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珍珠生於海底,由母蚌以身體孕育,此物生於黃河入海口之處,河水海水輪番衝刷,色澤與眾不同些。(.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靈珠夫人嬌笑道:“不過此物真是不值多少銀子,我喜愛它是因為它的名字叫靈珠。”


    男子看了又看,露出喜歡之意,靈珠夫人摘下靈珠,戴在男子的頸間,正色道:“你我之情可堪日月,必不負靈珠。”


    李家小廝仆婦過百人,此刻卻鴉雀無聲,正房中大夫人居中而坐,身著明黃服飾,遍插珠玉,不怒而威,看的下人們戰戰兢兢,誰也不敢上前奉茶,或是發出一點聲音。


    大夫人拍著桌子厲聲道:“靈珠不過是蕭家的家妓出身,僥幸成了妾侍,正室死了之後才成為夫人,如今卻不安於室,四處招搖過市,還想進我李家的門?”


    “姐姐稍安勿躁,易辰沉迷至此,可能有什麽緣由,阿銀,你平日跟著少爺,你來說說是什麽緣由。”說話的青衫男子是李家大夫人的親弟弟王莫言,言語中護著的正是與靈珠夫人交好的李家少爺李易辰,李在牡丹是國姓,李家正是正宗的皇親國戚。他與李少爺的感情深厚,是以連忙安慰姐姐。


    阿銀自下人中間走出,但低頭而站,卻未答一句。


    王莫言追問,“阿銀,幸得你一直跟著易辰,照料得當,才拖延至今未病發,事已至此,我們並沒有怪你未提早稟報,有話直說,不用害怕。”


    阿銀輕聲道:“少爺個性倔強,隻怕家裏越反對,他便越堅持,以小人之見,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混過去,或許有情淡的一天。”


    大夫人喝道:“這樣的醜事,若是傳了出去,就算我們李家能擔待著,汴京城中那幫老東西也會嚼舌根的,阿銀,你說那女子到底有多美貌?”


    “靈珠夫人眉清目秀,優雅脫俗,舉止出塵,卻是個美人。”阿銀道。


    “即是如此,我便去會會她。”大夫人道。


    莫言上前,“也好,姐姐親自去一趟,可當探知虛實。”


    唐多慈的院子內,她正在喜洋洋的教多多學走路,含煙姑娘饒有興致的在一旁看著,看著看著也看的膩歪了,於是問道:“你知不知道蕭玉郎的爹爹是怎麽死的?”


    唐多慈白了她一眼,“我連見過都沒有見過他,聽說早就死了,我如何能見?”


    含煙姑娘自知問了廢話,卻沒有引出她想聽到的話覺得挺沒趣的,不過還是想炫耀一番,“我知道他是怎麽死的?”


    “你都能知道,看來你聽說的也不是真的。”唐多慈毫不留情。


    “你別小看人,當年蕭江山死的時候,就有人提出蹊蹺,我爹還派人去查來著,隻不過查來查去的也沒查出來什麽。不過有一次我在爹爹的書房看過一個卷宗就是關於蕭江山死因的,上麵寫死於中毒,至於為什麽給壓下來,我就不知道了。”含煙姑娘道。


    “沒寫中了什麽毒嗎?”唐多慈問道。


    “我也是很好奇,後來還特意問了爹爹,爹爹告訴我說是死於中毒也隻是猜測,因為屍體沒有任何異樣,偏偏是沒有任何異樣才讓人覺得奇怪。”含煙姑娘道。


    “或許死於天下第一奇毒呢?”唐多慈微微一笑,帶著調侃。


    “什麽是天下第一奇毒?”含煙姑娘問道。


    唐多慈沉吟片刻,“說的太隱晦了你反而聽不懂,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含煙姑娘癟癟嘴,“講吧,反正我還挺愛聽你講故事的。”


    從前呢,有一個師傅問他的徒弟,“什麽是天下第一奇毒?”


    七師弟道:“我願走千山,渡萬水,收瘴癘,品花草。菌菇蕊葉,陰陽調和,遍覽醫典,以求生克。研磨細琢,鼎爐蒸熏,使毒無色無臭,無跡可尋,無藥可解。”


    師父搖了搖頭。


    六師弟道:“我願殺猛獸,捕蛇蠍,采礦石,淬金鐵。提配方,做分析。細密紀錄,研究結構。集萬物之邪詭,合天地之殘忍,使人見血封喉、當者立斃。”


    師父搖了搖頭。


    五師妹道:“我願紅妝素裹,描眉畫眼。習箜篌,按玉笛,摹工筆,繪寫意。四書五經、淫詞浪曲,飲食茶酒,德容言工,以至於婉轉承應、品簫媚術,無一不精。令天下男子皆為我裙下之臣、入幕之賓。那時節,任憑我端給他們喝孔雀膽、鶴頂紅,他們也甘之如飴。”


    師父擦了擦鼻血,搖了搖頭。


    四師弟道:“我願研究風的吹送,水的流動,人的飲食習性,牛馬的走向愛好。我願參透天地星辰的運行,探尋世間的規律,繪製出一幅圖像。我隻要一小撮毒藥,不必見血封喉,隻要能生生不息的繁衍。我將毒藥下在一條合適的河中,自會被合適的荇藻吸收,自會被合適的男子吃到,自會傳遞給另一個女子的嘴唇,自會傳遞給衣服、器物、牛馬與孩子,自會有帶毒的蒲公英被風吹送到天涯海角,沾染上花草、樓閣、船舶、筆墨、胭脂、簪釵、甲胄、門扉,自會從手腳、口唇、眼睛、肌膚上入腸胃、進骨髓,日積月累,深不可治。”


