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已經有半個月沒見過司馬南了。


    新帝繼位,太後入主後宮,幾乎換掉了後宮所有場所的所有管事,現在行刑司的掌司冷靜不認識,也不買冷靜的麵子,根本不讓她進牢獄探望。


    冷靜覺得現在過的每一天都像是在熱鍋裏煎熬。每個夜晚,她無數次想從手中變出除了銀子以外的別的東西,無數次進入那個醫療係統,看看可不可用來隱身,走進牢獄將司馬南劫走。


    冷靜也拷問過自己的內心,究竟愛一個人會愛到什麽程度?她現在的作為與孔令慈一心求死不成,反成魔又有什麽區別?


    她誰都指望不上,她的理智早就告訴過她這件事,可她強迫自己不信,強迫自己去依賴下新繼位的章。


    可章的話卻又一次印證她的理智,打消了她的幻想。


    “冷靜,我現在隻有這一個辦法,能保住你,至於司馬南,我想不出辦法來,連我現在都見不到他,行刑司那幫家夥現在連我的話都不聽,他現在怎麽樣,我也不知道。”


    章說這話時絕望的神情讓冷靜跟著一起心碎。


    司馬南不是神,隻是個凡人,這些天,不知道受到了怎樣的折磨,冷靜她統統都不知道。


    他護了她的周全,而她,卻救不了他。


    這讓冷靜比死還難受,她接受不了自己的無能,接受不了這樣終不能在一起又沒有任何結局的結果。


    “皇上,國喪已過,你是不是尚缺一個皇後?”冷靜問他。


    章絕望的雙眸煥發出勃勃的生機,連忙點頭。


    “既然剛才你已經撒了謊,那就把這個謊繼續圓下去罷?”冷靜道,麵上激動的神色已經褪盡,隻留下平靜如水的表情。


    “隻是個謊言,我知道。”章重重的說一句。


    “當然隻是謊言,也永遠隻能是個謊言,我的目的,皇上明白。”冷靜道。


    章的喉頭動了動,將臉扭到一邊,咬了咬唇,發出輕微的喟歎。


    “皇上,就算有這樣的謊言,太後她也未必答應,你應該想到的。”冷靜道。


    章微微點點頭,神情卻堅定下來:“別的事我不能自作主張,我想,這件事,我總能作得了主。”


    “多謝皇上。”冷靜撩衣跪倒在地,聲音淒涼。


    章忙扶她起來,拉著她的衣袖,一時無語。


    良久,卻又流淚:“冷靜,你說一個人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她明明是這世上最好的母親,最善良的女人,為什麽一朝之間,便會變成這樣?”


    冷靜不知道如何迴答這個問題。


    不過她倒是可以理解關太妃的轉變,一個本來深受皇上寵愛的妃子,令後宮三千粉黛無顏色,馬上就要成為皇後的女人,忽然被打入了冷宮,兒子被迫要裝瘋賣傻,自己還要裝出不諳世事,安分守已的模樣,實在是太難為她。


    這十幾年來,關太妃的日子一定過的比黃蓮還苦。


    如今得了勢,自然要一一討迴來。


    長期的隱忍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個性,長期得不到發泄的怒火和怨憤總得找個出口將其傾瀉出來。


    關太妃現在,就處於這樣的時候。她越是瘋狂的尋找仇人為自己受的那十幾年苦買單,便越暴露出她的本性並不善良,也許現在的她才是本性的她。


    有了可以撒野的機會,又有多少人還能隱忍住已經在內心膨脹了多年得不到發泄的欲望?


    章還沒有放開冷靜的手,周大娘又轉了迴來,麵色陰沉,也不施禮,徑走到章跟前,沉聲道:“皇上,太後已經發了脾氣,還請皇上趕緊過去。”


    章將冷靜往懷裏拉了拉,親親她的額頭,方才放開她,隨周大娘走出去。


    冷靜僵直的坐到椅子上,腦子也跟著僵直起來,她不知道她的決定是不是正確,她已經沒辦法好好思考,想不出別的辦法去救司馬南。


    不知過了多久,阮美玲氣喘噓噓的跑進來,大叫:“大人,太後已經委任了新的尚宮大人,據說是一直侍候在太後身邊的一個嬤嬤,人高馬大,長相粗俗,人還很兇悍。說話就來了,正通知各司去大殿迎接呢。”


    冷靜抬眼瞧瞧她,阮美玲學話的口才很好,經她這麽一說,冷靜馬上就猜出這嬤嬤究竟是哪一個。


    關太後的目的很清楚,派周大娘來執掌尚宮局,所要對付的就是她冷靜。


    冷靜沒有對不起她,她不該這麽對冷靜。


    冷靜討厭忘恩負義的人,不管這個人是為何要忘恩負義。


    “大人,走罷,眾司的姐妹們都去了,咱們去晚了不好。”阮美玲瞧著坐在椅子上沒有動的冷靜,催道。


    冷靜起身換衣,與阮美玲一起來到尚宮局大殿。


    三司掌司及代掌司率本司女史已經按班排好,準備迎接新尚宮的到來。


    鄭玉婉瞧冷靜的眼神不屑又充滿著同情,仿佛在看一個待死之人。


    冷靜站到她旁邊,鄭玉婉低低的笑一聲:“冷司設果然料事如神,這人神技,日後必得新尚宮大人的提攜。”


