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含煙姑娘拄著腮幫子問道。


    “後來王死了。”唐多慈一邊喂多多吃飯,一邊道:“我大概應該請一個人老媽子照顧一下。一個人看孩子真累。”


    “為什麽會死?”含煙姑娘不理會唐多慈的抱怨。


    “因為他會一切都不再信任。你現在知道什麽是天下第一奇毒了吧?天下第一奇毒就是對一切都不再信任,你會恐慌,恐慌的滋味甚至勝過死亡。你信不信?”唐多慈故作神秘。


    “我不信,我寧願相信五師妹說的紅妝素裹,描眉畫眼。習箜篌,按玉笛,摹工筆,繪寫意。四書五經、淫詞浪曲,飲食茶酒,德容言工,以至於婉轉承應、品簫媚術,無一不精。令天下男子皆為我裙下之臣、入幕之賓。這才是一個用毒的女人最高的智慧。”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你知道嗎?人那麽壯大,權位、生死、愛恨、名利卻動搖它。權位、生死、愛恨、名利那麽壯大,時間卻消磨它。時間最壯大麽?不是,最壯大的是人心。當心空無一物,它便無邊無涯大小姐,你離這個境界還遠著呢,別做夢了,有做夢的時間還不如幫我打掃院子。”


    “我是客人,怎麽能幹活呢!”含煙姑娘的纖纖玉手不是用來幹粗活的。


    “我看你你主人還主人。”


    古董商蕭家位於福州城西南郊,占地遼闊,有兵卒護衛,下車之際,饒是見多識廣的李夫人也不免被這氣勢震了一震。


    聽說是李家的大夫人,門上小廝如見聖旨,態度極為恭敬,一眾仆婦不免露出自得之態。卻不想等著半日,也未見靈珠夫人現身。


    日過正午,靈珠終於現身,大夫人打眼一瞧,隻見這女子高梳發髻,披著紅帛,哪有一絲寡婦的姿態。見大夫人輕蔑之意,靈珠先是福了一福身子,“李夫人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賜教?”


    “老身聽聞蕭家家財萬貫,終身潔身自好,沒想到留下的小娘子倒是也是這般俏媚動人。”


    明知李夫人語帶諷刺,靈珠卻不動怒,端起茶盅飲了一口,方道:”先夫去得早,留下奴家在這世上受苦,若不是為了蕭家,加之王爺照拂,奴家怕是早已心灰意冷,伴那青燈古佛去了。”


    聽了這曖昧不清的話,李夫人對靈珠更加厭惡,冷笑道:“你想要多少銀錢?”


    “你這是說笑還是當真,難道我蕭家還需管王爺家要銀錢嗎?”


    “你這般糾纏我家易辰,不為銀錢又是為何?”


    靈珠放下茶盅,“李夫人,你上門來,奴家代之以禮,隻是不知何故要出言羞辱呢。”


    “莫非你還想要嫁入我家?”


    “我幾時說過非王爺不嫁?”


    李夫人喝道:“你這般妖孽,是何人派來作弄我兒?”


    靈珠甩袖,“王爺要娶我,與我何幹?李夫人,我勸你自重,莫在我府上耍威風,我家老爺雖已故去,但堂堂蕭家也不是可以被隨意欺淩的。”


    李夫人聽他話音怒極攻心,頭暈眼花,晃了兩下,竟要摔倒,仆婦們見狀,趕緊穩穩扶住,靈珠長身玉立,視而不見,舉起右手指甲細細觀賞,有仆婦罵道:“我家少爺堂堂王爺,即便是青睞與你,李夫人也是你的長輩,可你這妖婦,竟如此歹毒,氣傷了大夫人。”


    靈珠正待反唇相譏,小廝中站出一位少年,向靈珠一拜,“夫人,還望看在大夫人年事已高,莫與他爭辯。”


    靈珠定睛一看,正是阿銀,數日不見,麵容更加消瘦了,“你為何來此?”


    阿銀垂下雙眼,“大夫人著我來此。”


    靈珠大笑,阿銀又道:“夫人所受的委屈,自由王爺迴護。夫人又何必逞一時之快呢!”


    靈珠想了一想,“說的有理,還望你攜大夫人迴府,莫要再來吵鬧。”


    稍遲易辰聽聞此事,長歎一聲,來到母親的房門前,“娘親,你隻當沒生我便是。”


    此語一出,大夫人悲從中來,想起懷胎十月,撫育二十載,萬言難訴其中辛苦,心下竟是放軟了,“我兒,靈珠夫孝未滿不可改嫁,你們暗通款曲,若是被人得知,可是重罪。”


    “靈珠在府中說一不二,沒有人敢查問。”


    大夫人心道,那是王爺的權勢嚇住了旁人,你這癡兒,竟還當是好事,若是被京中的敵人抓住把柄,參上一本,你這王爺的頭銜必定被摘了去,然而轉念一想,這男女情事,正如阿銀所說,確是曲折困難越多越是有滋味,靈珠既無改嫁之心,便也不成了大患,想到此節,大夫人道:“罷了,由你們去吧!”


