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妃冷笑道,指指跪在木椒身邊的那個女史道:“明秋,把你見過的說出為罷,再也不用怕無人主張,那幕後之人會殺你全家了,太後會替你作主,救出你家人的。”


    明秋磕個頭,哭哭啼啼的開口:“迴太後娘娘,前個半夜,奴婢內急,出門方便,因茅廁太遠,奴婢又實在憋的慌,便急匆匆走進司設房旁麵那條沒人走的夾道裏方便。


    正在方便,卻見一個人影鬼鬼祟祟的從司設房裏走了出來,懷裏抱著個什麽,走到夾道旁邊那棵古槐下,薅起幾簇正盛開的木瑾花兒,就著那花堆下的坑,又往下摳了摳,將懷裏的東西埋了進去,


    埋好後,又將木瑾花兒重新栽迴去,直起身子,左右環顧一圈,拍拍手,躡手躡腳的離開。


    借著月亮光,奴婢瞧出來這個人正是木椒,心裏奇怪,不知她三更半夜的出來藏什麽,於是方便完,便走去古槐邊摳開泥土一看,卻是個砸的稀爛的首飾盒。


    奴婢本來還以為沒什麽,怕是她做不了物件,怕挨罰,故才趁沒人的時候出來埋了,省得被司設大人看見責備,便又將盒子埋好,自迴去睡了。”


    明秋講完,鶯妃麵色慍怒,咬牙罵道:“老祖宗,這奴才著實該打,如果早些把看到的這件事告訴出來,皇上他,何至於如此!


    實在是可恨,被臣妾狠狠的打了三十棍子,老祖宗不會怪臣妾心狠罷?”


    劉太後伸手摁著額頭,胳膊肘支在桌子上,長長的歎了口氣,沉默不語。


    “老祖宗,臣妾已經著人將那個首飾盒挖了出來,要不要現在呈給您瞧瞧?”鶯妃輕聲問道。


    劉太後搖了搖頭,一臉疲憊,半晌方才扶著薑嬤嬤起身,朝外麵走去,邊走邊吩咐鶯妃:“鶯兒,該怎麽處置,便怎麽處置,這該死的賤人雖誅九族也難解哀家心頭之恨!”


    “臣妾明白。”鶯妃伏身施禮,迴道,眼神不經意掠過站在一邊的冷靜,嘴角便泛起些不易覺察的淺笑。


    劉太後剛走至門口,卻與進殿的一個人差點撞到一起。


    那女人“嗵”一聲跪倒在地,大聲哭起來:“太後娘娘,不知為何,李司膳她,她竟然上吊自盡了。”


    劉太後腳步頓一頓,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鶯妃慢慢踱過來,嘴角的淺笑變成嘲諷,漫不經心的理了理袖子上的皺褶,冷聲道:“趙越,你果然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麽時候該幹什麽。”


    趙越跪著退到一邊,免得擋了鶯妃出去的路,朝她磕個頭,哭唧唧的開言:“奴婢不明白娘娘這話的意思。”


    “曉月,去叫行刑司的人來,事情已經查明,幕後主使也已經畏罪自殺,讓他們來接手這爛攤子罷,處置完了,馬上迴稟太後娘娘。”


    曉月答應著,跑出去。


    “娘娘,太後她老人家,為何生氣?難道司一她,她做了對不起大家的事麽?”跪在台階上的趙越一臉迷惑的低聲問道。


    鶯妃拉起冷靜的手,往外走,看都不看她一眼,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兩人走至禦花園無人處,鶯妃方坐到樹陰下的石頭凳子上,懶洋洋的擺弄著指甲,笑道:“冷司設,此案總算是水落石出,還了你一個清白,這算不算本宮送給你的一份大禮?”


    “娘娘,就算要替奴婢脫罪,也不必用如此手段,割去那女史的舌頭。”冷靜滿麵憂傷的歎道。


    鶯妃閃了閃眼,冷筆一聲,搖搖頭:“幸虧你不是老祖宗,否則剛才那一幕,豈不是本宮自尋死路的演出?”


    “娘娘編的戲確實無懈可擊,隻不過是因為冷靜身處其中,了解一些其中的內幕,故才看出了破綻。”冷靜苦笑道。


    “破綻?哪裏看出破綻來?說與本宮聽聽,下次注意。”鶯妃笑道。


    冷靜心中一陣顫栗。


    雖然說鶯妃整治的都是些該死之人,可推測畢竟不能作為實據,這樣就將這些人定罪處死,冷靜於心不忍。


    “李司膳既然怕彩明亂說話,直接殺了她不是更好?


    彩明本來就是她手底下的女史,隨便找個借口,便可置她於死地,何必用如此殘忍的辦法留下她的活口?”