    冷靜不想理會她,她這樣的人根本掀不起什麽風浪,日後也不會對她造成什麽實質的威脅。


    殿外傳來太監的叫聲兒和拍手聲,殿內眾人瞬間屏聲靜氣,等候尚宮大人進殿。


    周大娘穿著嶄新的官服走進來,臉很冷,整個人都冒著冷氣兒。


    立在前麵的向個掌司的麵色便結了冰似的白無血色。


    周大娘走上正位坐好,眾女史問安跪拜。


    冷靜沒有跪,不僅不跪,而且神情倨傲,根本不買周大娘的帳。


    周大娘撓撓鬢角,怒喝:“冷司設,你蔑視本宮?”


    “尚宮大人,我並沒有蔑視你,反倒是你們,統統蔑視了本宮罷了。”冷靜背拂雙手,聲音寒冷。


    “放肆!”周大娘挺身而起,漆黑的麵更加難看。


    冷靜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垂了垂眼,不去看他那張難看的肥胖的臉,淡然道:“先帝曾經下詔,將我賜與皇上為妃,這件事你總記得吧?”


    周大娘聞言,一怔,重重的跌座到座位上,無語凝噎。


    “這是大事,又非兒戲,若是周尚宮忘了,可以去光祿寺查查先帝曾頒過的聖旨,看看是否我撒了謊。”


    周大娘怎麽會忘了此事,就算是忘了,也不過是假裝忘記罷了。


    關太後也不提及此事,可這並不代表關太後也忘了此事。


    關太後倒是希望冷靜真的忘記了此事。


    “周尚宮,是現在去查先帝聖旨,還是隨我一直去見太後?問問倒底是該我拜你,還是你拜我啊?”冷靜道,聲音越發冰冷。


    周大娘起身,朝她躬了躬身,聲音軟下來:“隨奴婢一起去見太後娘娘罷。”


    冷靜轉身朝外麵走去。


    已經選好的路,就要走下去,不管結果如何,都要走下去,她不後悔,就算用她的命去換司馬南的自由,她也無怨無悔。


    她生過一世,見世過繁華,也見世過愛情,她無悔,現在,她隻想給司馬南一個自由的後半生,哪怕這個後半生要一直在追憶她的痛苦的度過,她也堅持,要他活著。


    鳳棲宮裏的裝飾簡樸到有些簡陋。


    冷靜徑走到關太後麵前,嘖了嘖舌:“太後娘娘,實在是令人同情,剛剛裝完了賢惠淑德,現在又要裝清正廉明,你這一生,怕就是要一直這麽假模假勢的活下去了。”


    坐在寶座上的關太後,舉高臨下的瞧著冷靜,微微一笑,仿佛沒有聽話裏的譏誚之意,慢騰騰的開口:“冷靜,哀家自進了宮,一直忙忙碌碌,沒空召見你,並不代表哀家心裏就不記得你,你對哀家的恩情,哀家又怎麽會忘記。”


    “太後言重了,臣妾早已經把那件事忘記了,太後能順利進宮,都是太後福澤綿厚,上天垂憐之功。”冷靜道。


    “冷靜,我知道你對我有諸多不滿,進宮這些天也不曾提及你與皇兒的親事,我不是傻子,正因為如此,我才反對你與皇兒在一起。


    不用我明說,你的心根本就不在皇兒身上,皇兒對你,不過是一廂情願,你想做什麽,我心裏明白的很,為了皇兒的前程,我不會答應立你為後,你就死了這條心罷。”


    劉太後斬釘截鐵的說道。


    冷靜的心碎成渣,飄落進無底的深淵。


    她實在不了解對手的實力,她以為一個被劉太後鬥敗了的後妃一定不會太聰明,可她實在沒想到,這個曾經一敗塌地的後妃竟比自己還要聰明!


    這世上究竟有這麽多聰明人做什麽!像裏那樣,隻有女主智商在線,其它人都是白癡隨便打個噴嚏都能噴死她們不好麽?


    “太後,冷靜與皇上的婚事,是先帝所賜,您就是反對,怕也無濟於事。”冷靜鎮靜的說道,這鎮靜隻有她自己知道,根本就是裝出來的。


    “是,這個哀家明白,所以哀家才會叫你來,勸你離開,就當作什麽事沒發生過一樣,哀家念你的大恩,隨便你要什麽賞賜,都會答應,江南千頃良田,或是江北萬匹駿馬,隨便你要如何?”


    “太後,冷靜要的不是這些,冷靜要的隻是一個人。”冷靜有些悸動的說道。


    關太後麵色凝重,搖頭:“冷靜,不要鑽死胡同,也不要撞南牆,在你的恩情和皇兒的前程之間,我會選什麽,你該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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