    “你說會讓唐菜花出麵調查古玉失竊的事情,有眉目了嗎?”得到李夫人的首肯,李易辰便在靈珠的府上住下。李夫人想兒子了便派人去請,居然也能相安無事好幾天。


    靈珠性情活潑,也能陪著易辰閉門不出,二人倚在榻上竊竊私語,身量纖細修長,身上隨意搭著薄紗,好像在自己家中一樣適宜,下人們早已見怪不怪了。


    “那件事不急,左右發生了已經好幾年,縱是她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們要的是讓汴京龍椅上坐著的人放心。誰讓他隻信任唐菜花呢!”他摁住她親昵,兩人瘋作一團。


    靈珠容顏豔麗,初見時作守節的姿態,也覺得清雅,如今肆意的塗抹顏色,直叫人不敢逼視,易辰本是年輕人,怎奈自幼體虛。“我必娶你為妻。”


    “罷了,這種話說來何用,我朝男女婚配,幾時由得自己做主,易辰,今生遇到你已是天大的福氣,聘者為妻奔者妾,這道理我也懂得。我自知沒有嫁你的福氣,這一時歡愉,便是我唯一所有,唯一能夠給予你的饋贈。”她越說越難過,低頭輕輕哭泣,紅綃帳中,倩影婉麗。


    眼見易辰靈珠始終不見情淡,眼見靈珠守孝期滿,李夫人憂心如焚,一則深恐靈珠提起婚事,二則即便兩人情斷了,此事若是傳出去,易辰也不可能聘到佳女,然而投鼠忌器,想到太醫每每露出的為難之色,她又不敢對易辰嚴加管束。


    轉眼又過了幾日,易辰攜靈珠前來向母親請安,李夫人連忙命人接到內室,細細看了看,隻覺得自從易辰與靈珠相識以來氣色確實好了許多,每次見到都是容光煥發的,不免露出笑意,心裏的怨恨之情也少了許多,靈珠坐在一旁泰然自若,像是在自己家中。


    仆婦進來稟報,“朱太醫在外麵候著,可要他進來?”


    易辰皺眉,“好好日子,叫個太醫來作甚,孩兒自小藥石不斷,實在厭煩極了,您看我,哪裏有病人憔悴的樣子。”


    “總還是小心為上,請他進來為你瞧瞧也好,為娘放心。”李夫人勸道。


    “稍後再說,今日我來,是有要是跟母親商量。”易辰道。


    李夫人心中咯噔一響,勉強笑道:“怎麽?”


    靈珠款款站起,與易辰攜手而立,“靈珠夫孝將滿,我們商議過,不日可行大婚之禮。”


    李夫人急道:“怎麽這般著急,你夫孝剛剛滿,這樣不好吧,為了避免流言蜚語。這件事可以慢慢再商議如何?”


    “靈珠少年守寡,又確實與孩兒心心相印,旁人的流言如何信得?我日夜陪在她身邊,她為人怎樣,誰比我更清楚。”


    “你倒說說她為人怎樣?”李夫人氣的渾身發抖,怕什麽來什麽。


    “嚴於律已,待人寬厚,下人仆婦莫不稱道。”易辰道。


    “待你又如何?”


    “靈珠無名無分,待我卻如夫君般千依百順。”李夫人想起靈珠糾纏易辰的浪蕩樣子,恨不得出口辱罵。但是當著兒子的麵卻罵不出來。


    易辰朗聲道:“母親,若不去靈珠,我今日隨即改為她姓。”


    “荒謬,靈珠出身樂籍,本無姓氏,是極低賤的人,你要隨了她的性,莫非你想要隨蕭家的姓,你莫要忘了,你是皇親國戚,要改姓,你想要全家給你陪葬嗎?”


    “李家不肯給她名分,孩兒隻有這樣表明心跡,皇上那孩兒自會上書,皇上若是不允,摘了我王爺的頭銜便是。”易辰道。


    “好啊,好啊!”李夫人氣的直發抖,“你的祖父,你的父親,這一生為牡丹盡心盡力,換來了你的榮耀,你卻能輕易為了一個女人棄我家姓氏,做他的入贅之婿。”李夫人勃然大怒,“你對得起列祖列宗嗎!孽子,來人,去家法伺候!”


    阿銀急忙上前阻攔,跪在李夫人麵前,“還請夫人看在老王爺的麵上繞過少爺。”


    “他要氣列祖列宗於不顧,如何饒恕?”李夫人的手直發抖,隻覺得頭暈眼花,快要暈倒了。


    “少爺是李家唯一的子嗣,若是打壞了可怎麽辦?夫人三思啊!”阿銀抱住夫人的大腿,不許其上前拿鞭子。


    正在糾纏,李夫人一眼看見靈珠手中握著古玉,喝道:“此物如何在你手中?”


    易辰道:“這是蕭家祖傳的古玉,母親為這個是為何?”


    “什麽蕭家祖傳,這個古玉是我們李家祖傳下來的!”李夫人一激動氣昏了過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太子,束手就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yunamisa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yunamisa並收藏太子,束手就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