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調和造化修,開天辟地無數秋。


    日月星辰皆此孕,萬物生靈情不朽。


    窈窕淑女鍾鼓樂,即見君子複何求。


    兩情相悅喜連理,風花雪月欲還休。


    且說路明非聚攏群貓,於天台之上,左右看來,個個端坐擺尾,似通靈曉事,聆聽教誨。


    路明非嘻嘻一笑道:“爾等毛團,倒也靈巧。此番劫難,多托護持,先行謝過。”


    那群貓嗚嗚而鳴,眼眸閃動,似是極為受用。


    路明非左一看,指定一白貓,通體雪白,喚作“尺玉霄飛練”,即道:“來。”


    那貓似通人言,竄身躍入明非懷中,蹭頭搖尾,極為乖巧。


    路明非將它抓起,吹口真氣。那貓登時渾身一震,無數灰塵、貓蚤抖落,其色又似漂白幾分,燦如霜雪,夜裏生光。


    他使法力,將這白貓變作自己所化模樣,俯耳道:“你即刻去尋那蘇曉檣。”


    說罷,將其耳後毛發捋下幾根,自行收好。


    那白貓得了令,即竄身躍出,原路返迴,尋蘇曉檣而去。


    路明非故技重施,又喚來一隻黑貓,捋下毛發,吩咐道:“你去尋那陳墨瞳。”


    不消多說,那貓兒抖抖爪,也自尋去。


    見二貓離去,路明非掃過餘下諸貓,笑道:“爾等且在我附近巡遊,不必冒頭,若得脫此劫,必送爾等造化。”


    眾貓聽說,歡聲齊嘯。


    路明非擺了擺手,道了聲:“散。”


    它等即各尋來路,自行離去。


    天台霎時清明,路明非也不歸家,取月修行,自固法身不提。


    且說蘇曉檣孤身一人,獨自尋貓,心中嘀嘀咕暗罵路明非。


    正尋著,忽聽抽泣之聲自前方不遠傳來,她心下好奇,趕了兩步,忽見道左有一小童,嗚嗚咽咽,正自哭泣。


    那孩子不過七八歲,粉雕玉琢,墨發垂髫,似年畫中人物,戲金蟾的劉海,白鹿觀的金童。


    卻見他膝蓋皮破,洇出血來,跌在地上。


    蘇曉檣即動憐愛之心,忙湊上前去,問道:“小朋友,你家裏人呢?”


    那孩童似有些害怕,止住哭聲,往後縮了縮,嗚咽道:“不不……知道……”


    蘇曉檣見他害怕,索性蹲下,柔聲道:“迷路了麽?”


    那孩子點了點頭。


    蘇曉檣溫柔笑道:“姐姐帶你去找他們好不好?”


    那孩子似見她可親,眨了眨眼,小聲道:“腿……疼……”


    蘇曉檣笑了笑,轉身道:“來,姐姐背你,帶你去找爸爸媽媽。”


    那孩子立時破涕為笑,嗯了一聲,便即趴上。


    蘇曉檣將欲起身,卻忽見麵前閃出一隻白貓,毛發炸起,躬身低吼。


    那貓兒與前番那隻一般無二,蘇曉檣還道它去而複歸,喜道:“你跑哪兒去了,我找了你好久!”


    可那貓兒卻似轉了性子,並不親近,反頻頻低吼,盯緊背後人,目露兇惡光。


    那孩子也似嚇破了膽,竟摔在塵埃,磕破額角,掙挫兩下,轉頭就跑。


    蘇曉檣不明就裏,急道:“你往哪兒去?”


    卻見那孩子健步如飛,比之尋常大人還快上三分,全無絲毫病痛之狀。


    那白貓也頗驍勇,竄身趕上,疾似電光,如大蟲般撲將過去。


    霎時間,一人一貓,同墜於兩丈之外。


    蘇曉檣驚得失神,待反應過來,那白貓已翻身而迴,口中銜著隻鞋,似得勝而歸。


    及至蘇曉檣麵前,搖頭晃腦,似邀功請賞。


    蘇曉檣肉眼凡胎,分辨不得,不見孩子去向,轉而怒罵道:“你怎麽迴事?怎麽欺負孩子?”


    說罷,轉身就走。


    那白貓受了委屈,嗚嗚低鳴,卻奉命在身,不敢拋離,亦步亦趨,跟在身後。


    蘇曉檣暗自氣鼓,步伐愈緊,那白貓恐她惱怒,遠遠跟隨,仔細護持。


    行不過半裏,卻忽見一陣旋風刮起,掀起沙塵眯眼,卷向蘇曉檣。


    那貓兒急竄身趕上,卻被風沙阻住,隻得長嘯一聲,見那風中顯出一孩童身影,提起蘇曉檣背心,禦風遠遁而去。


    這邊說路明非正自修行,忽心中一動,見風起甚急,隨手一抓,放在鼻下一嗅,霍然起身道:“此乃妖風攝人!”


