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幾天精神很好,今兒陪太後雲大覺寺上香拜佛,迴來後竟然還去禦書房辦了會子公事,才迴寢宮歇息去了。


    “真的一點子沒覺著頭疼?別不是他硬撐著,你們不細心沒看出來?”劉太後不相信的眼神瞅著地中央跪著的幾個小太監。


    “奴才們可算是細心,一直在皇上身邊伺候著,並沒看出為有硬撐的模樣,自禦書房出來,本該到了吃藥的時候,奴才把藥遞過去,皇上竟笑著說,忘了還要吃藥。


    這話說的奴才心裏舒服極了,老祖宗,皇上這病敢情兒是好了,連藥都忘了吃呢。”


    名喚小福子的小太監伶牙俐齒的迴道。


    劉太後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連連點點,哈哈笑道:“你這熊孩子,倒是會說話兒,來呀,管雍,賞這孩子點東西,哀家瞧著他就歡喜。”


    打發走幾個小太監,管雍給劉太後換了杯熱茶,開口笑道:“老祖宗,皇上這身子骨一天好似一天,祭天大典呢,也近了,這皇後的人選是不是也該定了。”


    劉太後嘎口茶,歎口氣:“現如今剩下的這幾個妃嬪,個個是閻羅殿前的小鬼,竟沒有一個看的上眼的,你說呢?


    哀家一直中意鄭樂兒,可惜這次的事件,想當皇後已經不能夠了,難道現選一個出來?時間也不夠,也真是愁人的事,實在不行,讓欽天監再算個吉日,祭天大典延後就是了。”


    管雍哏了哏,小心的笑道:“祭祀的事,是祖製,臣妾覺得改起來未免有些麻煩,選皇後嘛,終究是要選一個皇上喜歡的是不是?”


    劉太後長歎一聲,搖頭:“皇上喜歡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兒他,見一個愛一個,這些年也沒見他對哪個妃嬪動過情,個個都喜歡,你要讓他選,他肯定會說,隨便了,哪個都行。”


    劉太後話音未落,隻見薑嬤嬤引著珠光閣的曉月一臉興奮的走進來。


    “嬤嬤,什麽事,你這笑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後麵了。”管雍笑著問道。


    “哎呀,老祖宗,喜事!大喜事!才剛或禦醫去給鶯妃娘娘診脈,說是喜脈,鶯娘娘她懷了龍胎啦!”


    薑嬤嬤拍著大腿,大聲笑道。


    “什麽?懷了龍胎?”劉太後一激動,拍案而起,將案幾上的茶杯都掀翻了。


    “可不是懷了龍胎,或禦醫正在那兒開安胎方子,開完了,便會親自來給老祖宗報喜的。”薑嬤嬤笑道。


    “管丫頭,快給哀家更衣,哀家這就要去珠光閣。”劉太後一疊聲吩咐道。


    管雍忙扶她進去更衣,再出來的時候,或引已經垂手立在大殿,等侯著。


    “或引,當真是喜脈?你沒有看錯?”劉太後歡喜的問道。


    或引拭了拭汗,跪下磕頭,聲音略微發抖:“迴太後娘娘的話,依卑職診斷,當真是喜脈。”


    劉太後雙手合十,念聲阿彌托佛,笑的更開心,拖著管雍往珠光閣而來。


    鶯妃剛喝了一碗安胎藥,正倚著錦被在床上休息,卻不時幹嘔幾聲,曉月等幾個侍婢正手捧著酸梅等物,立在床邊伺候著,細聲勸她吃一顆,壓壓。


    鶯妃見劉太後進來,欲要下床見禮,劉太後緊走兩步,坐到床沿上,伸手摁住她,笑道:“這個時候,就不必多禮了,保胎要緊,瞧這臉兒黃黃的,又嘔的厲害,跟哀家懷皇兒的時候,差不多。


    待會兒,哀家讓司膳司熬點清淡的湯來給你喝。”


    “謝太後恩典。”鶯妃紅著臉,嬌羞的說道。


    “想吃什麽,隻管開口,哀家讓她們弄來給你吃,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吃好,大人吃的好,肚子裏的胎兒才有足夠的營養長大嘛。”


    劉太後笑道。


    鶯妃點頭答應著,從曉月手裏撿了顆酸梅放進嘴裏。


    薑嬤嬤一拍手,笑道:“老祖宗,酸兒辣女,鶯娘娘懷的一定是個皇子!”


    “你這老貨又沒生過,怎麽什麽都知道。”劉太後拍她一下,哈哈大笑,屋裏眾人也都跟著笑起來。


    ————————


    司馬南立在孝帝身邊,瞧著他,直瞧的孝帝有些吃不住勁,放下手中的奏折,抬起頭來:“有什麽話隻管說,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了?要不咱們裏間秘談?”


    “皇上,臣無心跟你說笑,後宮消息傳來已經有一個多時辰,你是不是該放下這邊的事,過去瞧瞧鶯妃娘娘?”司馬南正色道。


    “你覺得她是真的懷孕了?抑或她懷的真的是朕的孩子?”孝帝嘴角掛著抹嘲弄的笑容。


    司馬南將目光移向遠處,微微歎口氣:“這沒有什麽關係不是麽?朝廷現在需要的是一個皇後,要不然,你以為誰會是最佳人選?”


    孝帝的目光閃了閃:“是你替朕選好了?”


