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王瑄那小屁孩用實際行動佐證了上輩子她和司馬潤就是一對飯桶!


    當然,司馬潤色令智昏,明知上當受騙,但念在珠璣涮得他通體舒暢,心甘情願當笨蛋,但原本可以當個安靜的路人甲的她上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遭遇這麽兩朵奇葩?


    追隨在她左右的梁逐見她一副如喪考妣的表情,關心道:“少主怎麽了?”


    衛戧哀婉道:“珠璣真的走了!”


    頃刻間,梁逐的臉色就不大好了,他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打量衛戧,憋了老半天,還是問出來:“莫非少主真對那個珠璣有什麽特別的想法?”他始終不曾忘記那晚衛戧高亢激昂的當眾宣布“賺上王瑄的財富,迎娶珠璣為妻!”,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他當她是喝高了,被酒勁一頂,配合著當時氣氛插科打諢,可珠璣走了居然給她造成這麽大的打擊……


    思考再三後,梁逐十分誠摯的勸慰道:“少主剛剛下山,沒看到過真正的美人,難免受到……迷惑!”這兩個字他說的很艱難,頓了頓,才又接續道:“其實珠璣也不是那麽出色,隻因大家見識少,又聽信那些人雲亦雲的傳聞,才誤認為她真是天姿國色。”深吸一口氣,又道:“在下識得一人,樣貌便在其之上,身份更是尊貴不凡……”


    衛戧一手捂住心口窩,一手製止聒噪的匹敵賤嘴鴉的梁逐:“你先別說話,讓我安靜一會兒。”關於珠璣美色的傳聞還是她散播出去的呢,哪裏用得著蒙在鼓裏的梁逐跟她解釋!


    迴手摁揉太陽穴,不管她是想借刀殺人還是借雞下蛋,作為關鍵道具的“刀”和“雞”飛了,別的統統是白扯,眼見沒幾天就要到岔路口了,再想不出對策,靠拖延時間躲婚的想法恐怕要泡湯,要不她幹脆逃婚?


    斜眼看看寸步不離守著她的梁逐和裴讓,撂倒梁逐很容易,可她如何忍心讓裴讓攤上這無妄之災,唉,還是想辦法攻克王瑄那塊滾刀肉吧!


    垂頭喪氣迴到隊尾,直接鑽進後麵載貨的牛車,蒙住車簾趴在箱蓋上絞腦汁:王瑄他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懼千八百人的匪患,所以還是得繼續投其所好,以達成調虎離山的目的,而眼前能動搖王瑄心意的,非周杵莫屬,可周杵別院的具體方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萬一打草驚蛇,嚇跑周杵就不好了,她原計劃是通過珠璣的嘴告知其周杵別院的位置,現在隻能另想辦法……


    趴累了,轉頭換個方向,不經意間瞥見被她隨意丟在箱蓋上的玉牌,好像一攤流動的血液,嚇她一跳,坐直身體,定睛再看,那玉牌確實變得有點不一樣,比之前更紅,特別是那個“玨”字,簡直紅得發紫。


    抬起一手輕拍胸口,安撫受驚的小心肝,伸出另一隻手扒拉了一下那塊玉牌,幹的,沒有任何液體滲出來,小心的抓起一試,居然是熱的,有點像感染風寒的人額頭的溫度,但就在她感覺到這熱度的一瞬間,忽覺全身寒毛刷的一下根根倒立,莫名的打起了冷戰,似乎還有誰在她耳畔輕笑了一聲:“嗬……”驚得她一躍而起。


    “戧歌?”聽到響動的裴讓出聲詢問。


    車廂本來就不是太大,又堆放著那麽多東西,被她這麽一跳,東西稀裏嘩啦掉下來,攤得到處都是,這迴別說坐下,連站的地方都快沒了,衛戧恨恨的甩開玉牌,轉頭敷衍車簾外的裴讓:“沒事沒事,我沒事。”


    裴讓輕應一聲,就再沒動靜了。


    衛戧轉過身坐到剛才趴著的箱蓋上,扭頭斜眼瞅著那塊混在雜物間的玉牌,暗忖:這不知道有啥用處的玩意兒果真有夠邪門的,還是早點拿它去換實用的正經東西吧!


    想到這裏,衛戧眼睛一亮,抬起右腳蹬著箱沿,拽出腳腕上的烏金鏈把玩起來——從前她和王瑄八竿子打不著,但現在他們是債主和欠債人的關係,雖然不想直接要求他改道,但是她可以拐彎抹角的暗示他周杵的別院在哪裏啊!多簡單的事,被她搞得那麽複雜,果真沒有桓昱在,她就容易走彎路。


    衛戧是行動派,有了想法立馬執行,從箱蓋上下來,伸手把掉落在上麵的雜物掃下去,掀開箱蓋翻出壓在下麵的酒壇子,又從箱子裏的箱子裏拿出一個碧玉壺,兩隻夜光杯。


    但才舀了半壺酒就停住,她不由自主想起上迴那壇叫她肉疼了好多天的酒,一事無成不說,還差點搭上清白,賠了,賠大發了。


    有正經事,她是萬萬不能再貪杯,但這酒喝一點少一點,她又撈不著,平白便宜那死小子……要不就舀這些,迴頭往裏再摻些水?轉念一想,能幹掉珠璣的王瑄應該不是個容易糊弄的主,何況他又是琅琊王氏嬌慣出來的家夥,什麽樣的好滋味沒嚐試過,別因小失大,忍痛繼續舀吧!