    又聽得一聲長嘯,掌中一撮白毛微微放光,便知出了事,忙騰雲駕霧,徑尋白貓而去。


    不多時,即至事發之地,落在塵埃。


    隻見那白貓團團亂轉,嗚嗚怪鳴,見了路明非,即奔來,將口中鞋子放下,委屈屈,低頭斂尾。


    那路明非知它盡力,揉了揉頭道:“且去,待我迴來尋你。”說罷,順手捋下一叢頸毛,以待後用。


    他將鞋子拿在手中,跌足而起,騰雲左右一盼,運法眼,綻金光,使了個“隔垣洞見”的法術。


    霎時間,目視全城,即見一黑雲攜風,徑往城外而去。


    路明非騰雲追趕,心中罵道:“好個妖孽,頗有狗膽!我那七弟是蓋天下有名的賊頭,偷桃盜丹,取珍饈竊禦酒,卻也不曾犯在我的頭上。爾敢在我眼底攝人,實不把你外公放在眼裏!”


    想罷,駕雲急趕,不過半個時辰,卻見那黑雲忽自天上墜落,霎時不見。


    路明非即按下雲頭,垂眸觀看,卻見下方乃一處礦山,黑漆漆遍地墨金,層疊疊洞井密布。


    遠遠見矗立幾幢廢樓,路明非運法眼觀瞧,見其中蛛網密結,空無一人,該是廢棄已久。


    他落得塵埃,卻不見那怪,法眼湛然,卻隻見地下孔洞盤根錯節,也道是個空空如也。


    路明非心道:“莫不是個夜遊鬼,怎得忽不見了。”又見礦井煤洞密布,了然道:“想是鑽進洞了,且待我去看。”


    他即尋一礦洞,尋秘探幽不提。


    且說蘇曉檣被妖風攝起,魂飛天外,迷蒙蒙,不知方位,朦朧朧,不見人影,心下驚懼,竟昏死過去。


    那妖入得洞,將她扔在榻上,方才醒轉。


    卻隻見身處一繡樓之中,窗欞大開,露出二滴水的門樓,團團鬆林環抱,左右屋舍儼然。


    格窗紅紙,花燭香熏,輕紗隨風搖,盆栽綠樹妙。八角桌,高腳椅,錦繡合歡床,鴛鴦交頸榻。


    她正懵懂,卻見窗格外轉出一人。你看他:


    眉分八彩目朗星,高鼻尖耳分外靈。


    天庭飽滿彩光照,地閣方圓有性情。


    白衣勝雪飄飄然,青絲挽髻冕冠晶。


    肩寬體闊蜂腰擺,猿臂輕搖折扇行。


    真個是:凡間難得麒麟子,貌比潘安風流精。


    隻見他行至蘇曉檣麵前,拱手道:“蘇妹妹,小可這廂有禮。”


    蘇曉檣本有懼意,卻見來人相貌端正,言語和藹,心下稍定,問道:“你…好,這是哪兒?”


    那小怪淡淡一笑,徑坐在榻上,言道:“此乃小可陋室,可入得眼?”


    蘇曉檣一怔,見他裝扮,頗有古意,聽他言語,文風獨特,不由想起路明非,心道:“難道是夢?”


    她俏臉一紅,即道:“挺好的。”


    那怪聞言,歡喜道:“妹妹喜歡,且盤桓幾日,教小可一盡地主之誼。”


    蘇曉檣見他目光灼灼,心中懼意又起,當即起身道:“不…不行的,我夜不歸宿,爸媽會著急。我…我該走了!”


    她轉過身,便欲尋路離去。


    那怪當即色變,伸手抓來。


    卻見蘇曉檣一擺手,還未碰到,那小怪當即如火灼般驚退,踉踉蹌蹌,撞在桌上。


    蘇曉檣也不知何故,低頭一看,見左手背上一條血線,原是前番懷抱白貓之時被抓之痕,此時正大放金光,將那怪逼退。


    她登時迴過神來,轉身就跑,推開格窗木門,鑽入鬆林之中。


    那怪甩了甩手,定了定神,嗬嗬冷笑,將腰帶解下,念動真言咒語,將帶子拋起,道了聲:“去!”


    隻見那腰帶化作一道金光,徑鑽入林中。


    蘇曉檣凡胎肉骨,如何逃得過這等法寶,跑不出三丈遠,即被腰帶扣住,腳下踉蹌,摔倒在地。


    那怪隨後趕到,卻不敢碰她,隻將繩子一扯,拖了迴房。


    蘇曉檣奮力掙紮,卻愈發緊扣,無奈何,被那怪放在榻上,動彈不得。


    那怪端詳片刻,見她手上金光漸覺黯淡,樂道:“原不是長久之法,我且待片刻,好事即成。”


    即放寬心,斟起酒來,笑道:“妹妹這般性烈,實對我胃口。我這裏冬暖夏涼,四時如春,是個難得的洞天福地,豈不勝過那外界濁世。”


    他湊到近前,說道:“你我郎才女貌,正是天作之合,月老垂憐。隨哥哥在此,做個長久夫妻,豈不快活?”


    蘇曉檣心中恐懼,卻忍住未哭,厲聲道:“我呸!你想得美!誰要在你這耗子洞裏住著!”


