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br></br>破敗的住屋外側，十幾個穿著迷彩服的男人聚集在一起，查猜和凱文分別提出了撤退方案。</br></br>“坤哥，我們在安裝接地信號時，發現了一條動物隧道，趁著泰國軍警暫時撤退，是否現在動身，在天亮前到達默認撤退點？這樣的話，即便直升機無法在天亮時趕到，我們也搶先占領了製高點。”</br></br>說著凱文看了眼表，“現在出發，三小時足夠。”</br></br>周寅坤聽完沒說話。</br></br>查猜說：“直升機最快也要午後才能到達，如果天亮後泰國軍方戰機先一步到達，默認的撤退點過於空曠，不利於作戰，即便搶先占領製高點，也敵不過對方的機載炮彈，到時候同樣無法順利撤退。”</br></br>“那就更換撤退點？可現在這地方也有問題。”奧萊出聲，“這個備用撤退點地理位置的確不錯，如果我們的直升機先到，那就可以迅速離開。但如果是泰軍直升機先到，一顆炸彈就能移平。”</br></br>尼克點頭：“一直耗在這裏等太冒險了。要不就直接翻山迴緬甸，不等直升機了。”</br></br>幾人說完，都看向周寅坤，等他拿主意。</br></br>歸根到底，總共有三種提議。要麽，連夜上山到達最初的默認撤退山頭，搶先占領製高點，但撤退時仍有很大可能遭到泰國軍警襲擊。要麽，就是將現在所在的廢棄土著居住地作為新撤退點，以守為主，等到直升機到達。</br></br>或者，幹脆直接放棄等待，連夜翻山迴緬甸。</br></br>綜合來看，前兩種提議趨於被動，不確定因素太多，更為危險。最後一種倒是簡單幹脆，危險係數也低，但隻適合他們這種體能強悍的人。</br></br>總之沒有一種是夏夏吃得消的。</br></br>“山下那幫人不會拖到天亮，”周寅坤說，“天亮之前，他們必有行動。”</br></br>“坤哥的意思是？”</br></br>“與其被動等著，不如主動出手。”</br></br>*</br></br>作戰會總共開了四十分鍾。</br></br>他們其實離得並不算遠，但火堆旁的夏夏一句內容都沒聽到。會開了多久，她就在火堆旁忙活了多久。</br></br>這邊撤退策略基本敲定，那邊香味飄了過來，男人看過去。</br></br>小兔自己坐在火堆旁，困得直打瞌睡，東西煮好了也不吃，七七八八地盛出來擺滿了她旁邊那塊大石頭。</br></br>周寅坤起身就走了過去。卡爾眼前一亮，“走走，吃飯了！淩晨兩點四十，這算晚飯還是早飯？”</br></br>一群男人走過來，夏夏瞌睡醒了一大半，站起來說：“這些都可以吃了。”</br></br>這群人也不客氣，圍著火堆坐下，一人先幹了一竹筒的竹筍木耳湯。因為沒有鹽，原以為會跟清水差不多。卻沒想湯冒著熱氣，散著清新的竹筍鮮香，竟還帶著絲絲甜味，喝下去一路暖到胃裏。</br></br>夏夏感覺舒服了不少，她捧著竹筒，又指了指其他食物：“這些果子我都洗幹淨了，螃蟹是烤熟的，外麵有點糊……但應該不影響裏麵的味道。”</br></br>“周夏夏。”周寅坤側頭看著她，“把你自己喂飽，少管別人。”</br></br>“哦，好。”</br></br>原來坤哥帶小輩是這樣的。奧萊好奇地瞧著兩人，哢嚓咬下一口藤黃果，順帶著還拐了下旁邊正開螃蟹的阿步。</br></br>阿步沒理他，把打開的螃蟹遞給周寅坤：“坤哥。”</br></br>男人毫不猶豫地接過來，直接放到了夏夏手上。</br></br>奧萊一塊沒咬碎的果肉咽進去差點卡住，咳咳地咳嗽起來，周寅坤視線掃過來，他一頓，看了眼夏夏，自覺地改成捂著嘴咳。</br></br>“那個。”卡爾坐在離周寅坤最遠的對麵，憋了半天終於開口，“歡迎坤哥的侄女，小夏夏。今天正式認識一下。”</br></br>周寅坤睨著他，卡爾舉了舉竹筒，一副美式晚宴的做派對夏夏說：“我們這群紳士都是來為你服務的。