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正在偏殿裏閉目養神,司馬南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


    冷靜感覺到身邊的壓力,張開眼,望著他。


    “你在我心中,一直是神祗一樣的存在,真的救不他了嗎?”司馬南跌坐到椅子裏,重重的歎氣,麵目憂傷。


    冷靜搖頭。


    “外麵有叛軍作亂的事,你聽說了嗎?”司馬南又問她。


    冷靜依舊搖頭。


    她雖然沒被投進監牢,卻被關在這偏殿裏,根本沒有自由,哪裏會知道外麵發生的事情。


    “你說奇不奇怪,有時候,我特別盼望這個人趕緊死了,可現在他真的要死了,我卻開始難過,開始惶恐,如果他真的死了,我該怎麽辦?”


    司馬南繼續說下去。


    “你心中早有了答案,又何必在我麵前裝腔作勢。”冷靜冷聲道。


    司馬南陷入沉默,良久,忽然又開口:“你知道我這個人,並不喜歡立在高處,我出身寒微,盡管現在身處富貴鄉中,可最懷念的還是在鄉下過的那段日子。”


    “現在可不是你說廢話的時候,皇上無嗣,若不盡早,恐生巨變。”冷靜忍不住說道。


    “可是越到了這種時候,我卻越想跟你說說廢話。我平日裏說廢話的時候不多,以前有江明,還能說上幾句,江明走後,原以為有你可以說上兩句,可你又與我鬧的風風雨雨,我真是連個能說話的人也沒有了。”司馬南低聲道。


    冷靜垂下頭,心裏有些疼:“你這麽聰明,怎麽會不知道為什麽。”


    “我確實有想過,卻不敢肯定,我不敢相信我這樣一個大奸臣,會得到你那麽深沉的愛。”司馬南道。


    冷靜咽了口口水。


    突然有點理解司馬南的感受。


    兩個特聰明的人實在是不適合待在一起,因為任何事,隻要猜得中,便會覺得寡淡無味,而你所有為了假裝作出的努力也都是白費。


    她以為她對他故作冷淡,他便會放棄,以為自己並不喜歡他。


    可事實上,他真的是想過,冷靜是為了他,才故意這麽做的。


    “你覺是章這個人怎麽樣?性格才學是不是超過皇上?”司馬南卻突然又轉移了話題。


    這讓冷靜有些難過。


    她原以為他會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給她機會說出實話,化解他們之間的誤會。


    畢竟孝帝如今生死隻在一線間,顧及自己尚來不及,應該沒有精力再利用她對付司馬南。


    她和他可以像以前那樣,就算相顧無言,至少讓對方感覺到溫暖。


    可司馬南好像並沒有這樣的意思。


    “他是個傻子,怎麽跟皇上比,你腦子是不是壞了。”冷靜的眸裏中溶進冷光,冷冷的說道。


    “當初讓他裝傻子躲過皇上母子追殺的人,就是我。”司馬南淡淡的說道。


    冷靜差點讓自己的口水嗆死,大聲咳嗽起來。


    司馬南將自己的綿帕遞給她:“當然,九王爺母子並不知道這個出主意的人是我,他們一直以為是江明。”


    冷靜拿起他的綿帕,重重的擤鼻子,算是對他的報複。


    她一直以為自己很聰明,看透了這後宮裏的局。


    誰知道,到最後,她還是在走迷宮,她以為一直跟她一起走迷宮的人,竟然就是她走出迷宮後要麵對的最強大的對手。


    這讓她有點接受無能。


    “那個組織的頭領是你?”冷靜憤怒的問道。


    司馬南聳聳肩,攤手:“我並不知道什麽組織,我隻知道,因為你的計策,放走了關太妃,她出宮後如魚得水,才有了這次的攻城事件。


    所以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太縱容你,才致使事件發展到現在這種狀態。”


    冷靜瞅了他一眼,心中有些傷心。


    她想到了齊天大聖大鬧靈宵寶殿的故事,從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裏死裏逃生的大聖,以為這天下再沒有他的對手,最終卻敗於和佛祖的一個賭約。


    大聖沒有翻出佛祖的手掌心,而她冷靜,好像也從來沒有擺脫過司馬南對她的控製。


    “可惜,你並沒有討好任何人,雖然你做了很多事,可還是變成了人人喊打的奸臣賊子。”冷靜道。


    司馬南點頭:“我知道,我生來不是帝王料,沒有太宗皇帝的英明果斷,更沒有一個肯為我翻雲覆雨的娘親,所以注定我一事無成,隻能混成這般模樣。”