    那怪聞得此言,忽怔了怔,旋即展顏道:“我還道妹妹看破了跟腳,想來是信口胡謅。你我當有淵源,正所謂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逢。”


    蘇曉檣聽說,怒道:“呸呸呸!誰和你有什麽狗屁淵源!”


    那怪忽歎道:“妹妹原是不知。此地乃我家祖地,自家母離後,便由小可做主。早年也尋過幾房妻妾,卻皆是肉體凡胎,不得久用。”


    蘇曉檣聽此言語,心中狂跳,渾身栗抖。


    那怪恍若未見,又道:“前些年,令尊在此動工,鑿山挖炭,大興土木,攪我清淨。我施法打殺幾人,將其驅離。誰知才享幾年安定,又聞動土之聲,遂惱了性子,欲尋令尊麻煩。”


    蘇曉檣聞聽,旋即憶起前些年礦場坍塌,工人殞命之事,今方知,原是此人作為。


    那怪又道:“常言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至妹妹家中,得見妹妹仙顏,歡喜無限,一見傾心,輾轉反側,害了相思。《鳳求凰》有言: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古人誠不我欺也。”


    蘇曉檣頓覺腹中惡心,此言聞之,令人作嘔。


    那怪道:“哥哥也是知書達理之人。若你我成其好事,令尊便是我嶽父老泰山。他老人家得此東床快婿,也必歡喜。”


    說罷,便起身,捧酒敬上,欲飲交杯。正是:


    妖邪動念欺嬌娥,髒心爛肺欲生魔。


    口中情深意更切,卻是強搶罪難脫。


    此劫雖從明非起,也道狂徒惡生波。


    風流成性人不恥,挫骨揚灰該火灼。


    這邊說路明非自礦道尋幽,卻轉折折不見去路,迷糊糊失了歸途,法眼觀不清,洞中實曲折,該有法陣暗運轉,也是洞天福地座。


    他心下生火,抖手喚出方天戟,運使“大力”神通,即往洞壁一築,隻見戟到石崩,顯出一條曲徑。


    路明非踏步擎戟,行不過三百餘步,即見三間倒坐兒,後壁鋪擺一張龍吞口雕漆供桌。


    他湊近觀瞧,桌上有一個大流金香爐,爐內有香煙馥鬱。


    那上麵供養著一個大金字牌,牌上寫著“尊祖李天王位”,略次些兒寫著“尊娘舅哪吒三太子位”,下垂手兒寫著“尊親地湧夫人位”。


    路明非不看則可,一看便即火起,新仇舊恨湧上心頭,擺開畫戟,將供桌砸爛,香爐踢翻,金字牌位碾作齏粉,大怒道:“好個孽畜!原是仇人之孫,好好好!正所謂:欲解心頭恨,拔劍斬仇人!犯在你祖宗手上,焉有爾的命在!”


    怒罷多時,壓下心火,思道:“那怪怕貓,該是個偷油盜穀的出身,待我施法尋他!”


    想罷,撚出一縷白毛,正是自那白貓後頸取下,運法力,道了聲:“變!”


    那一縷毛發當即變作數十隻白貓,圍在明非左右。


    他將那鞋兒取出,教眾貓聞了,唿哨一聲,群貓即散,分竄入條條礦洞,尋那魔怪。


    路明非自在後方壓陣,卻聽得一聲長嘯,傳來女子驚叫之聲,即一抖身,尋聲辨位,使“神行”術奔去。


    須臾,隻見麵前閃出一座繡樓,左右鬆林圍繞,明明朗朗,日色、風聲、花果林木,應有盡有。


    路明非無心賞景,即打破大門,闖入樓中,但見蘇曉檣被金繩扣住,坐在榻上,另有幾隻白貓拱衛,餘下十幾隻躬身呲牙,正與那妖魔對持。


    蘇曉檣見得他至,又喜又急,心火沸騰,攻入泥丸,竟昏了過去。


    路明非眼一盼,便知她無甚大礙,心中稍定,即瞧向那怪,喝道:“你是何方妖孽,速速報上命來!”


    那怪被眾多貓兒圍住,心神俱震,聞得此言,又是一驚,反而怒起道:“你又是何人?敢來壞老爺好事!常言道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你這潑賊,打破樓門闖將進來,甚是無禮!”


    路明非咄一聲,斥道:“好你個瞎眼的地串子!認不得你祖宗天顏!我乃花果山覆海大聖蛟魔王,特意來擒你!你若束手就擒,還則罷了,祖宗念你修為不易,留個全屍於你。牙崩半個不字,頃刻之間,將你這破樓爛瓦,踏為平地!一把火燒了罄淨!”


    那怪怒火中燒,踢倒方桌,抽出一對寶劍,便要來戰明非。正是:


    陷空山中無底洞,地湧夫人鬥悟空。


    擒拿聖僧獻柔情,到頭一去萬事終。


    留下福地無人看,挫爾小妖入主中。


    自稱兒孫金牌立,偏修邪法陰陽通。


    大言不慚欺玄真,本性未脫不用功。


    今遇蛟魔覆海聖,活該身死命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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