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將近,孝煜急於將手頭的幾樁急事辦妥,以便婚後多陪陪阿沅。這日巡查完來到禁衛營。遠遠就聽到兵器相接的打鬥聲,進了門看到柴恪正在場中跟將士們操練。


    柴恪身上僅著單衣,早已濕透,額角鬢角汗珠密布,興致正濃。孝煜站在一旁看了會兒,柴恪方才收兵。


    “今日怎麽到我這兒來了?”


    “有點事需要跟肖副統領核實。這都半下午了,精力還這麽旺盛,小弟佩服!”


    “等你成親後就明白了。”


    知道柴恪在調侃他,孝煜心有所懂地笑道:“好。”


    “三日後就要告別單身了,可有什麽想法?”


    “能有什麽想法,告別就告別吧,反正遲早都是要告別的。”


    “你倒想得開!聽說弟妹也有兩下子,迴頭有機會切磋切磋。”


    “那得看她樂不樂意。”


    柴恪樂了,“這媳婦兒還沒娶到手呢,倒先學會護著了。”


    “夫子有雲:禮敬有加,乃家庭和睦之道。”


    “得,別在我這兩眼瞎麵前賣弄文墨啊。”


    孝煜抿嘴笑著。


    “婚禮準備的如何了?可需要幫手,要的話,吱個聲。”


    “婚事隨簡,也沒什麽特別需要準備的,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謝了。”


    “成。三日後等著喝你喜酒啊。”


    孝煜笑道:“定少不了你的,盡情喝,管夠。”


    說到婚禮,比起王府前幾次娶親嫁女來,孝煜這次著實算是最低調、最簡約的了。韓夫人起先問他對婚禮有何想法時,他迴簡辦。他知道母親是個好靜之人,也不喜與人說話,像這樣的大事母親是辦不來的,最後必得要王妃來操辦,他們母子骨子裏都是清高不願勞煩他人的,早前阿沅也跟他提過自己家裏因為嫁禮的事情很是煩憂,所以還是簡辦的好。如此既不至於過分麻煩王妃,阿沅那邊心裏負擔也輕些,再說,他也不喜張揚。可畢竟是安西王府娶親,簡辦,不等於簡陋,自然是比一般公候之家還要濃重些的。


    韓夫人進王府二十多年,除了孝煜四歲那年得了濕熱,她所住的小院朝北濕冷,不利於孝煜康複,請求挪到南院暫住一段時日外,這些年她幾乎沒再請托過王妃什麽事,素日裏大家相安無事,也無甚交情。臨近孝煜大婚,籌備婚禮實在是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不得不再次請托王妃幫著安排婚禮事宜。她帶著孝煜當麵請托時,王妃客氣道:“都是自己人,何來勞煩。這本應也是我的事,沒什麽麻煩不麻煩的。”可韓夫人心中明了,此等勞神費力之事,誰願意做呢。王妃願意擔著,無非是看在王爺的麵上。事後王爺到南院來親自問還有什麽需求時,韓夫人心裏想說句謝謝,最終卻沒說出口,隻一如過往那樣,淡然地迴了聲“沒了”。


    關於韓夫人和孝煜所說的簡辦,王妃不確定是簡辦到什麽程度。王妃自知孝煜母子在王爺心中的分量,太簡陋了王爺那裏過不去,隻會認為自己心胸狹窄,可辦濃重了又恐不合孝煜母子的心意,一時焦慮發愁。世子提起去年孝嫻遇險,孝煜相幫之事。孝煜這份恩情王妃記著,這也是她煩惱的原因之一。希望既能滿足他的要求又不跌王府的顏麵。這事讓王妃煩惱了好些日子,還特意去了自己娘家曹國公府問詢兄嫂,先後又與光祿寺、鴻臚寺相商,最後才想出了個比較適中的辦法。


    既然是韓夫人和孝煜的意思,王爺自是不會反對,他們母子是這王府裏最懂分寸之人,即便有時候王爺希望他們不要那麽有分寸,偶爾像側王妃那樣鬧鬧脾氣,耍耍性子也不失樂趣,可他們卻從未那樣過。王爺自知他們遠非那樣的人,如若他們是,他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捧在手心裏。


    韓夫人和孝煜住的南院本就不大,一共四間屋舍兼一處書房,兩個儲藏室。韓夫人住一間,孝煜一間,孝翊一間,蘭姨一家一間,這下一娶親就更顯局促了,王妃建議把北院騰挪出來給他們住,讓衛良人和孝薇挪到南院來住。王爺沒有反對,可心裏也清楚,韓夫人多半是不願搬的。果然,韓夫人沒同意。韓夫人拒絕的說詞是:“在這院裏住了二十來年,都習慣了。還要衛良人和孝薇離開他們住了多年的院子,多有勞煩,就不搬了吧。”搬家就此告落。


    櫻子跟著王妃派過來的嬤嬤一起布置著孝煜的婚房。看著每一處自己從小到大清掃過無數遍的地方都被新的物件替換,櫻子眼神透著哀傷,時不時地發呆。蘭姨進來看到她這副模樣,心內歎氣。自己女兒什麽心思自己清楚,可姻緣強求不得,強求來的都是苦,韓夫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發什麽呆呢!還不趕緊把這窗花貼上!”聽見母親責難,櫻子低頭斂神,再抬眼時已是一副安心貼窗花的神情。


    近日常常失神發呆的除了櫻子還有孝翊。自知道阿沅和三哥的關係後,孝翊便不斷地安慰自己,放下,放下,不是你的,不是你的……這樣不斷地自我告誡。告誡雖有成效,可隨著阿沅的婚期漸進,他心裏卻越來越煩躁,在棋院對弈時常常走神,近來竟無一次勝仗。孝煜見他蔫蔫的,還以為他依然無法釋懷同柳依依的婚事,才意誌消沉。


    說到柳依依,定親後孝翊曾在街上遇到過一次。那時正申時左右,她從銘悅閣習字迴府,在馬車內喊他。待他駐足看清是她時,原本還疑惑的神情瞬間變得陰鬱起來,好像柳依依是瘟疫,他急於逃離。怎奈柳依依並未放過他,反而下車質問他:“不知民女何時得罪了郡王?郡王一不願娶民女為妻,二見了民女也如躲瘟疫一般?”


    “柳小姐這般善於察言觀色,當知本王為何不喜?”


    “郡王的誇讚民女收下了。不過民女還是不解。若是定親之事,郡王也知前後事由,先前郡王的兄長安晟郡王特意來找民女商討過退親之事,民女事後也多方努力,但事與願違,這門親事終究沒能退成。這不是民女之過。請郡王相信,民女與郡王一樣不喜這門親事!”


    孝翊見她說的義正詞嚴,不像有假,雖信了半分,可心上還是過不去。“即便如你所說,又如何?本王就該娶你嗎?”


    柳依依駭然,反擊道:“那民女就該嫁與郡王嗎?!”


    望著柳依依凜然離去的身影,孝翊一半詫異一半不解。她轉身時那副“你以為你是郡王,本小姐就得上趕著非嫁你不可嗎”的神情,孝翊後來想起過很多次,每次想起來,都恨得胸悶氣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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