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平沒想到自己還能再見到這東西。


    原以為,隨著謝韻的去世,這東西也該跟著一道小時在這世間了。


    不曾想等謝韻走了,她生前最為喜愛的東西,卻是被長安公主給帶走了。


    齊平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伸手過去,從傅年手中接過來了那琥珀。


    拿在手上的時候,還帶著一些溫熱,齊平看著這東西,仿佛是看見了那時候還是個小女孩兒的謝韻。


    他摩挲著這東西,眼神裏的留念盡顯。


    “齊大人,意下如何?”傅年等著齊平看了一會兒,才開口繼續問道。


    他給了齊平能夠選擇的選項了。


    要不要這個東西,就是齊平一個人的選擇了。


    他可沒有逼著人做出決定,一切的抉擇都是齊平自己來考慮的。要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要不要拿查案的權利來和自己做交換,都是齊平一個人的事情。


    傅年,隻是給他提供了這個選項而已。


    “齊大人可要想清楚了,我暗中查探此事,一旦查出結果,並不會擔下這個功勞。本來,我也是個沒有職位的,這功勞我要了沒用,我也不缺江文若的感激。”前麵的話不一定是真的,但是這句不缺江文若的感激,齊平卻是也知道就是真的了。


    傅年和江小侯爺兩個人,這輩子怕是都不會稀罕對方感激的。


    傅年這般說起來,倒是叫齊平心底的那點防備又放下去了幾分,原先是想著堅定的拒絕他的,但是現在也猶豫了起來。


    也是,就像是傅年自己說的,他也不可能來替江忱查這個案子。隻能說他自己確實是有需求的。若是能查出來是陳禮所為,那麽對付陳家的時候,又可以多一條路了。


    都說千裏之堤潰於蟻穴,很多時候,這些小的細枝末節,才是叫人最為擔心的地方。


    行軍打仗之人,最忌諱的便是細節之處。什麽大丈夫不拘小節,放在戰場上,一個小錯誤,便可能導致全軍潰敗之勢。


    傅年很清楚這點,所以,他是不可能放過這個大好機會的。


    正好自己也要在金陵再多呆一段日子,現在想來卻是正好的。


    查探這個案子,給陳家找找麻煩,倒是也不枉費了他這一趟金陵之行了。


    傅年好整以暇的看著上邊坐著思考的齊平,這次就沒有再催促了。


    有些話說得多了,反而會叫人覺得厭煩,效果是適得其反的。


    傅年也不是傻子,他決定把這個最終的決斷交到齊平自己的手裏去。


    齊平卻是摩挲著手上的琥珀,想起來謝韻當初的樣子。心底的那點懷念愧疚,不知道怎麽的,忽然變成了恐懼。


    他的瞳孔瞬間放大了幾分,想起來了當初謝韻苦苦哀求他們,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幫謝韻。他們都選擇了不出聲。


    因為謝韻犯錯了。


    哪怕是名絕天下的才女,在犯錯的那一刻,也就已經不值錢了。什麽山盟海誓,到了那一刻,都不過是妄言而已。


    如今想來,還是叫人覺得很可悲的。齊平心底湧起一股懼怕之意,握著琥珀的手都在顫抖著。謝韻,是你在看著我嗎?是你看不下去我這窩囊的樣子了嗎?


    齊平閉了閉眼睛,當初沒能救謝韻,也許是他這輩子,做過最愧對於人的事情。


    原先他和所有人一樣,以為謝韻成親了,那當初的事情就算過去了。他不敢也不想去打聽謝韻的消息。


    所以到最後,謝韻死了約莫有一年,齊平才從人們口中聽說了這件事。


    他當時便震驚了許久。


    她生來說是天之嬌女也不為過的,誰曾想,死的時候,卻是孤獨淒涼。


    謝家不要她了,而他們,當初圍在她身邊的所謂的好友,也都在十幾年前那場鬧劇裏離她遠去。


    權係救了她一次,卻直接把她逼入了死局之中。


    謝韻…….想到這個名字,齊平腦海裏就湧現出無限的愧疚來。


    他握著琥珀掙紮了許久,就在傅年都以為這人要拒絕自己的時候,他才睜眼出聲道,“好,我答應你。”


    傅年心裏頭的那點擔憂也由此下去,眼角的笑意越發明顯起來,“齊大人果然重義氣。”


    齊平苦笑一聲,“你倒是也不用來嘲諷我。”


    傅年隻是笑了笑,也不解釋。


    “不過有一點,還希望傅二爺能夠盡數告知。”齊平把琥珀收在了自己胸口處的一個暗袋子裏,“二爺,這東西,是長安公主如何得手的?當年謝韻去的時候,長安公主,也在她身邊嗎?”