    師父立刻停下給身上拍爽身粉的動作,搖了搖頭。


    三師弟道:“我願苦讀孫吳兵法,精通三韜六略,爛熟經史子集,旁涉詩詞歌賦。出口成章,下筆成文,唇舌鼓搖三百國,胸中甲兵十萬人。那時我自薦為相,出謀劃策,結黨營私,欺上瞞下,取朝綱,攬大權。那時,管你忠臣良將,都敵不過我信口開河。任你盡忠報國,抵不住我十二道金牌。為所欲為,毒施人鬼。”


    師父搖了搖頭。


    二師弟拍案而起,橫眉冷對朝諸位師弟和師父環視一圈,一字一句的說:“爾等卑鄙無恥、毒辣殘忍的鼠輩!”


    然後摔門而出。


    後來,他們聽說,二師弟走得很遠,去投了義軍。他娶了義軍頭目一個嫁不出去的醜女兒,成了義軍的名將。他愛兵如子,衣食與士兵待遇相同,肯為士兵吸吮傷口的膿液。他清廉無私,有賞輒分,家無餘財。他遇敵則衝鋒在前,撤退則單騎斷後,知人善任,賢達開明,有過則改,兼聽則明。他甚至還是位良醫,親手救過無數將領的性命。他微笑著,“我以前學毒,好歹也有點用處麽。”


    嶽父死後,二師弟成了義軍的領袖。他率領大軍以少擊多,以一場背水大戰奠定了中原大局;他命忠誠的部下襲取東南,樓船如林,一鼓而定。他又親自率軍進取西北,拓荒萬裏,諸小國紛紛請求入朝依附。天下已定,他又和好友兼宰相一起謀劃更新的製度,休養生息、以慰百姓。他忙於軍政大計,唯獨沒有考慮自己的地位。他日夜操勞,不近女色,始終隻忠於自己那醜陋的原配夫人。


    最後,在都城,他拒絕登基為王。他強調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群臣上表,他再次拒絕,並威脅說如果再逼他為王,他就要匹馬出行,掛冠歸隱。百姓們簞食壺漿,拜倒在宮門前,號哭連天,說若他不允,則天棄吾民矣。他淚流滿麵的下跪在百姓麵前,被迫從命,遂為王。


    師父看了看徒弟們,慨歎道:“你們還務於雕蟲小技……看看你們師兄的誌向!”


    後來,王威加海內,於是免去諸將權,把他們圈養在宮中。


    王營造了複雜精致的製度,裝備了精良的設備,並收天下百姓的兵器,隨後用兩場幹脆利落的戡亂,向天下誇示了禦林軍和普通百姓之間壓倒性的差距。


    王設立了精密的信息處理機關,控製了百姓們的每一個信息源頭。


    師父在老家出門少。但他每次出門,都發現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他好奇的打聽又有哪些鄰居過世了,但大家都說不出所以然。師父發現自己頭發掉得越來越多,容顏日益枯槁。


    後來,深夜,有一乘車來,幾個持戈衛士把師父帶進了宮廷。


    王在百丈高的露台見師父。他拒絕師父行君臣之禮,反而向師父行了師徒之禮。他微笑,“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他說,師父當年對徒兒的教誨,徒兒一刻也不敢忘。”


    師父問,“怎麽個不敢忘呢?”


    王拉師父到露台欄杆邊,俯瞰河山秀麗。王向師父指了指天邊,如紫羅蘭一般綻放的雲。王向師父指了指滔滔大河,如鮮血一般殷紅的流水。王向師父指了指億兆黎民的臉,那像桑葉一樣綠的膚色。王笑了笑。


    師父問,“怎麽呢?”


    王道:“我記得七師弟的創意。他要用植物的陰陽生克調出毒藥,無色無味。我記得六師弟的創意,他要從動物、礦物身上提煉元素,來合成見血封喉的毒藥。我記得五師妹想用女色,我記得四師弟要研究下毒的路線,我記得三師弟想成為奸臣。我一直記得。”


    王道:“我現在,可以隨便在稚兒的牛奶裏加毒藥,讓他們提早衰竭。我現在,可以隨便在百姓的茶飯裏加毒藥,讓他們短壽。我現在,可以隨便在女子的飯食裏加毒藥,讓她們不育。我現在,甚至可以一高興便坑埋百姓。他們的聲音,不會被別人聽見。”


    王迴過頭問師父:“現在,師父,你知道何為天下第一奇毒了嗎?”


    師父退了兩步,看了看他。師父道:“沒人阻止得了你了嗎?”


    王笑笑。


    師父道:“你難道什麽都不怕了嗎?”


    王笑笑。


    師父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你排行第二?”


    師父道:“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麽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大師兄?”


    王愣了一愣。


    師父道:“你就沒有想過一種可能,比如,你的大師兄天賦異稟,擊敗我之後叛出師門,而我培養你們,就是企圖擊敗他?”


    師父道:“你就沒有想過一種可能,比如,你的大師兄一直藏在你附近?他的手段還高你一籌,可以隨便毒死你?”


    師父道:“你有沒有想過,你有一個技藝還在你之上的大師兄,他又怎麽甘心被你超越?你有沒有想過,他隨時都可能用一種更絕妙的手法,來讓你敗北?”


    王想掩蓋自己笑不出來的表情,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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