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找尋秦妙的蹤跡,謝玘連連向兵部衙門告假兩日,親自帶著人把城內和城外翻了個遍,可依然芳蹤難尋。


    遠處平原盡頭的落日已殘破得隻剩下一抹黯然,謝玘推搡地騎著馬,口中喃喃:“阿暖,你到底在哪裏…”他好怕,十幾日過去了,什麽事情都會發生。他的阿暖雖然有些手腕,有點骨氣,可說到底還是個小姑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他不敢去想,那些被匪患和歹徒擄劫而去的貴女們所遭遇過的事。可眼看著太陽一點點沒下去,他心裏的希望也一點點破滅。


    “主子,有消息了!”破風打馬從遠處奔襲而來,馬還未停下,便翻身下地。“出城馬車的車夫找到了!不過他說…”一得到消息,破風便急不可耐地想來報信。可一想到那車夫所說的話,當下又有些猶疑,主子聽了該作何感想。


    “說什麽!”如今有消息總比沒消息好,謝玘聽了開口,就再也等不及了,破口而出。


    “車夫說,當天夫人一行人出了城門口,在距離城門十裏地的地方就下來車。說是寺裏麵會安排馬車來接,讓他先迴府,別耽誤了府裏的用車。我剛剛帶著車夫去看了夫人下車的地點,離那裏不遠處便是官道的南北分叉口。一條通道張家口方向,可出關。而另一條便是…”


    “另一條便是去南邊,去揚州的方向,是與不是!”謝玘早在破風說道分叉口時便意識到問題所在了。


    原來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麽祈福一說,那都是幌子!她早就打算要離開了,恐怕現如今人都已經到杭州了。秦妙啊秦妙,你就這麽容不下我,這麽不願意再待在我身邊麽。光光想到這種可能,謝玘的五髒六腑都好像被絞了一遍,疼得他齒間泛寒。


    可下一刻,他的腦海中無意間閃過那常常困擾他的噩夢,想到那個女人,還有他的父親。刹那間一股寒意從頭頂傾斜而下,一個可怕的念頭在腦際慢慢地形成。


    “破風,去看看城裏的清風鋪和郎月閣還在麽。還有,秦家在京裏的那處宅子有沒有換了人。”


    忙碌了幾日,事情已越發的清晰了。晚間時分,破風帶來了最新的消息。果然與他想得分毫不差,這個女人和她的義兄一起走了,連帶著宅子鋪子都賣了。這是籌劃了多久的私奔,如一記響亮的耳光赤條條地打在他的臉上。


    愛慕他?想走進他心裏?那一碗一碗的湯食,一次一次的溫情,都是假的麽。難不成她從頭到尾都是衝著這侯府夫人的位子而百般討好自己麽?可笑啊,現如今知道自己可能位置不保,就幹脆與青梅竹馬跑了?果然是商戶女,滿心的算計,滿身的銅臭!


    這人呐,就是如此。越是失而不得,越是容易將人心往壞處裏想,想到犄角旮旯,怎麽也走不出來。而此刻的謝玘,也終究是俗人一個,逃不出這樣的心魔符咒,生生把自己給套了進去。


    這樣的事想瞞,終究是瞞不下去的。次日,謝玘就將秦妙主動離開的消息說與謝老太太聽了。老太太聽聞,再想想那來信裏的意思,便一下子都想明白了。


    “這孩子好端端地怎麽就想與你分開呢?”好端端?老太太當下就想起秦妙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的異樣。對著雙眼通紅,滿臉胡渣的孫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都是你,把那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弄進府裏。眼下好了,連媳婦都和你生分了,不要你了。這下你滿意了!”


    謝玘隻是將秦妙借祈福之事逃離京城一事說了,但並未提及自己心中所猜,以及秦家在城裏的產業都悉數被賣掉等事,怕就怕老太太聽了越發氣惱。可老太太這麽不管不顧地“包庇”秦妙,他恨不得將自己被戴了頂綠帽子的事情悉數脫出。


    說來說去都是因為沁香,可難道沒有沁香,她就能收心了,就會好好和自己過日子了。是,因為沁香,他的確是有愧於她。可現如今自己腦門上綠油油的一片,那些愧疚早就被丟到角落裏了。


    此刻的謝玘,恨不得將秦妙抓到身前,好好質問她為何要作出這般下作之事!對,不能就這麽算了。憑什麽她說離開就離開,說和離就和離,當他謝玘是那些府裏的管事麽,沒個氣性!


    迴到聽雨齋,謝玘立馬命人收拾行囊。是非曲直,他都要親自去討個說法。可這一聲令下,卻被破風攔下。


    “主子,你如今不能離開京城。王爺說了,西北戰事已起,當務之急得把兩路馳援的兵馬攏在咱們手上。免得到頭來為他人作嫁衣裳!”


    破風說的的確是實情,可另一層意思卻隻有他自己知道,不能道出來給謝玘聽。可縱然他說爛了嘴,終究還是沒能攔住早已被秦妙之事惹得昏了頭的謝侯爺。


    當天下午,謝玘便隻聲快馬出城,一路往揚州方向奔襲。過揚州,丟馬上船,著長江對岸最近的渡口上岸,再換馬奔襲,晝夜不斷,整整跑壞了三匹馬。不到五日便到了杭州城門口。


    古老的城牆上方,赫然刻著“杭州”二字,若細想,這又何嚐不是當年自己來迎親時的那一幕抬頭遠望。可惜的是,如今自己孑然一身,單槍匹馬,沒有了那紅豔豔的陣仗,也沒有了那份迎親時的抗拒。眼下他真是迫不及待地想奔到秦府,見到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


    枉是娶過一次親,謝玘卻不太記得往秦家的路。東問西問後,才勉強摸到了門,那是已過了晌午。秋天的杭州城,沒有平陽來得蕭肅和清冷,反而透著一股溫暖,空氣中彌漫著絲絲花香,乍以為是到了暖春時節。旅途奔襲而來的疲憊之感,


    在這樣的氛圍裏稍稍得到了紓解,以致於快到秦府時,謝玘已做好了不動怒、好好說的準備。左右秦妙是愛慕自己的,而自己如今也是愛慕她的,隻要把沁香的和她那個二哥的事情說開了,想來事情也不會如自己想的那般糟糕。畢竟他們已是夫妻,不是麽。


    謝玘這樣想,等會兒又能見到自己的小嬌妻,心情莫名地變得好了起來。但到了所謂秦家大院的門口,他卻愣住了。


    這座大宅子依然還是他記憶中的宅子,可奇怪的是,門庭清冷,銅門上鎖,連原先掛著的寫有“秦府”二字的匾額也沒了蹤影。他將馬隨意地拴在石柱上,上前去敲門,可敲了半天都沒個下人來應。謝玘不放棄地繞著秦府外圍轉了一圈,零星發現地上和草木堆裏有些白紙,好似喪事之物。他心裏大駭,莫不是府裏有人仙逝?眼下正是青天白日,他也不好直接翻牆入內,隻好又迴到門口敲了會銅門,依舊無人理會。


    到底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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