    冷靜慢吞吞的開口。


    “這本宮怎麽知道?也許她蠢嘍。”鶯妃聳聳肩膀,不以為意。


    “這麽做的人,隻能是你,因為你想讓她承認李司膳做過壞事,她大約是司一的心腹,堅決不肯,你若是殺了她,讓彩薇一個人說,這道聽途說之事,自然沒那麽可信。


    所以,便割了她的舌頭,讓她沒法講話,不管彩薇說的是真是假,她隻能搖頭或點頭,我想娘娘一定用她家人的性命威脅過她,敢胡亂點頭,她的家人必不會有好結果。”


    冷靜道。


    “有些人敬酒不吃,非要吃罰酒,她既然那麽想吃罰酒,那本宮就成全她了。”鶯妃冷笑道。


    “明秋的話就更是可笑,從司設房旁邊那條夾道裏根本看不到司設房正門的台階,如果能看到前麵的台階,明秋必須蹲在夾道盡邊靠近石獅子的地方,而蹲在那個地方,隻要木椒一出門便能看見她。


    如果你把她前麵那句看到有人從司設房裏鬼鬼祟祟出來的詞刪除,隻說看見她到古槐下埋東西,這供詞便顯得更加可信。”


    冷靜道。


    鶯妃咬斷了自己小拇指上的指甲,心疼的吸了口氣,嘟起嘴,埋怨冷靜:“都是你,我這小指甲養有小半年了,好容易養的春蔥一般,卻又被你唬的我,弄斷了。”


    “其實這件小疏漏也不能怪娘娘,娘娘並不有住在司設司,當然不會十分熟悉司設司的路徑房屋,況這計策又是在倉促之間想出來的,娘娘才能之高,冷靜佩服。”


    冷靜施個萬福,說道。


    “算啦,你也不用奉承本宮,說罷,還有哪些破綻,這事還沒完,若你那個什麽大將軍心血來潮,因為此次茲事體大,要重審一遍,我豈不翻了船?”鶯妃笑道。


    “娘娘,前天半夜,烏雲遮月,根本沒有月光,明秋又怎麽會借著月光清楚那個人是哪一個。”冷靜攤攤手。


    鶯妃又咬斷了一根指甲,傷心的閃了閃眼,歎氣:“這事我倒是忘了,昨夜月亮尚好,前夜因為下了一陣輕雨,陰天,半夜應該沒月亮,那就說是瞧她的身高體貌猜著是木椒好了。”


    “最重要的是下麵我要說的,娘娘,皇上遇刺,冷靜第一時間被叫去現場,看見過桌子上那個首飾盒,我自己做的東西,我自己當然認得。


    那個首飾盒,就是我自己做的那個無疑。”冷靜苦笑道。


    鶯妃一時愣住,將一隻手上的五個指甲咬了個遍,全都咬斷了,半晌,重重的清了清嗓子,咳嗽一聲,麵色有些發白:


    “這事真是你做的?是你想殺鄭樂兒?”


    冷靜搖頭,苦笑,攤手。


    鶯妃縮了縮頸子,眸光中盡是恐懼。


    “老實說,這個想誣陷我的人,究竟是哪一個,我現在還毫無頭緒。”冷靜道。


    鶯妃吮吮鼻子,聲音有些顫抖:“如此說來,本宮這麽做,倒是幫了那個幕後黑手的大忙了?竟然替她脫了罪?”


    冷靜無奈的攤手:“娘娘,我早就說過,敢出謀劃策害貴妃娘娘的,絕不是李司一趙越之輩敢做的事。


    就算她們參與,也不過是為人所用,是別人手中的工具罷了。”


    鶯妃打了個寒噤,擺手:“冷靜,你莫要說下去了,聽的本宮後脊梁發冷。


    本宮心知肚明,覬覦皇後之位的,絕不止我一個人,後宮這些妃嬪,包括那些才人答應,應該個個心懷此誌,正所謂,山外青山樓外樓,強中更有強中手,


    我們以為我們很聰明,可總會有人比我們還聰明,人,若要是為了生存,是什麽招數都使得出來的。”


    “是我自己蠢,貴妃娘娘一直防人心重,不論何物,隻要送去她那裏,總要三番五次的檢驗,方才會被準許送到她跟前。


    若不是我自作聰明,為了博得她的歡心,送了雙高跟鞋給她,她便不會信我,她若不信我,便不會輕易揭開那個首飾盒。”


    冷靜憂傷的說道。


    鶯妃眸光流離,攸然變的憤恨:“冷靜,相信你的並非鄭樂兒,而是皇上!若他不信你,鄭樂兒為什麽會信你?


    若他不信你,怎麽會對那個首飾盒動心,非要親自打開來瞧看,所以,害死皇上的人,就是你!


    皇上他,死有對你的信任裏!你這個小賤人!”


    “其實在這些天我一直在想,究竟是誰,竟然比我自己還了解我自己,他想害的也許根本不是鄭貴妃,根本就是皇上!


    他一直在利用皇上對司馬南的信任,進爾對我的信任在利用我做事。


    可惜,直到現在,我也並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是誰,為什麽要這麽做。”泠靜慢慢坐到石凳上,慢慢的說道。


    鶯妃又打了個寒噤,抬頭望向蔚藍的天空。


    天空很藍,雲彩很少,陽光很好,可惜,被這樣的陽光照耀下的這偌大的皇宮,卻終究是冰冷無情的。


    為了生存和榮耀,這裏已經沒有是非黑白,剩下的隻是勝王敗寇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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