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過來,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聽了多少的閑言碎語,


    是以當她進去,同時老夫人見禮的時候,那些落在她身上打量的目光,薑嬛倒也算是自在了。


    況且比起那些丫鬟小廝的目光來說,她們算是很克製了,卻唯有一人除外。


    薑嬛抬起頭的時候,餘光下意識的就朝陶母看了過去,她挨著時老夫人而坐,原先的笑容在見著自己的時候,一點一點的凝固下來,等著她福身而起,如今便隻剩一臉的冷漠。陶嘉月正站在她的身邊,悄悄地拉著陶母的衣袖。


    “這孩子,就是薑嬛吧,我的外孫媳婦兒。”時老夫人倒是和善的同她招招手,示意她過去。姬以羨暗中勾住了她的手指,想要替她拒絕的時候,薑嬛卻先一步拂開了她的手指,朝著時老夫人走了去。


    剛走進,時老夫人便笑容滿麵的拉住了薑嬛的手,讓她挨著自己坐下。


    姬以羨的目光緊緊地盯在薑嬛的身上,見著她上去,腳下的步子也是不受控製的往前走了幾步,可卻在半路就是時五郎給攔了一個正著:“表哥,你就讓祖母同世子妃好好地說會子話,我們出去候著吧。”


    姬以羨擰眉看著他,可眼神卻是堅持不懈的越過了他的肩頭,落到了薑嬛的身上。


    她如今正坐在時老夫人的身邊,而老夫人也憐惜她不會說話,倒是也沒有多為難,而是將自己手腕上的一支玉鐲褪下,套在了薑嬛的手腕上,見著她要推遲,又笑著拉住了她的手,瞧著時老夫人和善的笑容,姬以羨心中的擔心倒是稍稍淡了些。


    原先沒有他的庇護的時候,她都能和林氏攀上幾分交情,而外祖母這般和善的人,又怎麽會為難她了?


    見著姬以羨的神色有幾分鬆動,時五郎立馬趁熱打鐵將人拉到屋內去,與他們兩個一起,還有時家的其他幾位兄弟。


    這些人一走,屋內倒是就空了一大半。


    陶母也同陶嘉月坐到了下麵的椅子上,隻是陶母的神色依舊差得要命。


    同時,一個與陶嘉月交好的表妹笑容滿麵的開了口:“祖母,聽說世子妃幾日前,認了沈家那位大人為義父,不知是真是假呀?”


    這件事,時老夫人倒是知道一些,她轉頭看向了薑嬛:“孩子,你認了沈家那位家主,做了你的義父嗎?”


    薑嬛點點頭。


    時老夫人笑意漸深:“既然認了,那我們與沈家也算是親家,改日可要請他們過府來吃頓飯。”


    薑嬛低頭笑了笑,也應承了時老夫人的話。


    “若是外祖母請沈大人一家上門,可別忘了給嘉月遞一張帖子來。”陶嘉月也瞅準時機開了口,不過她倒是沒有別意思,純粹就是想見見罷了。


    “對了,這位是你二舅家的姑娘,時箐。”時老夫人又同薑嬛說道。


    這位時箐姑娘便是先前問她問題的那位。


    薑嬛瞧著她因怒氣而微微上挑的眉眼,又瞧了瞧四周同仇敵愾的幾位姑娘,心中倒是多了幾分對陶嘉月的羨慕來。


    她同自家姐妹其實倒是還可以,但同另外幾位表姐妹倒是從不曾過多親近,更別說要那些丫頭,與自己同仇敵愾,她們啊,不在背後捅自己一刀,她都該去燒香拜佛了。


    見著薑嬛迴應了自己一聲,時箐依舊是不肯放過她,又繼續問道:“可在咱們大燕,從沒有過什麽介紹自己義父不說說自個生父的,世子妃如今咱們也算是一家人了吧,不若與我們姐妹幾個說說,免得日後走在大街上,與您的父親都不認識,豈不是不太好。”


    “畢竟,你父親才算是我們時家正經的親家呀。”


    薑嬛嘴角的笑容僵了僵,時箐見了,自然是更加認定這人的身份上不得台麵,要不然為何不肯透露隻言片語的。


    再言,他們時家又不是什麽嫌貧愛富的,就算是平民百姓又如何?隻要家世清白即可。可像她這般吞吞吐吐的,倒是讓時箐更加懷疑,當即看薑嬛的目光便越發不善起來。同時,也為陶嘉月不值。


    覺得自家這位表哥到底眼有多瞎,才能看向這麽個一無是處的人。


    陶嘉月是知道一些內情的,聽見時箐問出了這個問題之後,薑嬛倒是沒什麽反應,她倒是先輕叱了一句:“箐表妹,難道二舅沒教過你什麽話該問,什麽話不該問嗎?”


    時箐驚愕的睜大了眼,看著陶嘉月。


    似乎沒有想到最先生氣的竟然是她這個一向溫柔的表姐。


    許是陶母也察覺到了陶嘉月的語氣太過嚴厲,她迴身不明所以的看了陶嘉月一眼,時箐擺明了是在為她出氣,這丫頭幹嘛這般想不開?


