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紅瓔不確信的喚道,那少年身形一滯,忙跛著腿便要跑開,還是司馬月輕功高強,將他生擒了過來,丟到紅瓔麵前,皺著眉頭,問:“這少年便是你日日惦念的夥伴?”


    “哪有日日惦念?”紅瓔小時候,沒少欺負過阿牛,所以對他還是懷了一份愧疚在心底,那日洪災,她隻是草草吩咐他迴鄉去了,並沒有真正為他打算,她心中更加有愧。


    大抵大公無私,心性純善之人,總是受不得別人恩惠的,約莫一恩湧泉吧!


    她蹲在地方,問阿牛,道:“你為何躲著我?”


    “俺並無顏麵再見你。”阿牛別過臉去,努力不讓紅瓔瞧見他的臉,紅瓔瞪圓了眼珠子,道:“抬起頭來。”


    “不!”


    “你膽子肥了?”


    “沒……”


    麵對紅瓔淩厲的質問,阿牛從骨子裏服軟,道:“俺對不起你……”


    “此話怎講?”紅瓔自問她待阿牛是不錯的,不知道為何阿牛會說這樣的話?


    “那日,俺串通郎中,裏應外合,騙走你救助鄉親父老的錢財,俺不是人!”他說著,狠狠的往自己臉上甩了一巴掌,又是一巴掌……


    紅瓔一怔,她萬萬沒有想到,原來與那郎中串通謀財的人居然是阿牛,也是,一般人怎得會對村裏的境況如此的熟悉?竟然知道誰比較好利用,誰比較需要救命藥!


    可是,為什麽是阿牛,這個成日裏,屁顛屁顛的跟在她屁股後麵的忠實的小弟,他為何要這麽做?


    紅瓔確信他是有難言之隱的,遂問他:“我相信,此事並非出自你的本意,看得出來,你在這裏過的並不快樂,莫不是他們強迫的你?”


    “與他們無關,是俺財迷心竅,才會如此,紅瓔你罵俺吧,隨你怎麽罵怎麽打我都成……”阿牛麵露痛苦之色,他的衣袖出,隱隱露出猙獰的傷痕,令紅瓔心中一疼,她還記得年少的一個冬天,因為天色冷,她爹病懨懨的躺在床上,因為家裏的銀錢吃食俱都被啃幹淨了,所以她與二娘一直餓著肚子,盯著那灰壓壓的天幕一陣猛瞧。


    陸姍姍說:“若有來生,請賜我榮華富貴吧,我餓……”


    紅瓔也點頭,讚同的瞧了瞧蒼天,道:“我的要求並不高,請賜給我一個會下蛋的金公雞、吧,莫要像我爹這樣便成……”


    她們娘兩說著體己的話兒,便有人趁著風雪敲了敲門,正是阿牛,阿牛懷揣著兩塊暖烘烘的地瓜,奉給紅瓔,道:“這是獻給老大的貢品……”


    紅瓔心花怒放,便將兩塊地瓜統統揣進懷裏,與陸姍姍分食,阿牛每日都會揣著地瓜過來,分給她們,因為有阿牛,她們才勉強熬過了那天寒地凍的日子,而後來紅瓔才聽說阿牛因為好些日子沒有好好吃東西,餓的昏倒了,她那是氣得不輕,將阿牛揍醒,愣是將從齊文浩家裏搶來的四個地瓜塞進了他的肚子,結果搞得阿牛盯著大肚皮,被村裏的小孩笑話了好多日子。


    阿牛對她,是很重情重義的吧,這樣的少年,怎得可能會為了一點銀錢,便出賣了她?


    紅瓔迴到相府,百思不得其解,她諮詢了司馬月,司馬月頭疼道:“想不通便莫要再想了,興許那一日,答案自動就竄進了你的腦子也說不定。”


    紅瓔卻覺得如果今日她想不明白,或許會永遠失去阿牛這個好朋友!


    她之所以如此在意阿牛,無關情、愛,隻是單純的想保留童年的那一份純善美的記憶,想要留下那貧寒的溫暖!


    或許她這一生,不會再因為貧寒而挨餓,但是曾經的日子,或多或少,都被作為烙印,深深的印刻在了她的心底,除非她脫胎換骨,重新投胎,否則便不可能將它抹去。所以說人生,不能有汙點!


    即便是再清澈的水,也未必就能徹底的清洗衣衫上,殘留的汙漬……自然,這話用在這裏,興許要反著來。


    因為天氣越發的暖了,所以紅瓔也換上了單薄的春衫,她正當著秋千想著阿牛那事,也便將楚珞春闈之戰的事情忘了個一幹二淨。


    這日,楚珞氣衝衝的推門進來,吼她道:“你就那麽不想看到我嗎?”他叮嚀過她,讓她來接他的。


    因為那三日的時光,對他來說便像是螞蟻蝕骨般煎熬,雖然不痛不癢,卻渾身難受得緊,似乎他隻要一眼瞧不見她,便渾身不自在。


    紅瓔這才恍然想起她應承的楚珞的事情,弱弱道:“我不是留了畫冊嗎?見畫冊如見本姑娘!”


