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黑發的少女大聲叫著他的名字,在相距不到十丈的距離時,突然整個人都從馬背上躍起,撲向了他。


    君琛瞳孔顫抖了一下,張開臂膀,穩穩地接住了砸進他懷裏的人兒。


    他畢生難忘,那一年初陽之下,少女撲進他懷裏,像是一朵柔柔的扶桑花落在了他心頭。


    裹著重甲的鐵臂收緊,收緊,再收緊,像是要就這麽把人嵌入自己的胸膛裏。


    唿吸間全是她的發香,那一刻君琛才驚覺,原來自己這麽舍不得她!


    堯年看見君兮,也是大吃一驚,不過很快就搖頭失笑。


    他喝了一聲:“眾將士聽令,全速前進!”


    騎兵們自然是看到了君兮撲進君琛懷裏那一幕的,異口同聲大喝了一聲,甚至夾雜著幾許笑聲。


    知道是要騰地方給他們將軍,騎兵們很快就走出老遠。


    君琛吻了吻她的鬢發,聲音已經啞了,許是激動,許是意外,帶了幾分顫抖:“我以為,你不會來。”


    他身上的重甲箍得她身體發疼,但君兮隻用力抱緊了他的脖頸,抱了許久,她才鬆開他,從懷裏掏出那枚錦囊,放進了他手心,眼眶發紅道:“平安歸來!”


    君琛同白馬寺的主持大師也算得上是好友,自然認得那東西是出自白馬寺。


    這個傻子,竟然連夜跑去白馬寺,隻為了給他求這麽一道平安符。


    君琛攥緊了手裏的錦囊,放進了自己玄甲下的衣襟裏,他動作是那麽小心翼翼,可是握著錦囊的手,分明又力道大得骨節泛白……


    他眸色沉沉地看著她,帶著薄繭的手撫上她的臉,他的手溫熱,她的臉冰涼。


    也是這時候,他才注意她衣服半幹,衣擺上還有泥印。


    “冒雨去的?”他一遍又一遍磨砂她的臉,語氣溫柔得不像話,又像是在努力壓抑著些什麽?


    “山路太滑,摔了是不是?”掐在她纖細腰身的手猛然加大了力道,仿佛是隻憑他那一隻手,就能掐斷她的腰身。


    君兮看著他清俊的臉,沒能忍住眼底的酸澀,眼淚奪眶而出,“君琛,我怕……”


    怕什麽,她沒說,但彼此都知道。


    他食指撚起那滴淚,像他第一次要她時一樣,將指尖那滴淚,放入了自己唇中,苦澀的味道在舌尖化開。


    下一刻,他一把按住她的後腦,兇狠地吻了上去。


    淩厲的,霸道的,像是要宣泄什麽。


    他一點都不溫柔,磕破了她的唇,甚至咬傷了她的舌,但誰也沒有喊停,她糾纏他,他掠奪她,金色的晨曦灑落在擁吻的二人身上,唯美的叫人歎息。


    窒息感來臨的時候,君兮不得已用力拍打他的肩,他也沒有停下,像是魔怔了一樣,隻恨不得將她整個兒吞下。


    君兮是真的難受了,她想躲開,哪怕是喚一口氣也好,可是他不讓!


    她想扭頭,他的大掌禁錮住了她的腦袋,就連腰身,也被他另一隻大掌禁錮著,她被動承受著這個窒息般的吻,拚命想唿吸,張開嘴隻會讓他掠奪得更深。


    停下的時候,君兮大腦缺氧,有瞬間的空白。


    他抬手擦拭她唇邊的涎水,眸子暗沉得叫人心驚。


    “君兮,等我,等我迴來!”


    他用力在她脖子上啜了一口,才又抬起頭來。


    君兮氣還是沒有喘順:“嗯,我等你!”


    “開春了就去江南!有了身孕也別怕,照顧好自己和孩子,等我迴來!”他又吻吻她的唇角,用力地抱緊了她,“君兮,我真的走了!”


    君兮還在他那句有了孩子裏沒迴過神來,人就已經被他放到地上了。


    他微微彎腰,把她一縷碎發捋到了她耳後,嗓音又溫柔了起來:“迴府後記得沐浴,讓廚房熬薑湯,莫染了風寒。”


    “我不讓你看著我的背影,君兮,你現在迴去吧,等你走過了前麵的小坡,我再走。”他眷念似的不願把手從她臉上移開。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迴?


    他不願讓自己看他的背影走,是怕她平添傷感吧。


    君兮忍下眼眶的淚意,重重地點頭,“好,我先走。”


    她後退一步,要轉身去騎自己的馬,君琛的手久久沒有收迴,五指拂過了她的發,似乎殘留一抹香。


    君兮翻上了自己的馬,再迴頭看了他一眼,用力一揮鞭,馬兒撒開四蹄往迴路跑去,到那個小坡時,君兮勒住韁繩,用力衝他揮了揮手。


    君琛眼神一片柔和。


    卻聽得對麵的人兒衝他大喊:“君琛,你要是迴不來,我就帶著你兒子嫁給別人!”


    有那麽一瞬間,君琛麵上的表情是呆滯的,當他反應過來朝那邊看去時,矮坡上早沒了人。


    心底被什麽東西填滿,暖意融融的。


    君琛喝了一聲“駕!”,去追前麵的軍隊。


    這一戰,他怎麽舍得不迴來!


