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何況她又累又渴,實在懶得再繼續走,索性攥著發帶靠在大樹上休息休息,風一吹,腦子稍微清醒了些,舉目再看,突然覺得對麵聳立在草叢間那幾堆看似雜亂無章的石頭很眼熟,蹙眉努力思考半天,終於想起來,抬手拍拍腦門,失笑道:“原來如此!”


    難怪她怎麽也走不出去,原來是誤入石陣,也不知是什麽人布下的,不過她前世就來過這裏,那時她沒喝酒,又是大白天,所以一眼就看出問題所在,和桓昱沒怎麽費勁就闖進去了……如果她沒記錯,這石陣中有一處十分別致的風景,還藏著一個很稀罕東西。


    但那次是兩個人一起行動,現在隻有她一個,冥思片刻,有辦法了,一手刀劈下一根嬰兒手腕粗細的樹枝,簡單修理成一根拐杖,又看了一眼對麵石堆的分布情況,然後就拿發帶蒙住眼睛,豎耳聆聽流水聲,用拐杖探路。


    不到半盞茶工夫,水聲豁然清亮,衛戧扯掉覆眼發帶,一抬頭,愣在原地——在她正對麵是一株老幹粗大,虯枝盤曲的大桃樹,樹上繁花,灼灼盛開。


    當初來的正是花開時節,看到桃花滿樹很正常,關鍵現在已是六月的天,怎麽可能還有桃花?


    被震驚的衛戧都忘了口渴,徑直來到桃樹下,一躍而起攀折下一根桃枝,仔細觀察,的確是真花,搖搖頭,自語道:“難道我是在做夢?”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丟下桃枝和拐杖,爬上老桃樹,從一處隱蔽樹洞中掏出個金絲楠烏木盒,盒身上嵌著一個由五組撥輪組成的藏詩鎖——隻要將這五組撥輪對成一首詩或者一句什麽話,就能打開盒子。


    衛戧順勢坐在樹椏上,按照前世桓昱教她的那句開始撥轉起來,但詩對上了,鎖卻打不開,又對了幾遍,仍舊打不開,擰眉咕噥:“我肯定沒記錯,怎麽會打不開?”


    本來就被酒勁頂的有點難受,又遇上明明印象深刻,卻怎麽也打不開的鎖,再看上麵這些筆畫繁複的小篆,衛戧覺得體|內好像燒起一把火,口更渴了。


    她終於想起來,自己出來就是為了找水喝,深吸一口氣,循著水聲望過去,就在老桃樹前方不遠處有一個瀑布,水流如一條條白練垂下來,落入清可見底的水潭。


    麻溜起身,抱著烏木盒從樹上跳下來,一口氣衝到水潭邊,撂下盒子,洗把手,挪身換到更往上遊的位置,掬水敞開來喝個痛快。


    解渴後,焦躁感也少了不小,迴頭撿迴盒子,坐在潭邊大石板上,脫掉鞋子把腳泡進水裏,繼續解鎖。


    清風刮過,竟卷來一陣花瓣雨,衛戧錯愕的扭頭看向那株老桃樹,而她停在藏詩鎖上的手指無意識的觸動撥輪,隻聽到一聲清脆的“哢噠——”聲,衛戧再看過來,那鎖已經打開。


    莫名的心跳起來,緩緩掀開盒蓋,一如前世,盒子裏裝著一塊巴掌大的玉牌,鮮紅如血,朝上的這麵雕刻著一些彎彎曲曲,她看不懂的文字,有點類似某種符咒。


    “嗯,這玉牌的另一麵絕對是個‘瑄’字。”她還強調似的點了點頭,結果翻開一看:“啊?”伸手揉揉眼睛,她沒看錯,這玉牌的另一麵是個醒目的“玨”字。


    對著月光照了照,又用手指狠狠的搓了搓,“玨”還是“玨”,沒變成“瑄”,最後衛戧得出結論:“我果真是在做夢吧!”


    但腳下的流水如此真實,衛戧抬手敲敲頭頂:“哦,沒做夢,那就是還醉著呢!”


