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倒是非的本事,周正打小就會。反正又沒人親眼看見,自然他說什麽是什麽。


    再說了,就算他爹真是被他氣死的,那也是他們爺倆之間的事,哪輪得上一幫外人在這兒指手畫腳?


    尤其是周仁明,明顯是想火上澆油,非要致自己於死地不可!如今,不往他身上潑髒水,往誰身上潑?


    當然,周正也很明白,憑著自己捕風捉影的猜疑,根本不能把周仁明怎麽著,但也能起到在族裏把他孤立的作用。


    這就相當於,從今開始,兩人徹底結仇。不過,周正一點也不害怕!


    說到害怕,別看周正自從進入祠堂,一直裝著戰戰兢兢的樣子,其實他心裏一點都不害怕、都不慌張。


    他早有預料,知道自己遲早也躲不開這一關,所以,在給雙親辦葬禮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他讓張筒先搞清族裏的權力網,然後再把每一個族老的興趣愛好全部摸個透。然後親自挑選,為每一個有權力的族老,通過父母發喪之際,把他們愛不釋手的禮物送過去。


    而且,周正的說辭很巧妙,讓對方都沒法拒絕。就像給族長的是吳道子的仕女圖,當場族長眼都直了。


    周正說是整理父親遺物時,發現這幅畫上麵有便簽,標明是準備送給族長的節禮。如今,父親不在了,他就替父親送過來,也算完成了父親的心願。


    周正說得聲情並茂,族長聽得心知肚明,兩人心照不宣。最終,為了全孩子的孝道,族長勉為其難暫時代為保管了。


    所以,周正還沒有進祠堂,已經有一多半的能有話語權的族老站在了他這兒一邊。


    之所以一開始表現出的認打認罰的恭順態度,也是族老六爺爺手把手教他這麽做的。目的就是要他表現出痛改前非的樣子,博得大多數族人的諒解和同情。


    六爺爺老當益壯,周正特意把暖春閣的兩個未開包的靈官贖身,送給叔公暖床擦身。六爺爺焉有不賣力的道理?


    這一套操作周正都是從哪兒學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腦子裏忽然就有了,而且,效果出奇地好。


    最終的結果可想而知,對於周正大多數的罪責都沒有實據,所以不算數。周正不僅不用被亂石砸死,而且也不用被清出家譜。


    就連周仁鬆的偌大家業,也順理成章被周正個人繼承,完全可以不充公。


    周正偷瞄大家扯著脖子眼巴巴看著自己的樣子,非常堅定地信守承諾,把家產充公。


    關於這個事,他深思熟慮過。之所以義無反顧要充公,主要有兩點原由。


    第一個,拿錢買命。他自己的罪責有多大,他自己比誰都清楚。如今,把這些財產交給族裏,不僅能換命,還贏得了族人的諒解,提高了自己的聲望,同時中和了以前的惡行。一舉多得!


    第二個,他十分明白懷璧其罪的道理。他現在年紀尚幼,多少對這些財產眼紅的人,會變著法子不擇手段來侵吞他的財產,甚至還會圖財害命。


    與其那樣,還不如充公了事,自己的安全也有了保證。


    周正的家產充公最終一錘定音,族人們的臉上抑製不住溢滿喜悅的笑容。


    鑒於周正小小年紀就如此知大義,在分配上,自然有所傾斜。除了現有的宅子還歸他個人外,每月族裏按例給他十兩銀子,每年再分紅一千兩,以保證他衣食無憂。


    另外,周仁明有謀殺周正以及周仁鬆夫婦的嫌疑,所以,取消他們一家分配紅利的權利。


    對於這兩個決定,大家都沒有異議,可謂皆大歡喜。


    迴到家裏,周正筋疲力盡斜趴在軟榻上。他屁股上的傷還沒有完全好,不敢久坐。可想,當天那個家丁,的確下手夠狠!


    茗兒很心疼地為他端茶倒水,揉肩捶背,減輕他的疲勞。


    “去把張管家請來。”雖然很享受茗兒的服侍,但周正也知道,還沒到放鬆的時候。很多事情還需要他及早處理。


    一小會兒,張宏業一溜小跑進到房間。


    “張叔,以後咱要過清貧日子了。你把那些家丁都遣散吧,隻留兩三個看門、打掃院落和做飯的就行。另外,賣身到咱們家的小廝、丫頭,找個牙子也都賣了吧。賣出的銀兩作為家用。”


    一旁的茗兒嚇得噗通跪在地上,“少爺,我不走!少爺,別趕我走,別賣我!”


    “誰說賣你了?”周正呲著牙坐進軟塌裏,“快起來,快起來。”


    “張叔,伺候我爹娘的兩個大丫頭不能賣,給她們找個好人家嫁了。一人一百兩,再一人挑一件值錢的物件,作為嫁妝。別虧了她們,她們對我父母好,我心裏記著呢!”


    “這丫頭,也不賣,我用慣了。”他指著茗兒,“再說,她父母也早沒了,我們倆算是同病相憐。”


    “另外,就是家裏麵值錢的物件擺設,也統統賣了。但我父母房間的東西一件也不能動,留個念想。”


    “這樣算下來,也應該有個幾千兩銀子,加上族裏的分紅,咱們再緊吧緊吧,起碼三年之內,咱們還能像以前一樣,過逍遙快活的日子。”


    本來,周正安排地井井有條,張宏業不停地燒高香,暗暗感謝菩薩保佑,少爺終於走上正道了。


    可最後一句話,驚了他一個趔趄。


    “少…少…少爺,”他想勸兩句,可又不知道該怎麽勸。


    這幾天周正的表現好像換了一個人,做事周全、處事老到,哪有一點先前的跋扈乖張之態?


    可每一迴,每當張宏業快要欣慰時,周正又原形畢露,恢複到以前的痞混狀態。


    “少爺,那,三年以後怎麽辦?”


    “張叔,”周正站起來,嘻嘻笑著勾搭著張宏業的肩膀,“您,我還不知道?你就沒留點?”


    “少爺,按您的吩咐,都交給族裏了,我哪敢留點什麽?”


    “真沒留點?要不要我跟紅姨說說,您老的私房錢在哪兒?”


    “別別,少爺。我就私留了一千兩,以備不時之需。那可是咱們的全部家底。”


    “就一千?”


    “那個…兩千。”


    “嗯?”


    “五千兩。真就這麽多!那是保命錢,少爺,那可不能動啊!”


    “看把您急的,誰說我要打這錢的主意?”


    “啊?那少爺…什麽意思?”


    “我是說,這錢你藏好,但別放在咱們家,以後用得著。對了,我爹曾經答應過,等張筒大了就給你們一家置辦家宅田產。現在我這個能力有限,幹脆就把西院給您。那兒有通街的院門,咱們中間砌堵牆,就單獨算你們的家了!”


    張宏業眼眶濕潤,哽咽半天說不出話。


    “行了,張叔!你去吧,把事趕緊都辦了!”


    “是,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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