    衛戧克製了好久,終於忍住摻水的衝動,灌滿碧玉壺。


    這天晚上,衛戧選擇簡單粗暴有成效的方法——半壺蒙汗藥,撂倒裴讓、梁逐和衛勇,安置好他們三個之後,哄睡芽珈,騙過姨婆,又把自己裝扮成王家的黃瘦家僮,揣好夜光杯,提上碧玉壺,拎起裝著玉牌的繡花囊,朝王瑄的營帳走去。


    一路行來,沒蹦出半個人來攔她,衛戧暗道:可能是王瑄料到她會來,提前跟守衛打過招唿了!


    等她一靠近氈帳,果然就聽到裏麵傳來王瑄輕柔的招唿:“我等你很久了。”


    衛戧一挑簾帷,又聞到那熏香味,她停下腳步,咬牙道:“又擱藥湯裏泡著呢?”


    他笑了一下:“假如我現在還泡著,你一定會轉身就走。”


    衛戧唇語道:“還算懂事。”撩起簾帷鑽進帳內。


    王瑄氈帳內一如之前,還是用從穹頂骨架上垂下的紗帳隔斷出幾個房間的樣子,其中最大的一間充作他的臥室,衛戧扒開紗帳,一眼就看見那張四麵懸掛床幃的架子床,不由白了一眼——出門在外,把這麽大一張架子床搬來搬去,也不嫌費勁?


    在這朦朧的珠光下,一隻白的瘮人的手從床幃內伸出來,嚇了衛戧一跳。


    “我一直在外行走,時常宿在荒郊野嶺,桅治便找來巧匠打造出這床,可以拆解組裝,很方便的,你要不要也來一張?”王瑄挽起床幃,用掛鉤勾住。


    得到這樣的解釋,反倒叫衛戧臉色丕變,忍不住暗自揣摩王瑄是一條蛔蟲的可能性!眼風掃過去,嗯,今晚他確實沒泡澡,但也不比泡澡那時體麵多少,十分通透的白紗袍鬆垮垮的穿在身上,大片雪白的肌膚都露在外麵,散在胸前的黑發因為潮濕粘成一縷一縷的……這家夥是剛被人從浴桶裏撈出來沒多久吧?


    他的眼睛上仍覆著錦帶,掛好床幃後便倚靠著欄杆歪坐在床沿,按理說今晚又不冷,泡完澡之後,肌膚應該是白裏透紅的,但他卻隻現出毫無血色的白,一眼看去,真是病如西子勝三分。


    怎麽迴事,一日不見,琅琊王氏下一任族長就病得要翹辮子了?


    她真恨不能衝過去抱住他,懇求他:“好孩子,你一定要挺住呀——至少也要熬到改道後再嗚唿哀哉啊!”


    轉頭看向蹲在床邊高架上的渡引,它今晚也格外懂事,除了歪著腦袋藐視她之外,就安安靜靜當它的鳥類。


    渡鴉和烏鴉是親戚吧?


    這是感應到主人命不久矣,明白自己即將失勢,所以夾起舌頭做鳥?


    “既然都已經來了,為什麽還要離我那麽遠?”王瑄疑惑道。


    衛戧“嗯啊”一聲迴過神來,緩步走向王瑄。


    隨著她的靠近,那蹲在高架上的渡引居然誇張的抬起一邊翅膀遮住口鼻,還咕咕噥噥:“啞,阿引這隻同類不但變得更醜,還一身畜生的臭味!熏死阿引了!”


    衛戧嘴角抽了抽: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算王瑄真翹了,賤嘴鴉還是還不了嘴賤就是了!畜生的臭味?是在說噬渡?它個飛禽有什麽資格瞧不起走獸啊!你丫且等半年,再看我家噬渡怎麽收拾你!


    算了,正事重要,她現在沒那閑工夫跟隻蠢鳥死磕,一口氣來到床邊,這才發現王瑄把玩著一隻烏木盒,盒身上嵌著藏詩鎖,正是當初存放玉牌的那盒子。


    仔細想想,其實那玉牌原本就是王瑄的東西吧,她趁機訛他三個承諾,好像不怎麽厚道啊!


    但轉念又想到,上輩子她就是太厚道,結果呢?


    想著就要遞出裝著玉牌的繡花囊,卻在王瑄伸手來接時又縮迴去——玉牌要等他按照她的要求立下欠債字據畫好押後再給他,這叫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於是把繡花囊塞到提壺的手裏一並攥住,空出那隻手探入懷中摸出夜光杯遞到王瑄手裏:“喏,難得一見的夜光杯。”


    王瑄接過夜光杯,拇指拂過雕花的杯身,嘴角緩緩翹起,以前所未有的動人嗓音漫聲道:“你今晚過來,除了原本約好的玉牌,還準備把這杯子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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