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擢花簇朝朝填滄海。君歸山水遲,秋江無可懷。


    一夜之間,暮秋的蕭瑟竟然一下子壟斷了這天與地,花落了好幾重,霧鎖宮闋的淒清和恍如隔世的恭維和奉承的聲音卻怎麽也蓋不了自己內心的傷痛和絕望。


    這秋真的來了?還是冬的腳步也快近了?


    雪珂自接旨後的第二天終於病懨懨地下了床,獨自一人走在這宮道上,長裙搖擺,拂起這遍地的花瓣,越是少人的地方她就偏要去走,漫無目的,放飛思緒,愁思卻難斷。


    怎麽會是這般結局?怎麽會好端端地突然從三皇子的準太子妃成為當今萬歲爺的新貴妃?冥冥中似乎有雙不知真麵目的黑手在操縱著,她就隔在對三皇子的愛慕和明家一家上下幾百人的姓命之間被推擠著折磨著壓迫著,想要逃離卻無法逃離,這又怎麽是一個痛苦了得?


    接旨之後的那天晚上,她的侍婢含翠也曾去找過皇後娘娘,可是卻被告知皇後娘娘已於午時帶著永慶公主到皇覺寺禮佛去了,要幾太內才迴來。看來,求皇後娘娘這條路是行不通了。


    當時她一時受不了打擊而昏厥在地,心中卻想著,好啊,就這樣死去也是一種解脫啊?愛是苦酒,皇命是毒酒,全喝了不就一了百了麽?


    可是,她終究還是死不成。醒來時,不見含翠也不見映紅,見到的卻是一臉憂慮的那個受傷了的黑衣人,手中拿著展開了的聖旨,望著自己不言不語。


    無暇顧及他為什麽還會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裏,也不去思考為何那兩個宮女怎麽都不見人影,望著他,她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雙手抓住他的手,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悲傷和茫然,低下頭去狠狠地痛哭了好一會,嗚嗚咽咽地傾訴道:“我不想當那個牢甚子貴妃啊?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寧願我隻是個卑微的宮女也不願和別的女人爭寵。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他卻一把反握住了她的手,懇切地說道:“如果你真的這麽痛苦,跟我走,我帶你離開這裏,帶你去找他,隻要你快樂?”


    “你怎麽知道……可是你的傷?”擔憂地望著他,她的心慌亂至極。他為什麽要對她怎麽好?


    他的眼神晦暗難明,手掌心的溫暖卻讓她安心,有那麽一刹那,她好想答應他,跟著他走,可是,她這一走,就會背上欺君之罪,明老爺和小姐他們就會為此而付出姓命,還有他,他的傷還沒有好,他們能躲到哪裏去?


    她更不能去找三皇子和四皇子他們其中一個啊,如若去了,就害他們墮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了啊?


    木然地流著淚,她哀怨地說道:“我能去得哪裏?我身上背負的責任太多,我欠別人的也太多,我不能……不能這麽自私啊?”


    他卻猛然甩開她的手,冷冰冰地說道:“那就收起你那怨天尤人的眼淚,既然選擇接受,就得用快樂去掩飾痛苦,就要快點去習慣了自己的新身份,你這樣算什麽?與其以後因為得罪了皇上而連累家人,不如如今就逃走或死去?”


    他的話如針般刺向她的心,可是卻又說得出奇的透徹,是啊,如果不想連累更多的人,她是該變成一個全新的自己了,就是再怎麽不願,她還得在這深宮裏生存下去啊?


    可是,“我怕我掩飾不了我內心的感情……這裏太多的假麵人,我怕應付不了……”她訥訥地答,脆弱而無助,其實她更懼怕的是,日後怎麽以貴妃的身份麵對對自己一往情深的趙德昭啊?


    他沉默許久,才說道:“不怕,有我呢。”


    手麽在那。是嗎?她的心一暖,卻不知說些什麽好,轉過臉去,擦幹眼淚,她的手蜷得死緊,看著窗外的落葉呆呆地出了神,連他什麽時候走了也不知道……


    想起他說那句“不怕,有我呢”時的堅定表情,雪珂微微地歎了口氣,覺得有些好笑,他不是自己都自身難保嗎?還想要保護她呢?也不過是句空話,可是就算是空話,在這種情況下聽來也是暖人心的啊?


    隻是很奇怪他怎麽會想要保護她?在她的眼中,他是個謎,忽而冷冽,忽而熱情,忽而想要置她於死地,忽而說要帶她逃出宮去,讓人捉摸不定,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為什麽他看她的眼神總是隱含著別樣的情愫?雖然她也無法看清那是怎麽的一種感情。


    想到此,她的心又隱隱地不安起來。我是不是一個禍水?不知他們會怎麽說我呢?魅惑帝王和皇子的絕色妖姬?她苦笑。


    耳邊突然響起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它在吟唱著什麽?好飄渺的調子,好淒清的字句啊。


    停下腳步,雪珂側耳傾聽,原來是這樣的一厥詞:“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好一個“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寫得竟然是如此貼切,雪珂想起自己“蒼天已定鴛鴦偶,卻教平地起風波”的坎坷境遇,不覺心頭一痛,險些又要落下淚來,卻更是對那個吟唱者產生了好奇。


    循聲走近,原來在前麵的拐彎處,一間看起來很平常的院門前,一個梳著兩條小辮子的宮女打扮的女子正在打掃著地麵,吟詩的人應該就是她?


