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上求了平安扣下來的第五日,沈梨剛去給衛卿請了安,便接到了蘇煜的信。


    ——請她小聚。


    沈梨將信折好擱在燭台上,火苗在頃刻間襲卷,將整個書信燒得分毫不剩,隻餘下一堆灰燼在桌案上積著。


    闌珊捧了手爐來,塞到沈梨的懷中:“郡主又要出府嗎?”


    “嗯。”沈梨頷首,“今兒有些冷,你將我那件藏青色的大氅翻出來,今兒就穿那件。”


    闌珊一邊應著,將她麵前喝空了的茶盞續上,一邊折身去內屋翻找她的口中所言的那件大氅:“郡主,如今都立冬了,離新年也不遠了,今年郡主準備在哪過年?”


    聽見她的問話,沈梨想了許久,最後悶悶的將下頜擱在了臂彎處:“我已經有許久沒有和爹爹娘親一起過年了,可是祖父和祖母那,我也放心不下,你說若是娘親和爹爹跟我迴沂州多好。”


    說話間,闌珊已經將大氅給翻找了出來,她將大氅搭在了手上,折身迴來:“長公主肯定要進宮陪太後過年的,郡主您還是不要想了。”


    “這就是天家。”沈梨倚在大迎枕上感慨了句,多的話倒是沒再說。


    “郡主這些抱怨的話,您也隻能在奴婢麵前說說了。”闌珊笑,“您都有兩年沒有迴來了,想必今年新年,太後和陛下會將您招進宮的。”


    “別吧。”沈梨道,“新年我同一個人約好了。”


    闌珊興奮的眨眼看著她:“誰呀?”


    沈梨似笑非笑的看她,說道:“我欠他一個人情。”


    闌珊聽著,其實還想在問下去的,畢竟到底是欠了一個什麽樣的人情,需要用守歲去還?可瞧著沈梨模樣,也知她不太願意說,闌珊也隻得將自個好奇的小心思給掩了下去,沒再過問。


    等著將府中的事給打點好,沈梨便帶著闌珊去赴了約。


    蘇煜定下的地是在畫舫上,碧波蕩漾,拍著船舷,如今已經立冬了,自然是冷的,更遑論還是在水麵上。沈梨站在那,隻覺得迎麵而來的風都帶著一股冷氣。


    她不由得捏緊了捂在懷中的手爐,若是早知蘇煜是約在這麽一個地,她今兒出來時,就應該穿得更加厚實些。


    她彎著身子,隨著蘇煜的小廝進了船艙,裏麵薰著香,味道極淡,陳設也極是規整,並無什麽亂七八糟的人,她淡淡的掃了眼,這才滿意的走了過去。


    見著她臉色有些發白,蘇煜便轉頭吩咐小廝取了盆炭火來,這才起身接過了她身上脫下來的大氅:“怎來得這般晚?”


    “如今已快到十二月,再過些日子這湖麵都要結冰了,你怎麽選了這麽個地?不冷嗎?”說話時,沈梨還打了一個寒顫。


    蘇煜沒忍住笑了:“見著你這般模樣,我倒是真的相信了宮中太醫診斷之言。”


    沈梨瞪他,隻聽他又繼續說道,“心脈衰竭,是早夭之相。”


    “這等無稽之談,你也信?”沈梨冷冷淡淡的在她身側的矮桌邊坐下。


    小廝已經手腳麻利的將火盆給端了過來,熱氣在刹那縈繞而上,沈梨不由舒服的喟歎一聲,像一隻貓兒似的蜷著靠在船艙上。


    蘇煜瞧著她怕冷的小模樣,心中倒是難得的升起了幾分憐惜來:“此事是我不對,忘了你受不得寒。”


    沈梨有氣無力的擺擺手:“行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隻是這大冬日的遊湖,放眼整個金陵,也隻有你有這般的雅興了。”


    蘇煜摸了摸鼻子,在她的對麵落座,生怕她又著涼,便命人上了一壺溫過的酒來,想讓她暖暖身子。誰知剛聞著酒香,沈梨便避之不及:“我是出了名的不擅飲酒,難不成一會兒我醉了,你想送我迴府?”


    於是,蘇煜又隻能讓人將溫好的酒給端了下去,換了壺熱茶來。


    沈梨道:“有什麽事你直言便是,你我之間還不需要這般拐彎抹角的吧。”


    “那件事有了些眉目。”蘇煜如是說道。


    原先懶洋洋縮在那的沈梨瞬間就直起了腰板,精神奕奕的瞧著他:“莫家的事?”