    “娘娘們都是聰明人,哪用得著臣費這個腦子。”司馬南道。


    孝帝哈哈笑一聲:“這個或引可以殺了,留著也是個禍害。”


    “這倒不必,禦醫院的人,都是有本事的人,皇室貴胄有個頭疼腦熱,靠的全是他們,若是殺了,一旦寒了他們的心,吃虧的是皇上。”司馬南道。


    孝帝哼了一聲,一臉自嘲:“這就是當初你爹不殺我爹的原因?”


    “皇上,臣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根本沒有這樣的事,天上是皇上的天下,而先皇是皇上的父皇,這一點就是事實。”司馬南道。


    孝帝起身朝外麵走去,哈哈笑兩聲:“兄弟,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怎麽想的,我很明白,你之所以留著他,暗地裏幫他,護著他,告訴他該怎麽活下去,才能躲過我母後的追殺,不就是想把這天下留給他麽?


    你雖然無心與我爭什麽,可天下始終是你們夏家浴血換來的,怎麽可能拱手讓人?”


    司馬南無言以對。


    他承認,他確實小覷了孝帝的實力,以為他就是他看上去的那麽頹廢,根本不知道,他竟然會知道這麽多事。


    他幾乎什麽都知道,這是讓司馬南最心疼的地方。


    如果他是個壞人,那他知道的時候,就該是章和他的死期。


    孝帝知道真相的時候,該是他剛登基不久開始頹廢的那個時候,而那個時候,司馬南並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權勢,


    如果孝帝想與他對抗,司馬南連一半的勝算都沒有,有太後娘家人的支持,孝帝未必就鏟除不了他和廖師傅培植的勢力。


    而他實在是太善良了,善良到寧肯選擇逃避,也不肯跟他對抗。


    他跟江明一樣,都是這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司馬南恨不得那根針插進的是自己的腦袋。


    裴少芬迎麵走過來,淚眼婆娑,見了孝帝,也不施禮,直勾勾的盯著他。


    孝帝攤攤手,咧咧嘴,擠出一抹笑容:“你是想陪朕一起去瞧瞧鶯兒?”


    “皇上!你明明答應過臣妾,那天晚上,你對著燈火發過誓,難道那些話都不作數麽?”裴少芬上前扯住他的袖子,大聲哭道。


    孝帝摸摸她的頭,歎口氣:“她是懷了龍胎,可朕又沒說要封她為後。”


    “為了大夏江山永固,不至禍起蕭牆,娘娘實在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拿皇上的酒後戲言要挾他。”司馬南冷聲插言道。


    裴少芬抬著淚眼,盯著孝帝:難道皇上對臣妾說的,都是大將軍教的不成?”


    孝帝迴眼瞥了司馬南一眼,眼中融進些譏誚,司馬南無奈的聳了聳肩。


    “好啦,你先迴去,朕去瞧瞧鶯兒,今晚上去你那兒過夜。”孝帝拍拍她的肩膀,輕聲哄她道。


    裴少芬展袖子拭拭淚,點頭:“那今天晚上,臣妾焚上皇上最愛的沉香,等著皇上。”


    “不用等了,皇上跟你在燈下說的那些誓言,就跟今天跟你說的這話一樣,心是誠的,可現實未必就是如此,計劃不如變化來的快,娘娘還是不必空懷希望了。”


    司馬南冷聲道。


    裴少芬眸光中掠過一絲惡毒,轉迅即逝,卻沒有逃過孝帝的眼神。


    “皇上,臣妾明白了,待皇上跟大將軍商量好後,再作決定罷,大將軍一心為國為民,他的話一定是對的。”


    裴少芬流著淚說道,施個禮,轉身離開。


    “司馬南,你做錯了,你不該這樣,你這樣,是為冷靜樹敵!你這個家夥,樣樣都比朕強,可總有一樣,朕敢肯定,你一定不如朕,那就是如何應付女人。”


    孝帝瞧著裴少芬離開的背影,歪歪嘴角,笑道。


    司馬南重重的喘息一聲,不明白孝帝的話,這事跟冷靜有什麽關係,八杆子打不到一塊兒。


    “你不讓她得到她最想要的東西,她自然就會想辦法去破壞你最想要的東西。她想要的是後位,而你想要的,是什麽,你知道罷?”孝帝道。


    司馬南的心痛起來。


    “你不會聽不出她最後那句話裏的惡毒意味罷?她是想挑起我以你的不滿,我一個皇帝,連夜宿哪個妃嬪這種事,都要跟你這個大將軍商量,豈不太沒尊嚴了?


    說實話,你們若不是兄弟,換成任何一個國君,從這一刻起,一定會對你心懷殺意。”


    孝帝嗬嗬笑道。


    司馬南望了望那個消失在花陰裏的嫋嫋的身影,微微打個寒噤:“皇上天天與這樣的女人在一起,也未必開心快活。”


    “還是擔心你自己罷,冷靜現在並不好過,能成為鶯兒的走狗,說服你相信她是真的懷孕,讓你相信這席鬼話,可見她是趟進了這渾水裏,根本無法脫身的。”


    孝帝慢慢朝前踱去,慢吞吞的說道。


    司馬南咽了口口水,突然覺得自己特別委屈,這些年他一直以為他是個笨蛋,一無是處,現在看來,他的智慧可在他之上,他看事情要比他透徹的多。


    他熬心熬力這些年,就是在替這麽一個比他還聰明的家夥在賣命!真是件讓人傷心的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宮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午夜跳舞的臭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午夜跳舞的臭蟲並收藏宮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