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生逆鱗,不可碰觸,她雖非龍,亦生逆鱗——芽珈就是她的逆鱗。


    她怒火熊熊,他非但不去滅火,還要往上潑油,到底將她點炸。


    衛戧雙目赤紅,左手刺啦一聲撕開前襟,右手指向胸口尚未愈合的猙獰傷痕,一字一頓道:“司馬潤,且不論‘衛將軍’這個名號是我腦袋拴褲腰上,用赫赫戰功壘出來的,單說這一次,我在外為救你兒子的外祖,險死還生,你在家就是這樣對待我的至親的?”


    見她氣大了,他的目光閃爍兩下,接著便綻出溫柔笑意,上前環抱住她,貼在她耳畔輕聲慢語道:“我們是夫妻,你的親人自然也是我的,我怎麽可能真去傷害她,不過是嚇嚇她,讓她學會更好的保護自己,再說那隻猞猁,當初是我考慮不周,不曾想它野性難馴,一隻畜生而已,死就死了,也免得將來傷到芽珈,至於叫你氣成這樣?你若當真喜歡,將來我去找隻小的,親自馴養長大,然後再送給你……”


    對於他的臣民,他一言九鼎;對於他的女人,他言出必行;唯獨對於她,他屢屢失信……


    看不慣的桓昱替她出頭質問他:“你對其他人都很好,為什麽獨獨對她刻薄?”


    他沉默良久後,給出一句兒戲般的迴答:“因為隻有她才是我的妻子啊!”


    或許當初門裏的桓昱和門外的她都聽錯了,司馬潤說的壓根就不是“妻子”,而是“棋子”吧!


    對於一顆棋子,不需要有心,所以能毫不手軟的將她的逆鱗連根拔起,徹底攪亂她的心神,讓她沒辦法冷靜思考,終致一代名將,悲涼隕落……


    “這東西好吃不?”衛勇十分嚴肅的問詢聲驚醒衛戧。


    “應該能吃。”梁逐摸著下巴斜眼打量那猞猁:“烤烤夠咱們幾個喝一頓了。”


    好像能聽懂衛勇和梁逐的對話,那猞猁將脊背弓得更高,努力呲出犬牙威嚇著他們,可惜它太□□,身形沒有長開,眼神也泄了底氣,人家完全不拿它當迴事。


    看不下去的衛戧挺身而出,一手一個扒拉開湊在一起爭論到底應該烤著吃還是燉著吃的衛勇和梁逐,走上前去,微微俯身,張開雙臂,柔聲喚道:“乖,不要怕,到我這來,有肉吃哦……”


    梁逐一愣,馬上迴過神來,繞到衛戧身前,一手擋住她,一手按住劍柄,沉聲道:“少主你退後,這不是貓,很危險!”


    衛戧推開他的胳膊,淺淺的笑了一下:“我認識,這是猞猁,知道該怎麽養,你靠邊,不要妨礙我。”


    梁逐稍作遲疑:“不……吃麽?”對上衛戧鄙夷的眼神,訕笑一聲,怏怏退後。


    沒有礙事的家夥,衛戧又往前湊了湊,拿捏出誘拐小孩子的口吻:“乖乖呀,跟我走,肉管夠。”見那猞猁先滿是疑惑的盯著她看了半晌,接著戒備的掃了一眼梁逐和衛勇,衛戧頓悟,果斷伸手指向梁逐和衛勇:“你累了,叫他們抬你走;你髒了,叫他們給你洗澡擦身;萬一哪天沒肉吃,我就把他們兩個宰了燉燉,給你下酒……”


    梁逐:“……”


    衛勇:“……”


    這話說的,鬼都不會信她,何況猞猁是混沌畜生,也不懂人語,但他們沒想到,衛戧說完這些後,那猞猁非但沒攻擊越發靠近的她,反倒經過一番嗅聞後,像隻小貓一樣撲進她懷中,挺高腦袋去蹭蹲下來的她的下巴。


    衛戧一手攬住它腰背,一手捋順它脖頸處的長毛,並念叨著:“真是個乖孩子。”


    被刺激到的梁逐不經大腦道:“恭喜少主喜得貴子!”還習慣性的問了句:“取個什麽名字啊?”


    重生後,她還沒來得及攀登書山就被拎出師門,所以還停留在功夫了得,文采欠佳的程度,不過見到這隻猞猁,腦子裏總是不自覺的浮現那隻烏漆墨黑的賤嘴鴉的樣子,一個名字脫口而出:“噬渡。”


    梁逐表示沒聽懂:“啥?”


    衛戧沒搭理梁逐,拉起噬渡兩隻茸嘟嘟肉唿唿的爪子,擠出鋒利的尖甲看看,滿意的連連點頭:“不錯不錯,如果那隻聒噪蠢鳥再蔑視我,就派你去吃掉它。”不必再為那人東征西討,她有大把時間,完全可以親自馴養它,一點一點教會它捕鳥三十六式……


    見衛戧是來真格的,梁逐拿胳膊肘撞撞裴讓,引起他側目後,與他耳語道:“你奶奶不是讓你盯緊她麽?”