你還記得我吧？我們見過的。”</br></br>夏夏當然記得。</br></br>在湄賽爺爺葬禮那天，就是這個紅色寸頭的男人，把她和媽媽堵進房間裏。也是他，跑到巷子裏用槍頂著她的後背，把她逼到周寅坤麵前，差點被他縫了嘴。</br></br>總之是段不愉快的迴憶。</br></br>“謝謝。”夏夏說：“我不記得了，而且也……不用什麽服務。”</br></br>周寅坤挑眉，這周夏夏居然沒有瞎講禮貌，拒絕得還挺幹脆。</br></br>“你不記得我？真的假的？”卡爾不可置信，本來就別扭的中文語調變得更扭曲：“為什麽不記得？怎麽可能不記得。”</br></br>“哎，有完沒完啊。”尼克啃完螃蟹擦了擦手，“你這長相又不是每個女孩都吃，那興許小夏夏就不愛看混血的，男不男女不女的有什麽好看的。”</br></br>卡爾還是不信，非要追問：“小夏夏你不喜歡我這麽好看的臉？那你喜歡什麽樣的？”</br></br>周寅坤的視線不動聲色地落在夏夏身上，火焰的光映在他的臉上，那火光不斷閃動，襯得男人輪廓愈發深邃。</br></br>夏夏說不記得，其實就是想結束話題，安靜地喝湯。沒想到卡爾追問不休，連帶著所有人都看過來，像是都很好奇的樣子。</br></br>出於禮貌，夏夏沒有隨意敷衍，還真仔細想了想才開口迴答。</br></br>“嗯……我隻是覺得不能光看長相，性格也很重要。就比如溫柔有禮貌的人，即便長得沒那麽好看，也是很受歡迎的。”</br></br>“溫柔有禮貌？”奧萊又拿了一個藤黃果咬著，“怎麽算溫柔有禮貌。”</br></br>夏夏看見藤黃果不多了，也伸手拿了一個。</br></br>阿步說：“就是不能動手、不能罵人，有話好好說。”</br></br>“那不憋死了？！”奧萊說：“小夏夏，還有沒有別的？”</br></br>“有，比如善良也很重要。”這迴不用奧萊開口問，她主動解釋：“善良就是對別人多點寬容和尊重，也站在別人的立場看問題，在能幫忙的時候，就伸手幫一把。”</br></br>在場一群人聽著，這不就白幫忙嗎？什麽好處都沒有，為什麽要這麽做？</br></br>“不對吧小夏夏。”尼克反駁，“你喜歡的怎麽跟別人喜歡的不一樣？”</br></br>此言一出，其他人紛紛讚同點頭。</br></br>“女人喜歡的男人要麽長得好看，要麽有錢，要麽有權。沒有你說的什麽善良溫柔，就比如坤哥，三樣全占，你要是遇到這樣的男人，你不喜歡？”</br></br>周寅坤聽來聽去，前麵聊了一堆廢話，也就這句還有點用。</br></br>他瞧著夏夏。她手裏握著個果子，聽了尼克問的話，側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視線相撞的瞬間又迅速挪開了。</br></br>“那個，我吃飽了，我能去睡覺嗎？”</br></br>周寅坤眯了眯眼，看她一副被說中心事的樣子，懶懶開口：“去吧。”</br></br>說完他還叫了聲“阿步”，後者會意立刻起身：“我幫你鋪睡袋。”</br></br>“謝謝。”</br></br>唯一的女孩去休息了，火堆旁的一群男人沒什麽可閑聊的，迅速整理了裝備，各自按照剛才製定的作戰計劃去做事。</br></br>*</br></br>淩晨三點，是人最疲憊困倦的時候。</br></br>廢棄的土著居住地火堆已經熄滅，徹底隱藏於神秘昏暗的山林中。破舊的住屋裏，淡淡的月光從沒有玻璃的窗戶灑映進來，屋子裏漫著些許驅蟲液的味道。女孩唿吸均勻平穩，睡得正熟。</br></br>男人走進房間，腳步無聲。本是進來拿槍的，腳步卻不自覺地朝她走去。</br></br>他蹲下身，仔細看著這張熟睡的臉蛋。她縮在睡袋裏，隻露出一顆圓圓的腦袋，枕著一個沒有拆開的睡袋。倒是一點也不嬌氣，在這種地方還能吃能睡。