    “那我給你搭個紙糊的屋子,你便將那裏當自己家何如?”楚珞憤憤道,紅瓔弱弱的駁斥,道:“這不公平,你這是咒我。”


    “你自個咒自個的時候怎得不說這話?”楚珞白了她一樣,紅瓔一時語塞,她還真沒想過她留想的畫像是……遺像,難怪那畫師一臉古怪的模樣,還不住的文她們確定要畫這麽一副話嗎?


    這迴糗大了!


    紅瓔恨不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至少腳疼失節事小,失了麵子事大!


    “沒話說了吧?”楚珞這貨還在一旁煽風點火,嫌火氣不夠旺,紅瓔憤憤然道:“不帶你這麽欺負人的!”


    “就是欺負你了,又能怎樣?”居然敢放他鴿子,她未免太不重視他了。


    紅瓔捋了捋袖子,便上前揍了楚珞一拳,楚珞也氣不過,迴了她一錘,兩個人就這麽在原地扭打起來,你不讓我,我也不讓你。


    “楚珞,怪胎遍地都是,但是愣是沒一胎像你這麽奇葩!”紅瓔一拳砸在楚珞的鼻梁上,楚珞扯了她一副,惱道:“我若是奇葩,你便是奇葩她大姨媽!”


    “好疼,混蛋扯我頭發。”


    “你不知道男人的腰是支柱嗎?”


    “本姑娘不知道……”


    “你白癡……”


    “你才白癡……”


    “……”


    這邊的動靜,自然而然驚動了前院裏的仆人,他們紛紛將這裏的情況匯報給了楚慶祥,楚慶祥瞪圓了眼珠子瞧著他們撕扯掐架的模樣,一副兩軍對壘他老人家輕鬆愜意氣定神閑作壁上觀的表情。


    陸姍姍也聞聲趕來,甚至備好了糕點與丞相,道:“相爺您不常迴來,難得有機會瞧得到這樣一出好戲。”


    相爺撚了一塊軟酥糕,邊吃邊道:“姍姍,你的手藝又進步了呢!”


    “自個吃,自然要做得好些,不能虧待自己不是?”陸姍姍笑著說道。楚慶祥也嗬嗬笑道:“就屬你口齒伶俐了,帶出來的閨女也跟你似的!”


    陸姍姍有些尷尬的咳了咳,畢竟不是自己親生的閨女,怎麽說也沒有那份血脈親情在裏頭。


    紅瓔與楚珞打鬧聲更響了,連因為春試罷,心情愉悅來相府串門的靈王、司馬廷俱都聽見了這邊的動靜,趕了過來。


    隻是個個被驚得目瞪口呆,隻是瞧著丞相和陸姍姍氣定神閑的模樣,俱都摸不著頭腦,不曉得紅瓔與楚珞怎得又打起來了?難道是做戲給長輩們瞧得?那這長輩的口味是該多重?


    晉天先與丞相見禮,道:“相爺!”


    楚慶祥沒空瞧他,隻是淡淡道:“好好好!”


    徒留晉天原地踟躕,不知道該幹什麽,倒是司馬廷問道:“他們姑侄這是做什麽?”


    楚慶祥樂嗬嗬道:“自然是打架了!”


    陸姍姍也插了一句:“這年頭,感情都是打出來的!”


    司馬廷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阻止紅瓔,道:“莫要再打了,都被人看笑話了!”若是紅瓔這番模樣,讓旁人瞧見,定會閑言碎語,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娘子招人非議。


    紅瓔這才捋了捋歪歪斜斜秀發,將那被楚珞生生挽斷的金步搖自頭上扯下,丟在地上,憤憤地指責楚珞,道:“你休想在欺負我!”她非要將他欺負迴去才行,不然她心裏難以平衡!


    楚珞被晉天拉著,蹬了蹬腿,哼道:“放馬過來,誰怕誰?”


    “楚珞,你不是男人!”度量小又不懂得禮讓女生,真是人渣中的人渣,人渣中的奇葩!


    “你也不像個女人!”誰家閨女像她這樣瘋瘋癲癲,半點大家閨秀的氣度也沒有?


    兩人又互罵了半晌,才啞著嗓子,幹瞪眼。


    楚慶祥瞧得心滿意足,陸姍姍也拍了拍衣衫上的碎屑,眯眼笑道:“若是每日都有這樣好看的戲,那該多好!”


    “若是珞兒爭氣,那樣的日子便不遠了!”楚慶祥似乎已經想到了將來兩個孩子鬥智鬥勇鬥氣鬥雞的模樣,笑的合不攏嘴!


    常言道:打是親,罵是愛!打得越歡,越是親近嘛!


    司馬廷將紅瓔護著,關切道:“他有沒有弄疼你?可有哪裏不舒服的地方嗎?”紅瓔眨了眨眼珠子,張了張嘴,結果因為罵楚珞罵的的太用勁,話也說不出來,隻能聽到喉嚨裏沙啞的聲音。


    晉天將楚珞丟到一邊,生怕司馬廷搶了先機似的挪過來,為紅瓔把了把脈,鬆了一口氣道:“隻是上火,也沒什麽內傷,幸好幸好!”


    楚珞倒在一旁,很想將這兩個為了泡妞才來到相府的家夥統統丟出去,但是他礙於沒人扶著,又說不出話來,隻能氣的直哼哼!


    果然男人和女人,待遇是有差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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