    裴讓挑眉:“嗯?”


    梁逐繼續道:“別看那小東西現在瞧著討喜,可它終歸是猛獸,養著很危險,少主她這麽任性,你也不管管?”


    裴讓不以為然道:“猞猁再強悍,也不如老虎兇猛,老虎她都騎著玩,養頭猞猁又能如何?”


    梁逐呲牙咧嘴:“啊——這樣哈,嗬嗬,猞猁是不如老虎大哈,嘻嘻,少主不愧是我們的少主,哈哈哈哈……”


    裴讓上前打算接手衛戧懷中的噬渡:“既然那事驚動了王十一郎,由他親自出麵,想必很快就能處理完,你也該餓了,早點迴去吃飯吧,已經耽擱了這麽久,車隊該啟程了。”


    但噬渡不喜歡裴讓,見他伸手,果斷出爪,差點撓傷他,幸好衛戧早有防備,把它往後一抱,拉開了它和裴讓的距離。


    “也不沉,我自己抱著就好。”仰頭看看天,心裏合計:她被那賤嘴鴉破壞看一出好戲的機會,不過那出戲的女主角可是珠璣啊,她全力以赴杠上王瑄,那小子應該逃不出她手掌心吧?嗯,現在肯定是郎情妾意,已經勾搭成奸了……


    今兒個真高興——衛戧抱起毛茸茸的噬渡,哼著小曲,腳步輕盈的穿林而過。


    她的芽珈,擁有令荀氏珠璣和陳郡謝菀望塵莫及的傾國之貌,博覽群書並倒背如流,奈何稚童心性,前世死在她之前,那時已經三十歲,還是天真懵懂,不識人心險惡,眼底心裏隻有她——她喜歡的,芽珈便用心去愛;她在乎的,芽珈便豁出命去守護……這一世,她一定會加倍彌補芽珈,她發誓!


    衛戧抱著噬渡,獻寶似的送到白天時就像王瑄一樣藏身在車裏不出現的芽珈眼前。


    芽珈撲閃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奇的盯著噬渡,見噬渡也扭過頭來看她,芽珈抿著嘴唇笑起來,搗蒜一般點點頭。


    衛戧也笑了,往噬渡嘴裏塞了一點東西,接著就將它手感超好的肉爪子遞給芽珈:“喜歡就摸摸看。”


    芽珈怯生生的伸出手來,摸到噬渡的毛爪子後,先捏了捏,又揉了揉,接著猛地抬頭望向衛戧,驚喜道:“戧歌!”


    見到芽珈的燦爛笑容,衛戧倍感欣慰,抬手輕撫芽珈頭頂,唇語:“所以,我絕對不能嫁給司馬潤……”


    車隊重新上路,姐妹二人擠成一團,玩了一會兒噬渡,前方又出現騷動,他們的牛車逐漸慢下來,哎呀,難道又有英雄好漢不怕死的跳出來挑釁王瑄?笑容滿麵的衛戧挑起車簾望出去:“怎麽,又有人打架?”


    一副幸災樂禍的腔調,引得梁逐斜眼看她:“恐怕要讓少主失望了,沒人打架,隻不過是那個珠璣提前離開。”


    衛戧懷疑自己聽錯了:“什……什麽?”


    梁逐清清喉嚨,提聲道:“珠璣有急事,先行一步。”


    衛戧臉上的笑容僵住:“怎麽可能?”話音未落,人已經躥出去,她現在有些多疑,信奉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於是她親眼目睹了珠璣從她那輛裝飾的花裏胡哨的牛車上下來,然後上了一輛烏突突的馬車,並由一小隊王家護衛簇擁著疾馳而去,看那速度,衛戧哼唧道:“這是趕著去投胎麽?一群糙漢子,也不怕把那麽個嬌滴滴的小美人給顛散架了!”


    旁邊目送珠璣離開的大叔歎道:“這珠璣本來就是琅琊王世子邀請的嬌客,現在接到世子殿下捎來的口信,自然要盡快趕到殿下那兒啊!”


    衛戧眯著眼睛打量身側這位看似平淡無奇,卻好像知之甚多的大叔,試探道:“難道有什麽內情?”


    大叔攤手:“我也是聽別人說的,貌似大家都在傳,嗬嗬,給世子殿下辦事,哪能不上心啊!”


    衛戧還是不信邪,又在人堆裏擠了一會兒,到底確定珠璣是真走了,她一口悶氣堵住心窩子:什麽趕著去辦事,純粹是美人計失手,被人轟出去了吧!


    她不跟珠璣算舊賬,還對她寄予厚望,誰知這個不爭氣的一出手就被王瑄那個乳臭未幹的死小子幹掉了。


    衛戧很生氣,氣得想追過去一劍劈了珠璣,她恨鐵不成鋼的咬牙道:“珠璣啊珠璣,你上輩子多麽了不起啊,把琅琊王府內外一大幫子人耍的團團轉,今生咋就這麽窩囊了,連個十六歲的小屁孩都搞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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