    蘇煜艱難的點頭:“對,不過我相信你不不太願意知道這件事的結果。”


    沈梨聽著這話,倒也陷入了沉默之中,半響之後,才冷淡道:“我不太願意知道這事的結果?你說的是哪個方麵?太子還是南王?又或是莫家人。”


    “莫家行賄確有此事,隻是並非大房,大房也不過是替人背了鍋。”蘇煜說著,便將自己查到的消息一一說了出來,還附帶給了她一堆的信函。


    他將信函全部推到了她的麵前去:“此事之所以如此,不過是源於有人看中了莫家的那位小姑娘。”


    “太子?”沈梨揣測道。


    蘇煜搖頭:“在你眼中,殿下便是這般為了女色不知顧全大局的人嗎?”


    “那你告訴我,除了太子還有誰有這般大的權力,能將此事封殺住,還將人流放去了那麽遠的地方?導致莫家那位小姑娘,被人……”話到最後,沈梨也沒了聲息,換來的隻有她重重的一歎。


    蘇煜也覺得嗓子眼有幾分幹涸:“你忘了一件事,太子在如何隻手遮天,也隻是太子罷了。”


    沈梨聽聞,頓然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的意思是……”


    “看中莫許顏的另有其人,太子也不過是個幌子罷了,因他擔心這事會敗露,這才將那麽一家子流放,讓太子背了這口黑鍋,雖說不是太子做下的,但他也無疑在一旁遞了刀子。”蘇煜歎氣,“還有便是那位莫少夫人,也是自請入的東宮,如今好像是他的一位侍妾吧,名喚……名喚瑤華。”


    一聽,沈梨頓時就覺得有些頭疼的捂著了額心。


    “所以我說此事,你還是不要摻和的好,畢竟是上麵那一位的手筆。”蘇煜勸道,“雖說長公主與陛下是同胞兄妹,但到底如今你舅舅手握兵權,你還是低調些的好。”


    沈梨擱在幾案上的手,鬆了又握緊,握緊後又慢慢地放鬆,如今往複了幾次之後,她才說道:“我還是知曉輕重的,要不然也不會讓你在暗中悄悄查探。”


    “那此事……”蘇煜琢磨著她話中的意思,“到此為止?”


    “除了到此為止,還能如何?”沈梨笑,“總不能為了一個莫家,將我們兩家給搭進去吧。”


    聽此,蘇煜這才算是真真正正的鬆了一口氣:“你要是想得開便好,日後你記得離莫家人遠一些,別眼巴巴的往前湊。”


    “那日不過是看見唐子玉下手太狠了些,這才沒忍住,不過唐子玉和莫家到底是有什麽仇?至於讓她不顧身份的,親自下手將人少年的頭往池塘裏按嗎?”莫家之事打住不提後,沈梨便與他嘮起了家常來。


    說起這件事,倒讓蘇煜發了笑:“他們之間能有什麽恩仇,不過是聽說太子不喜莫家,然後自個就巴巴的貼上去,打算為太子出氣了。”


    “這樣啊!”


    半月的時日,簌簌而過,如今倒是比前些日子更冷了。


    沈梨成日縮在閨房中哪也不去,整個屋子燒著地龍,暖暖和和的,她裹著薄襖拿著書便倚在羅漢床上,身後是大迎枕,身上還蓋著一層毯子。


    闌珊將剛燒熱的手爐拿來,塞入了沈梨的手中,憂心忡忡的:“郡主您都大半個月沒有出過院子了。”


    沈梨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我如今不過是個病秧子,像如今這般,這才符合當日太醫給我下得診斷呀,要是還像原先一般,天南地北的亂跑,那才不像話了。”


    “對了,兄長和爹爹他們可曾迴來了?”


    闌珊道:“侯府已經傳了書信迴來,他會同三位公子在過年之前趕迴府中。”


    沈梨疲倦的捏了捏鼻梁骨:“那你的意思就是,後日的那勞什子宴會,還是得如期舉辦咯?”


    闌珊歎氣:“郡主,就算是侯爺迴來,您覺得侯爺是會聽您的,還是聽公主殿下的?您呀就不要抱有什麽期望了,規規矩矩的去露個麵就好了,反正公主也沒說,非要您選一個人出來。”


    “誰說沒有?”沈梨忍不住翻轉了身子,將臉埋在了大迎枕上,沒過一會兒,她又突然爬了起來,一臉正經的問道,“對了,母親給我舉辦的宴會,是宴請四方嗎?”


    闌珊點頭:“是。”


    “那我記得你也說過,傅家的人也會來?”沈梨不太確定的又問道。


    闌珊繼續點頭:“奴婢聽說,傅家的兩位公子已經入了金陵城,如今正在客棧中住著了,同雲家的幾位公子在一塊。”


    沈梨抿住了嘴角,半響之後,才說道:“那你出府去打聽打聽,傅家來的是哪兩位公子,還有溫家,也一並打聽了。”


    闌珊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靜待良久之後,等來卻是這麽一個答案,她愣了愣,才低聲規勸道:“郡主,您沒必要為了同公主慪氣,選一個傅家的人呀!您又不是不知,傅家和咱們沈家的恩怨,都積攢了快幾輩子了。”


    “我還沒有蠢到打算自尋死路。”沈梨說道,“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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