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容果然有本事,讓區蓯做頭領,內侍監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跟隨,果真去前門外跟那個雜耍班子學會了新創的這個雜耍。


    就在九月初,禦花園的菊花頭次開的吉日,準備好了,請關太後觀嚐。


    南由給冷靜梳著頭,便笑道:“娘娘要仔細,這雜耍雖然好看,難免嚇人,小心動了胎氣。”


    “嚇人?究竟是什麽樣的雜耍,還能嚇人?”冷靜自己描著眉,淡淡的問一句。


    南由笑一聲:“我的好娘娘呀,跟皇上說雜耍好看的人可是你,你竟然不知是什麽樣兒的?”


    冷靜伸著小指,將眉尖上堆的粉塗抹平,笑:“我隻聽你提了一句,也就隨口那麽一說,哪裏真知道是什麽樣兒的。”


    南由將玉釵插到她的發髻上,笑道:“太後看了指定會開心,她在外麵住的時候,最喜歡抽空去前門看這些玩雜耍的,不過你是千萬要小心,娘娘的膽量不比太後,可不是鬧著玩的。”


    “行了,若是快到了可怕的地方,你提著我點,我注意就是了。”冷靜道,滿意的瞧著鏡子裏自己畫的眉毛。


    今天她得做件大事,做大事當然要把自己裝扮的像個做大事的樣子。


    禦花園的甬道上鋪了地毯,樹上紮了彩條,看上去喜氣洋洋,正中央的空地上,立起了一座高高的木頭架起來的塔樓,塔樓上方簇著一朵碩大的彩綢花兒。


    “這是要搶上頭那朵花?”冷靜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抬頭瞧著上麵,問身邊的南由。


    “這個自然,不光是搶那朵花,是一邊舞獅,一邊登樓,看哪一隊能先登頂拿倒彩綢花兒。”


    管容走過來,得意的腔調迴道。


    “原來這般有趣,皇後娘娘一定費了不少心思,太後她老人家必會喜歡。”冷靜奉承道。


    管容愈發得意:“心思自然是要費的,前門那般野路子的隻是兩幫人上去搶花兒,是本宮要他們邊舞獅,邊上去的,這樣豈不更熱鬧更好看?”


    正說著,隻見一群人擁著關太後走了過來,眾人忙下座施禮。


    關太後與她們閑聊幾句,管容便要開始表演。


    區蓯帶著兩隊人走了上來。


    離開行刑司那種陰暗的地方,這個男人看上去還算清俊,一點也看不出是個心腸惡毒的小人。


    冷靜眯了眯眼,仔仔細細的從頭到尾瞧了他兩遍。


    區蓯的眼神從她身上掠過,似沒看到她一般,可掠過時,他的手分明緊緊握了下,冷靜瞧的清楚,嘴角不由露出淡淡的冷笑。


    他注意她就好。


    他越是對太後和皇上忠心,越是分外注意她,越好。


    冷靜伸手摸了摸發髻,滿意的喟歎一聲。


    雜耍開始,區蓯是頭領,隻站在一邊,揮舞著手中的旗幟指揮兩幫人登樓。


    兩幫人對舞一陣獅子,便開始搶著登樓,登幾步高,區蓯手中旗幟隻那麽一揮,兩隊人便暫時停止登高,雙開始鬥舞。


    一來一去,煞是精彩刺激,關太後瞧的如醉如癡,大聲叫好,使勁拍掌。


    坐在太後身邊的管容一邊拍掌,一邊伺候著太後的茶水吃食,見太後興奮如斯,便也露出笑容來。


    倒是冷靜,看了隻消一會兒,便坐不住,身子扭來轉去,眼神不停的四外張望,似在等什麽人一樣。


    她本來應該坐在太後身邊,可她卻說,坐前麵一排,鑼鼓的聲音太大,吵的她有些胸悶,便跟後麵的貴婦們換了個地方,坐在第三排的最邊上,這裏看舞獅不怎麽暢快,卻是離場邊的指揮區蓯最近的座位。


    區蓯的目光時不時從貴婦們的身上掃過,而每掃過一次,冷靜似乎都要打上個不易覺察的寒噤。


    兩隊獅子已經登了一半,爭奪也越來越激烈,看官的注意力便都集中到了塔樓上,一個宮婢急步走到冷靜身邊,小心的瞧了瞧四周,遮遮掩掩的從袖裏摸出一張折成兩折的紙來,遞給了冷靜。