    他的傻子還在等著他,說不定到時候小傻子也有了!


    矮坡處,君兮從枯樹下走出來,看著那一人一馬在遠處成了一個黑影,仍舍不得移開目光。


    許久之後,她才把手放在了自己腹部,神情有些迷茫又有些期待:“會有我跟君琛的孩子?”


    她雖兩世為人,可在情字上,卻仍是一知半解。


    若不是君琛突然提到孩子,她都不會想到,她腹中可能已經有了她和君琛的孩子。


    前世當皇後,她自然是知道,被楚鈺寵幸過的那些妃嬪,大多都是在第二天就會送一碗避子湯去。


    君琛在那事上,一向是放縱的,興致上來了做一夜也是有的。


    她自然沒喝什麽避子湯。


    君兮突然覺得臉有些發燙,那個壞人!


    臨走前還不忘欺負她!


    ————————


    八寶七喜都以為君兮這一晚和君琛在一起,看到君兮一身狼狽地迴府的時候,還都愣了一把。


    “郡主,您這是怎麽了?”八寶呆頭呆腦的,突然語出驚人:“世子不會那麽禽獸,把您直接給按在草地上……唔……”


    七喜臉紅得要冒煙,一把捂住了八寶後麵的話。


    十一默默盯著自己的腳尖兒。


    君兮頭上滑落幾排黑線,斥道“八寶,以後我的閑書,你少看!”


    八寶有點小委屈:“啊?為什麽啊?那本《妖孽夫君調教手冊》我還有一半沒看完呢。”


    這妹子呆得已經沒救了,七喜放棄掙紮。


    君兮不想跟八寶那傻孩子計較這個問題了,之前還不覺得,現在心裏沒了掛念,才覺得這一身濕衣服穿在身上,不舒服得厲害,就吩咐道:“備水,我要沐浴。”


    她走到房門口,又想起了君琛的囑咐:“讓廚房熬碗薑湯。”


    七喜自然發現了君兮衣服是半幹的,眉心一蹙,“郡主,您這是淋雨了?”


    若是在世子那裏,世子怎麽可能讓她穿著濕衣服?頭發也是濕的。


    “連夜去了一趟白馬寺。”君兮道,“讓廚房再煮點清淡的小粥。”


    折騰了一夜,她還真有些餓了。


    她去白馬寺幹嘛,自然不言而喻,七喜原是君琛的影子,聽到這裏,對君兮不由得又敬重了幾分,忙道:“奴婢這就去準備。”


    同樣送完連清參軍迴來後躲在房裏哭了一早上的湯圓突然冒了出來,眼眶還是紅紅的,但麵色有點兇:“郡主,我隻是一天沒在你身邊,你怎麽就把自己整成了這個樣子?”


    君兮:“……”


    湯圓分分鍾捍衛自己大丫鬟的地位,小胖手一揮,指向十一:“快去給郡主請個大夫迴來!”


    十一覺得這話沒毛病,去請大夫了。


    全身都泡進熱水裏,暖意一點點在身體裏遊走,君兮舒服地歎了一聲,冰冷的身體漸漸迴暖,君兮才覺得腰有些疼,她垂眸看了一眼,瞥見自己腰側那個青色的掌印,想到男人攬著她時的力道,親吻時的強勢,突然把自己整個人都縮進了水裏。


    那個壞人!


    不論什麽時候都是這麽強勢!


    不想他不想他!


    從水裏冒出來,君兮抹了一把自己麵頰上的水,又捧了一把扶桑花瓣灑在水裏。


    脖子上他新吮出來的那個印子她自己看不到,可是之前留下的印子,都還沒消呢,淡青的,淡紫的,肩膀上,鎖骨下,密密麻麻都是。


    她把手指扣在自己腕兒上,除了能感受到底下有力的脈搏起伏,餘下什麽也把不出來。前世她當皇後時,曾聽一個老嬤嬤說過,女子有孕,至少也要半月才能探出脈象,還是要醫術頗為精湛的大夫才能探出。


    距離地宮那一夜,這也才十天不到,君兮笑著搖搖頭,自己真是因為君琛臨走前的話魔怔了。


    “君琛,我兩世為人,算是栽在你手上了!”


    她幽幽歎了一聲。


    沐浴完,君兮隨意穿了一件月白的抹胸長裙,湯圓怕她冷,硬是給她搭了一件披肩,頭發被湯圓用棉布擦拭過,已經半幹了。


    將就著才喝了半碗粥,君兮正尋思著怎麽通過昨夜那場刺殺,讓側妃身後的人大出血一場,卻聽湯圓道,一大早發現側妃不見了。


    “她昨夜有出府嗎?”君兮漫不經心道,那波刺客是衝著她來的,她為了不波及燈會上的人,都是繞著偏遠的路去北城門的,應該沒有多少無辜的人遇難才是。


    湯圓想了想道:“聽守門的小廝說,側妃沒有出府,倒是她身邊的春杏昨天夜裏去城南請了一個大夫迴來,好像是側妃病了。”


    君兮喝了一口粥,眸光微動,突然道:“讓八寶七喜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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