    雖說承認自己是醉了,但腦子還是轉筋的,她知道這石陣一般人絕對進不來,雖然耳朵尖的能聽到水聲,卻不能通過水道找到這裏——這水潭的出水口應該是地下暗河,或者是分散成許多條不容易被人發現的小溪流。


    “下水清醒清醒……”邊說邊寬衣解帶,其實她早就覺得身上黏糊糊的很難受,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洗洗。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後,衛戧把自己從手指丫到腳趾縫洗了個遍,就差沒一根一根的洗頭發了,泡了個酣暢淋漓,才又折迴岸邊拿起那塊玉牌來看。


    當然,上麵的文字不會改變,仍是個“玨”字,但她拿起玉牌對著月光時,似乎有一道詭異的流光從玉牌裏發散出來,環繞著她轉了個圈後消失不見。


    接著衛戧就覺得周遭氣溫驟降,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轉身彎腰去撿堆在石板上的衣物,正這時,老桃樹方向十分突然的響起了羽翅破空聲,衛戧下意識扭頭看過去,沒找著鳥,反倒發現桃樹下站著個人。


    她疑心自己眼花,使勁揉了揉,果真看得更清楚,那裏確實有個人,還是個男人!


    衛戧僵硬的低頭看看自己——全身上下連根發帶都沒有,光光的……


    來不及一件件穿迴去,拽起那件絳紅色的廣袖衫狠勁一抖,飛快的披在身上,身手快於腦子衝了過去,如猛虎撲食一般將那人壓倒在地,跨坐到他身上,一手蓋在他眼睛上,另一手抓來剛才丟在著桃樹下的拐杖當兵器比在他頸側,整套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最後還口氣陰冷的威脅道:“仔細著點你的性命,別動!”


    等人被徹底製住,安靜的躺在她身下,衛戧這才開始動腦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想辦法買通他,讓他就當剛才是在做夢,迴去洗洗睡下,明早再起來,就把今夜所見所聞忘得幹幹淨淨;


    或者狠狠的揍他一頓,揍到他失憶;


    要不幹脆殺人滅口,一勞永逸……


    又是一陣清風,樹上桃花簌簌飄落,掉在她頭發上,衣服間……片刻功夫,就把他們周圍的地麵鋪滿,一眼看去,全是層層疊疊的花瓣,都看不到地皮。


    很快,一樹桃花就謝了個精光,隻剩下稀稀疏疏的樹葉。


    目瞪口呆的衛戧這才迴過神來,低下頭眯著眼盯著被她壓住的家夥。


    因她穿的是廣袖衫,遮住他眼睛那隻手的袖擺有一截正好落在他臉上,所以她隻能看到他如桃花般的唇和弧度完美的下巴,而他身上穿著單薄的白紗衫,原先大概隻露出一點鎖骨,被她衝撞倒下後,別說漂亮的鎖骨,就連圓潤的肩頭都露出來了。


    麵對如此景致,衛戧無暇欣賞,她腦袋已經被駁雜的信息填滿——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桃樹下的白衣男子、被她壓住後安靜柔順不掙紮、還有這樹上桃花詭異的凋謝速度……越思考,身體繃得越緊,她不確定的開口:“你是什麽鬼?”


    他唇角緩緩勾起來,發出一聲低沉磁柔的:“嗬……”


    盡管在水裏泡了那麽久,但衛戧還是沒有徹底醒酒,見他如此,直覺反應就是親自去確認他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


    鬆開拐杖,先把手試探的觸上他肩膀,嗯,手感溫潤,好像精心打磨過的上等玉石;接著移手向他胸口摸去,因衣襟礙事,還往外扯了扯,直到手心嚴絲合縫的貼上他光裸的心口,感覺到那裏正在有規律的起伏著,她腦子一熱,竟又低頭將耳朵湊上去聽了聽,“撲通、撲通——”心髒跳得十分歡快,她咕噥道:“嗯,是個活物!”


    “撲棱棱——”又傳來羽翅扇動聲。


    衛戧注意力被吸引過去,定睛一看,隻見一團烏漆墨黑的東西從老桃樹後麵飛出來,怪聲怪調的叫著:“啞,主君被登徒醜鬼推倒按住啦——”


    “啞,開始扒|衣服啦——”


    “啞,主君清白不保啦——”


    “啞,我可憐的主君啊——”


    聒噪的叫人頭大,衛戧想也不想,抓起拐杖抬手就甩向那團黑,但那團黑十分敏捷,竟隻被掃掉幾根羽毛,有驚無險的躲開她的攻擊,然後叫得更大聲:“護衛,護衛——快來人,救命啊,滅口啦——”啞啞的飛走了。


    衛戧眯眼磨牙道:“不過是隻個頭大一點的鳥,囂張什麽,等我養隻貓吃了你!”


    不等說完就感覺到蓋在人家眼睛上的手被捉住了,心一慌,急聲道:“你幹什麽,別動,不然宰了你!”


    他嘴角的弧度更明顯,心情不錯的樣子:“再不快走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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