    冷靜忙攥進手裏,朝她點了點頭,那宮婢方才轉身匆匆離開。


    冷靜雙展眼望了下四周,卻正與區蓯的眼神對視在一處,冷靜瞬時垂下眼,揉揉鼻子,抬頭朝塔樓方向望去。


    又過了約莫一柱香工夫,著紅衣的隊伍成功攀上頂,奪了彩綢花兒去,這雜耍才算演完了。


    關太後意猶未盡,拉著管容的手,讓她再編排幾處好看的來,又一疊聲嚷著要宮女拿好東西賞給演出的各位以及管容。


    冷靜也上前湊了個熱鬧,誇了幾句有趣,奉承了兩句皇後娘娘能幹的話,便往迴走來。


    她走的急,有東西從袖中飄落,可惜她袖下並無長眼,並沒有看到東西飄落。


    區蓯當然看見了,一開始區蓯就覺著這位貴妃娘娘有些不對勁,別人都看的忘乎所以,拍手叫好,隻有她心不在焉,不光心不在焉,一個宮婢還趁眾人不注意之時,給了她一張條子。


    區蓯正懊喪隔的遠,看不清條子上的字,現在卻是天助他也,竟然讓貴妃娘娘遺落了這張條子。


    自從失手將司馬南打死後,關太後一直不待見他,給他臉色看,也不給他升官,更不派他辦事。


    區蓯很是難過,他原是太後眼中最得意的紅人,可不甘心就這麽被太後拋棄。


    他還想著能進內侍監做個副將,以光宗耀祖,更換家風門楣。


    區蓯從地上拾起那張紙條,瞧了兩眼,露出得意的笑容。


    太後極不喜歡這位冷貴妃,自封妃之日,便沒召見過一次,先前傳皇上極喜歡她,可封了貴妃有半個多月,也不見皇上去梅風院過一宿,可見傳言非實。


    既然太後和皇上都不喜歡她,為何還非要封她為貴妃?一定是她手裏握著皇上的什麽把柄!


    如果這次能將她治住,除了太後這塊心病,便可再得太後垂青,榮華富貴再進一層,並非難事。


    區蓯美滋滋的想著,將那張紙條收好,抬頭瞧瞧天色,單等著天黑行事。


    冷靜走迴梅風院,孔令慈正坐在台階上等她,見她迴來,起身行禮。


    冷靜拉著她的手進了屋,自酒架子上拿了瓶女兒紅,讓南由拿杯子過來。


    孔令慈摁住她的手,冷笑一聲:“你想找死不成?懷著龍胎呢,若有個閃失,豈不我的罪過?”


    “今天是他死的第二十天整,我心裏的苦悶無處發泄,又找不著人傾訴,所以才叫你來,陪我喝酒解悶。”冷靜跌坐到椅子上,落落的說道。


    “對你來說,這是件壞事,而於我,分明是件喜事,我大仇得報,正開心的緊,你找我來,豈不是自找不痛快。”孔令慈冷笑。


    冷靜麵色痛苦,倒了杯酒,就要往嘴裏灌,孔令慈一把奪下來,吼:“你不要害我,要想喝,趁我不在的時候喝,何必在我麵前惺惺作態。”


    “我現在特別理解你當日的心情,若不是有這個孩子,我也想像你當初立誌那樣,隨他而去,繼續跟他續前緣,嫁給他,跟他去桃花鎮,過平凡的生活。”冷靜痛苦的說道,眼角溢出淚花。


    孔令慈抱起酒壇子,猛的灌了幾口酒,嗬嗬笑一聲:“我早就說過,事情沒發生在身上,總能說的天花亂墜,一旦讓自己遇上,個個都變成慫包。”


    “還記得尚宮局後院的事麽?我們坐在荷塘邊,邊喝酒邊聊天,你對我說心裏話,我也對你說心裏話,我們互訴衷腸,一起歡筆一起痛哭的日子麽?”冷靜問她。


    孔令慈將酒壇子擲到地上,苦笑一聲:“怎麽會不記得,本以為會是一輩子的姐妹,不會分開,也不會反目,結果卻變成現在這樣子。”


    冷靜拉住她的手,哀求的聲音:“現在我們同病相憐,放下你的仇恨,再陪我一次,今天晚上,我們在後院的荷塘邊相見,我無處祭他,又實在是想念,我想去給他燒點紙錢,這是我最後能為他做的事,至少讓他在那邊不會太難過。”


    孔令慈的麵容痛苦的抽搐下,抽出手來,嗚咽兩聲,點頭。


    冷靜露出淒苦的笑容:“我就知道,我們還是姐妹,你一定會幫你這個忙,你放心,我會跟周尚宮說,盡快升你為司珍司掌司。”


    “我幫你,並不是為了得到什麽,而是為我的心,你說的不錯,我們現在真的是同病相憐,可至少,先帝他死得其索。可你愛的人,卻是個被世人唾棄的奸臣賊子,這一點,我比你強。”


    孔令慈痛心的說道,轉身走出門去。


    冷靜看著她走出門,麵上的神色恢複平靜,可眼中的淚光卻始終閃現。


    提起司馬南,還是讓她痛徹心扉,就算是演戲,也不能完全將他當成是戲中人。


    南由領著薑楓走進來,笑道:“娘娘,薑大人來診平安脈了。”


    冷靜朝薑楓點點頭,讓南由出去倒茶來。


    薑楓慢吞吞的打開藥箱,拿出用具,替她診脈。


    “薑大人,今天晚上是你值班?”冷靜問。


    薑楓點點頭。


    “那你千萬不要走開,今天的事,如果沒有你,我便會喪命。”冷靜肅色道。


    薑楓診脈的手抖了抖,依舊無語。


    冷靜的心倒是提了提。


    薑楓雖然替她撒了謊,可她的命,對他重不重要,冷靜並不知道。


    她在賭,用她的命賭。


    她已經不想去把計劃想的多麽周全多麽詳細,多麽沒有破綻,她現在就是輸紅了眼的賭徒,隻要有一份勝算,也會義無反顧的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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