    說完之後,陶嘉月這才察覺到自己的語氣似乎過激了些,她起身朝著時箐嫋嫋的一福身:“箐妹妹抱歉,剛才是姐姐不好。”


    時箐臉色有些難堪,不過她還是深吸一口氣,揮了揮手,沒在同她糾結這個問題。


    不過陶母倒是不由得多看了薑嬛幾眼。


    陶嘉月又道:“外祖母,如今府中風景尚好,不若讓嘉月帶薑姐姐去府中瞧瞧吧。”


    “這……”時老夫人低頭看向坐在了身邊的薑嬛,無聲的詢問著她的意思,隻要薑嬛略一搖頭,或者流露出半分不情願來,她立馬就可以替她迴絕。


    誰知,在時老夫人關切的目光下,薑嬛卻慢慢的起身,應了陶嘉月的提議,見著兩人並肩離開,時箐倒是將埋在心中想法說了出來:“她們不會打起來吧?要不,我過去瞅瞅?”


    時老夫人卻淡定的搖搖頭:“不用,我倒是瞧著嘉月同薑嬛的關係挺好的,你們也就別過去搗亂了。”


    “這種事,還是順其自然吧。”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後,陶嘉月率先拉住了薑嬛的手:“剛才,時箐說的話,你別往心中去,她沒什麽惡意的,隻是被寵慣了,所以說話也有些口不擇言了。”


    薑嬛搖著頭在她的手中寫道:“無事,我沒放在心中,況且她也沒說什麽。”


    陶嘉月有幾分緊張:“可她卻說了……她不知你生父已經亡故。”


    “這有什麽,事實而已。”薑嬛捏住了她的手,安撫了她一下,“聽阿瑾說,府內光景甚好,不若同我去花園中走走吧。”


    見著薑嬛確實不怎麽在意,陶嘉月懸在嗓子眼上的心也在瞬間落迴了原處,她彎著眼眉笑得極其溫柔:“好啊。”


    兩人一同過去的時候,姬以羨正同時家五郎在她們身後跟著。


    五郎可謂是十分好奇:“按理來說,嘉月表妹見著你有了世子妃,肯定是恨不得將人直接給撕了,怎麽偏生就變成這般模樣?”


    “臨淵,你是私底下同嘉月說了什麽嗎?不如也給我傳授傳授經驗?”


    姬以羨倒是比他更加抑鬱,他也很想知道到底這兩人背著他說了什麽,如今竟然能走得這般近不說,還能讓陶嘉月出言為她辯護?


    他挑著眉,人也變得越發沉默。


    兩人用了膳後,便同陶家一行人,一同離了府。


    陶嘉月暗中勾著薑嬛的手指,倒是有一種與她依依惜別的感覺。


    姬以羨上前,將兩人隔開,對著陶嘉月拱手道:“今兒多謝表妹替內子說話,若是日後有什麽地兒用得著臨淵的,還請表妹盡管開口。”


    掛在大門之上的燈籠微微搖晃著,光影被拉得斜長。


    她努力地想要扯出一抹笑來,可嘴角才微微一動,又立馬垂下了眸子,眼眶周圍又一圈的紅痕:“如果我說,我想要讓你娶我了?”


    “臨淵哥哥,你會答應嗎?”


    姬以羨麵色都不改半分:“這長安城中好兒郎萬千,以表妹的姿色家世,就算是當個太子妃也是綽綽有餘的,何必非要瞅著我這個病秧子不妨,時辰不早了,臨淵先帶內子迴府了。”


    “姨母,請容臨淵同內子,先行告退。”


    雖然話說得客氣,可卻沒有停留一分,立馬就牽著薑嬛的手登了馬車。


    看著他毫不留情鑽入馬車的情形,陶嘉月再也忍不住,驀然蹲下身子,掩麵大哭。


    陶母看著傷心欲絕的女兒,也跟著蹲下去,心疼的將人摟入了懷中:“月兒,你若是實在喜歡,放不下臨淵,那娘親進宮給你請旨,好不好?”


    在坐進馬車的刹那,薑嬛便聽見了陶嘉月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她若有所感的迴眸剛想看過去,就被姬以羨從後麵捂住了眼睛,將她推進了馬車:“暖暖,別看。”


    他的手一直沒有拿下來,直到那哭聲漸漸地消散在她耳邊的時候,姬以羨這才將捂著她眼睛的手,放下來改成了環住了她的腰。


    他將下頜抵在她的肩膀上:“暖暖,我不喜她。”


    “嘉月很好。”薑嬛語氣平靜的說道,“她溫柔,大度,不但能成為你賢內助,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對你用情至深,你永遠都不用擔心她會背叛你,離開你。”


    “阿瑾,我們在肅州的約定,還作數嗎?”


    姬以羨驚愕的抬眼,將她的頭掰了過來,與他麵對麵的直視著:“暖暖,你想離開我嗎?”


    “我隻是很客觀的在同你分析利弊,你若是娶了嘉月,對你而言,是利大於弊的。”薑嬛道,“而不像我,家世不明,不清不楚,你有沒有想過,我若是敵國的奸細,你該怎麽辦?整個廣陵王府都會因你的任性,而毀於一旦。”


    姬以羨不可置信的看著她:“說來說去,你還是想離開我,是嗎?”


    薑嬛緩緩地閉了眼,垂著頭:“阿瑾,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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