    果然,片刻之後,她又再次唱起那首曲兒了。雪珂走上前去,待她唱完,便微笑著問道:“請問,這首曲的詞是出自你的手嗎?”


    那女子一愣,突然轉過臉來,柳眉小嘴,倒是長得清秀討喜的,可是她的眼裏卻帶著慌張,望了望她的穿著打扮,那宮女突然跪下來叩首道:“娘娘息怒?奴婢再也不敢唱這曲了。還請娘娘高抬貴手,不要告發奴婢,求您了?”


    倒是雪珂被嚇得倒退了好幾步,忙擺手說道:“我不是娘娘,你誤會了,我隻是個剛進宮不久的秀女啊……”


    忽然想起自己已經接了聖旨,再過兩日這娘娘的身份倒是會變得名副其實起來,一時啞口無言。


    “可是您的穿著如此華貴……怎麽不是娘娘呢?”那宮女一臉的戒備,“您就不要戲弄小的了。”


    “我真的不是……其實我隻是想知道這首如此優美的詞是何人所作而已。”雪珂尷尬地說道,難道這首詞聽不得唱不得傳不得?還真是奇怪了。t7sh。


    那宮女訝然應道:“這是我家侯爺作的詞啊,天下人無人不曉,隻是如今再也無人敢吟唱了而已,怕惹上殺身之禍。您怎麽會不知道?”然後恍然大悟,厲聲叫道,“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他們派來想抓侯爺把柄的?你滾,我不想見到你?要告發的話盡管去告去,就說是我唱的,別誣賴了我家侯爺?”


    她的眼裏滿是憤恨和憎惡,雪珂白遭了一頓罵也是自覺沒趣,正想出聲問個究竟,卻聽院裏一個婉轉清冷的女聲說道:“湘晴,你在跟誰說話?侯爺的藥煎好了麽?”


    原來她叫湘晴?


    湘晴應道:“奴婢正在掃地呢,並沒有別人。夫人您等著,奴婢就去看看。”


    說完,轉身狠狠地瞪了雪珂一眼,揚起掃帚做出欲打的姿勢,恐嚇道:“還不快走?驚動了我家侯爺和夫人,就算你是什麽娘娘我湘晴也照打不誤,哼。”


    湘晴走進院子裏去了,雪珂還是莫名其妙。這裏究竟是個什麽地方?聽這湘晴說裏麵住著個侯爺和夫人?可是這裏看起來有些頹廢陳舊啊,怎麽會?


    躊躇著,正想離開,眼前突然出現兩個將士來,兇神惡煞地喝道:“你是何人?竟然敢擅闖違命侯府?你可知這是死罪?”


    刀劍一亮,一把閃光的長劍突然抵在了她的脖子上,雪珂身子一僵,好生氣苦,原來這地方還真來不得的。正要解釋,身後卻多了一個尖細的聲音:“貴妃娘娘,原來您到這裏來了?哎呀,奴才不是交代過娘娘您要跟緊點奴才的嗎?這不,闖禍了?”


    想要轉身看是誰,無奈被劍抵著下巴,還是不敢亂動。倒是那兩個將士好生驚訝:“什麽?你說她是貴妃娘娘?”


    “是啊?她就是皇上新納的雪貴妃,剛進宮不久。哎呀,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對娘娘無禮?”那疑似太監的聲音高聲罵道。


    兩人忙放開雪珂,跪拜道:“小人不知是娘娘駕到,冒犯了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雪珂望著兩人,不知該說些什麽好,隻得望向那太監,卻見那太監的模樣雖然陌生,可是眉眼卻熟悉得很,像是在哪裏見過一般?


    那太監努努嘴,示意她跟著他的嘴型說話。於是,雪珂裝作威嚴的模樣說道:“不知者無罪。兩位請起。”


    “謝娘娘?”


    “裏麵……”正想問個究竟,那個太監卻先她一步說了話:“娘娘,天色已晚,是該迴去了?”他的眼神裏含著警告,似乎在叫她快點離開。


    愣了愣,雪珂還是順著他的意道:“好。”便隨著他的帶領離開了,心中的疑慮卻還是沒有解開,那違命侯究竟是個什麽人?為什麽要被拘禁在這裏?


    “你想知道的話,迴去再告訴你。此刻你可要走快點,不然被人看見就不好了。”走了一段路,那太監的聲音突然變得平緩深沉起來,卻是那黑衣人的聲音??


    “是你??”雪珂驚詫得說不出話來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孽寵:魅情錯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宇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宇清並收藏孽寵:魅情錯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