒鑽進去了呢!”


    衛雨霏同李淩、張迎柳偏巧經過,正將顧韻儀這話聽了個結實。


    秦家嫡女拉了顧韻儀一把,笑道:“眼瞧著就是乞巧節,太後說要讓咱們女學穿針乞巧,拜七姐……”


    張迎柳冷冷一笑,道:“若是說人長短,那就大大方方的說。背地裏偷雞摸狗的,算什麽能耐!顧姑娘昨天在太後麵前怎麽不敢說!”


    顧韻儀睨了張迎柳一眼,哂笑道:“張姑娘,楊柒柒還沒嫁進你們永平侯府呢,你何必這麽急著維護。這婚事能不能成都未可知呢,難不成,你家少將軍,偏喜歡撿別人用過的剩?都倒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楊柒柒閨譽如此,到是隻有你們永平侯府不嫌魚腥。”顧韻儀說完,極快的拉著其它兩位姑娘離開了。


    張迎柳氣的是粉拳緊握,同衛雨霏和李淩道:“兩位姐姐,楊女丞可是你們的表妹,方才顧姑娘那樣說楊女丞,你們怎的也不幫我擠兌她兩句。”


    衛雨霏撇撇嘴道:“讓我說什麽呀!流言蜚語傳的滿城皆知,讓我挨個去講道理,我也講不過來啊!”


    李淩遲疑著道:“人家都說,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而且我也聽三表姐說了,七表妹從豫國公府出去,確實是因為八字的關係。說是她八字太硬,同老夫人犯衝呢。”


    “找你這樣說,誰曉得七表妹的八字都同誰犯衝啊?不會跟我犯衝吧?”話落,衛雨霏的神色微微有些緊張。


    李淩嗤的一笑,問她道:“為什麽會同你犯衝?你們也不是整日見麵,要朝夕相處的!”


    兩人都是無心的議論,可李淩卻把這番話都聽了進去。


    等放課迴了家,先同張迎柔兩個急三火四的去了正房王夫人處。將這兩日女學發生的事兒,還有衛雨霏等人的話原原本本的都與王夫人說了。


    “難為你這樣仔細留意,可真了不得。”王夫人口吻裏大是讚許之意。


    張迎柳自得的掩唇一笑,又道:“母親,咱們是不是得要來楊七姑娘的八字,看一看?”


    王夫人笑道:“第二日母親就上門去要八字了,隻是楊家非要挑個良辰吉日,再讓媒人簡單的過個庚帖。”


    張迎柳點了點頭,又想到了什麽,蹙眉提醒王夫人道:“母親,還有一件事。”


    王夫人道:“怎麽?還有不對的事兒?”


    張迎柳有幾分猶豫,緩緩說道:“這也是我自己胡思亂想的。您說,楊七姑娘在楊家是不是不受寵呀!您看楊家那麽多姑娘,這種遷居別院的事兒,誰身上也沒發生過。怎麽偏偏就在楊七姑娘身上生出來。再者,上一次昭平郡主攛掇同安長公主去化成院跪請太後免了楊七姑娘職的事兒,楊三姑娘也跟著去了呢!哪有自家姐妹互相拆台的。”


    王夫人聽見張迎柳的疑問,很欣慰的抱了她在懷裏,道:“我的兒,你這書可真不白念,如今都曉得知微見著了。”


    張迎柳被誇的很是受用,“母親,咱們要不要派人去打聽打聽。這楊七姑娘在楊家,到底地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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