</br></br>他湊近，捏了捏她的臉，把她嘴捏得嘟起。</br></br>這小兔，莫名被追殺，到現在居然都沒抱怨過一句。周寅坤不由想到了那個時候——她被周耀輝連累，被巴泰綁到警署差點死在裏麵，事後也是這樣什麽都沒說。</br></br>此時熟睡的女孩動了動，像是被捏得不舒服。他便鬆開手，隻看不碰。</br></br>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過去，男人看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起身，走到桌旁拿起裝滿彈藥的槍。好巧不巧的是，他的槍旁放著一個藤黃果。</br></br>這東西她剛才一直拿在手裏來著，周寅坤挑眉。在野外，藤黃果除了能填飽肚子，還對破傷風很有效。</br></br>他迴頭，瞧了眼熟睡的人兒。她很乖地睡在那裏，再多看兩眼就不想離開了。</br></br>外麵，查猜的望遠鏡裏，凱文一行人已經不見蹤影。</br></br>按計劃，他和卡爾也會跟隨周寅坤，在兩小時後與凱文他們會合。身旁一直安安靜靜，很是奇怪，查猜側過頭來，隻見卡爾也拿著望遠鏡，極為認真地看著住屋方向。</br></br>“叫你警戒四周，沒叫你偷窺。”</br></br>卡爾嘶了聲，“還沒出來，老大還沒出來。你就不覺得不對勁？”</br></br>查猜沉默地看著他。</br></br>“小侄女在房間裏睡覺，老大在裏麵待著幹嘛？他拿槍為什麽半小時了還不出來，還有——”</br></br>卡爾神神秘秘地說：“你不覺得坤哥看她的眼神不大對嗎？都是男人，我不信你看不出來。”</br></br>查猜當然看出來了，尤其是他還有孩子。周寅坤看夏夏的眼神，根本就不是長輩看小輩的眼神。他微微皺眉，那可是周耀輝的女兒，坤哥難道……</br></br>尚未思索什麽，就見周寅坤從裏麵走了出來，頭一眼就看向了他們這邊，卡爾眼疾手快地換了方向。</br></br>山下。</br></br>攀力昂看著兩具俄羅斯狙擊手的屍體，皺眉說：“趁著我們退迴山下，目標必然有行動。飛行器什麽時候能進入？”</br></br>卜杜拉說：“直升機和戰機目前還不行，我們已使用多旋翼遠距離的高空偵查無人機進山，嚐試搜找目標位置。但因電磁幹擾，已有三架在中途失控損壞。”</br></br>“再試。”</br></br>從白天到夜晚，一具具屍體被運走，情況不容樂觀。眼見著還有兩個小時天就要亮了，攀力昂望著眼前這座大山，神情愈發嚴肅。</br></br>“發現蹤跡！”</br></br>通訊兵一出聲，攀力昂和皮沙文快步走了過去，屏幕上是無人機傳迴的影像圖，由於受到幹擾以及夜間光線不明，影像圖片十分模糊，但也能看出是一隊人馬正在朝著山上行進。</br></br>“周寅坤的武裝軍會合了。”皮沙文搖了搖頭。如此一來，想要擊斃他的難度係數直線增加。</br></br>攀力昂沒有說話，他沉默地盯著影像圖，又皺眉看向比勞山的地圖，接著手指指向地圖某處：“他們是想從這個山頭乘直升機撤退。”</br></br>皮沙文仔細一看，按照行進路線，再往上走的確有一處空曠的高地，便於直升機發現和降落。</br></br>“報告，最後一架無人機也被電磁幹擾損壞，是否繼續增派？”</br></br>“不用。”攀力昂說，“不要打草驚蛇。”</br></br>說完他看向卜杜拉：“你親自帶隊進山，避開他們的行進路線，從側翼上山。”</br></br>旁邊皮沙文用筆在地圖上勾出一條路線，“他們沒有地圖，選擇的路線並非最近的。從側翼這條路線，可以先一步到達他們的目的地，搶占製高點，完成伏擊。”</br></br>卜杜拉點頭，看向攀力昂：“保證完成任務。”</br></br>--</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