    傅年沒想到齊平要問的是這個。


    他搖搖頭,“齊大人真是高看我了。母親雖然疼我愛我,但是很多事情,就像齊大人不會告訴的你的兒女一樣,母親也不會告訴我的。”


    他們當初的事情,對於經曆過的人來說,都是不願意提起的一場噩夢。對,就是噩夢。


    直接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


    甚至,是改變了如今的官場命運。


    齊平眼中的那點希冀慢慢落了下去,他垂著頭,有些喪氣的模樣,“是了,是了…….長安公主不會和你說這些的…….”


    她怎麽可能會肯對傅年主動說這些呢?就像是他如今也不叫自己的女兒知道當初的事情一樣的,他們不想說。因為他們心底有愧疚,因為他們做的好。


    或者說,更明白的來說,是他們害死了人。


    謝韻死在了那件事過後的第六年裏。


    但是,他們這些人,都是兇手。


    都是要了謝韻命的兇手。


    齊平如今也不敢自己去迴想十幾年前的事情,每每想起來,謝韻的那張臉都忽然會浮現他的腦海裏頭,叫齊平心底久久不能平靜。


    他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麽。


    傅年對於過去的事情,也不感興趣,至少現在是不感興趣的,他見目的已經達成了,也就不想多留,“那傅年就此告辭了。一旦有消息,我便叫人傳來,齊大人隻需要做好自己應該做的就是了。”


    他拱了拱手,剛想轉身走,忽然又想起來了什麽,轉頭對傅年道,“對了,齊大人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那府衙殺人的案子裏,下毒的手法,您派在我身邊的那位梅先生,也是熟知的啊。”


    他看著齊平。


    齊平沒答話,甚至沒抬頭看他一眼,隻是有氣無力地抬起手來揮了揮,這叫傅年著實有些覺得無趣,慫了慫肩膀,“那算了,反正我應該說的都說了,齊大人自己看著辦吧。”


    他說完,一打響指,外頭便有弱柳給他開了門,主仆三人浩浩蕩蕩的揚長而去,完全沒有把這金陵府衙給放在眼底的感覺。


    師爺等人瞧著他走遠了,這才敢進門來看看齊平。


    齊平緩了口氣,吩咐道“這件案子,不用查了。”


    師爺原先還是想跟他稟報一下關於案子的事情呢,結果聽到這一句話,頓時就把所有的話都給憋迴去了。


    “大人?!”師爺壓抑不住心底的震驚了。


    出去之前不是還愁著這事兒咋辦的嗎?怎麽一轉頭就不辦了?師爺生怕齊平是害怕過頭了,現在就不想管了。


    連忙勸說道,“大人這事兒畢竟事關江小侯爺,咱們要是不拿出點態度來,隻怕是江小侯爺和靖安侯府那邊都不好交代啊!”


    這匯安郡主本來之前因為黎家那件事情,對於府衙的態度就不怎麽好了。這要是不查了,師爺真是擔心匯安郡主會不會直接帶著人打上門來。


    他擦了擦腦門上的汗,苦口婆心的道,“大人…….”


    齊平卻已經打定了主意,揮了揮手,“郡主和小侯爺那邊我自會去解釋,這件事不查了。”


    師爺伺候齊平也許久了,難得見他如此堅定,也知道這件事就這麽定了,當下也不知道是應該哭還是應該笑了。


    畢竟不查了是不用得罪那麽多人了,但是若是匯安郡主怪罪下來,他們真是一百張嘴都說不清楚的。


    隻是師爺到底是下屬,還是得聽著齊平的話,既然齊平都這麽說了,也說了自己會去和匯安郡主和江小侯爺解釋,他這個師爺,自然也就不能再多說什麽了。


    這要是話說的多了,難免還叫人覺得自己不知分寸。


    師爺也隻能由著齊平去了。


    這金陵府衙裏頭氣氛慘淡壓抑,而據此不過兩條街的一處三進院子裏,正聽著下人稟報完事情來龍去脈的王栩捏著自己的扇子,輕輕扇了扇。


    他凝眉沉吟了一會兒,對那下人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那下人躬身應了,便小心的退了下去。


    王栩打了兩下扇子,看向了身邊的人,“傅大公子怎麽看?”


    他身邊坐著的,正是一席青衫的傅昇。


    此刻正喝著茶,聽了王栩的問,便幹脆擱下了茶盞,用手沾了點茶水,在身邊的矮幾上寫了一個字。


    王栩湊過去一看,這寫的工整的一個大字“陳”。


    “傅大公子,果然和栩想的一致。”王栩一看便笑了,“栩也認為,此事和福建,脫不開關係。”


    傅昇靦腆一笑,“狐狸尾巴總要漏出來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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