    “你為什麽還不走,還待在這裏閑聊,你現在不是有很多事要做?”冷靜不想再跟他說下去。


    因為她隱隱有些怕,她怕他要做出的決定與她心裏所想的根本不相符。


    雖然她覺得他並不是她想象中那樣完美的情人,可她也實在沒辦法想象,若是以後的生活中失去了他,她會把自己過成什麽樣。


    不錯,她是對章有好感,認定章比他更了解自己,明白自己。


    可她從來沒對章有過嫌棄的感覺。


    一個在她心目中過於完美的人,並不可能成為情人。


    嫌貨的都是真正的買貨人,而對貨物讚不絕口,認為貨物完美無暇的通常都是拒絕掏錢,隻來圍觀的。


    對於司馬南,冷靜想做的,顯然不隻是圍觀。


    他抓起她手中的瓶子毫不猶豫的尋死時的神態,她還記得。


    她承認自己貪婪,既想要司馬南這樣不問情由的嗬護,也想要章那樣睿智,能懂得她的內心的知己。


    可司馬南,現在的行為卻讓她心涼。


    他猜到了她的意圖,卻不肯繼續附合她的意思說下去,卻似乎又怕她追究下去,而換了話題。


    司馬南正要迴答他的話,隻見一幹文武大臣推門走了進來,為首一個也不管冷靜在場,怒氣衝衝的伸手指著司馬南,喝道:


    “司馬小兒,事關社稷安危,為何作出這樣的決定?你昏了頭不成?”


    司馬南慢慢立起來,麵無表情,聲音冷酷:“宇中丞,本將軍做了何等決定,讓你們如此氣惱?”


    “有話你便直說,這些年你一人大權獨攬,把持朝政,眾人敢怒不敢言,若不是因你這個人還算忠正,所做的決定還算正確,老臣早就聯合眾臣工一起參你!


    就算參不倒你,至少也落下忠臣義工的下場,好過受你等小兒之氣!”宇中丞越說聲音越大,恨不得過來扇司馬南耳光的模樣。


    “宇中丞,這個決定是朕做的,與大將軍無關,朕說了兩遍,你們為何不信?”孝帝走進殿中,大聲說道。


    “皇上啊——”宇中丞大喊一聲,跪倒在地,眾臣工跟著他一起跪下,大唿皇上。


    孝帝掠過眾臣工頭頂,望向司馬南,他的神情分明是在告訴司馬南,他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後果。


    “皇上做了什麽決定?”司馬南問。


    “朕決定不再繼續追查叛賊一事,既然大將軍已經平息了叛亂,殺死了帶頭的首領,此事到此為至。”孝帝道。


    “皇上,不可如此!”司馬南疾聲道。


    “朕意已決,無須多言。”孝帝冷聲說道,拂袖而去。


    “皇上啊——”宇中丞老淚縱橫,大喊一聲,低頭朝殿內的柱子上撞去。


    司馬南飛身過去,拽住他的衣襟,將他拖了迴來,冷聲道:“中丞大人三思,皇上不過是一時糊塗,我這就去跟他陳明利害,讓他收迴才剛的話。”


    說著,便也飛身出殿,直追孝帝而去。


    眾臣工聚到宇中丞身邊,噓聲四起。


    “奸臣賊子!這是演給咱們看的,皇上一定是受他所製,聽任他擺布。”


    “老中丞,你可不能走死諫這條道啊,朝堂上需要你這們有威望的老臣主持,若沒有你們,豈不讓那黃口豎子得逞?我們更是連立錐之地也沒有了哇。”


    “老中丞啊!你與太後關係甚密,還是找太後出麵,解決這個事罷。”


    。。。。。。。。


    冷靜聽著他們的話,嘴角泛起些許嘲弄的笑意。


    一個人不管存有怎樣的好心,如果不善於解釋自己的行為,不會為自己的行為粉飾,那麽一定會是司馬南現在的下場。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根本不是凡人所能達到的境界。如果你一味要這樣走下去,等待你的,必是一條死路。


    冷靜信步走出殿門。


    司馬南與孝帝在不遠處的六角亭裏爭吵。


    說是爭吵,其實不過是司馬南一個人在講話。


    孝帝的神情平靜,壓根不想聽他講下去的模樣。


    冷靜走過去,聽到孝帝說道:“不管怎麽樣,這是我死之前,能為你做的最後的幾件事,這些年我一直針對你,可我心中的痛苦,你永遠也不會明白。


    你不知道,我是多麽不喜歡有你的存在,或者沒有我的存在。”


    “這不是你的錯,其實你根本沒必要為這個折磨自己,如果你一知道這件事,就告訴我,這些年你就根本不會這麽痛苦,就會變成一個勵精圖治的好皇帝。


    那麽,我遇到冷靜後,就可以帶她走,去過我想要過的生活。”司馬南啞聲道。


    “總之,都是我的錯,我實在是不能夠明白廖師傅當初的意圖,既然他什麽都知道,為什麽還要讓你保舉我登基,讓章來做皇帝不是更好?”孝帝痛苦的說道。


    “章當時多大?他若是做了皇帝,能控製住當時複雜的局勢麽?你要相信你自己,師傅選擇了你,就是他選擇你的道理。”司馬南道。


    “是,我明白,因為當時我幾個娘舅手握兵權,權勢滔天,你父皇根本不敢得罪他們,我甚至覺得你父皇他根本就知道我不是他的親生兒子,而隻不過是迫於當時的形勢,不得不立我為太子。”


    孝帝一臉傷心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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