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天後，屯門碼頭。</br></br>夜色漆黑，一輛車悄聲駛入。魏延到的時候，黃兆倫已經到了。</br></br>“黃sir。”他走過來，“陳家答複得很快。”</br></br>對此，黃兆倫並不意外：“陳懸生到底是剛迴來，想當坐館，還需要份拿得出手的大生意才能服眾。”</br></br>魏延微微皺眉，“你的意思是……”</br></br>“陳家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販賣叁號和四號海洛因，成為香港社團的龍頭老大，後來政府下令禁毒嚴打，陳家才把生意轉移到了海外。不僅陳家，當時很多香港起家的毒梟最後都不得不中斷這裏的生意。”</br></br>黃兆倫說，“但香港本地的渠道，一定沒有斷。在所有社團裏，東興的地盤最大，人頭眾多，警方無法全部監視。隻要他們用生臉馬仔和‘死轉手’的方法，重新建立起販毒網絡，一旦全麵鋪開，就是難以想象的巨額收入。”</br></br>“這樣一來路多貨少，陳家之前的貨源隻夠他們在海外走貨，如果全麵鋪開在香港的渠道，就需要量更大、供貨更長久的貨源。”</br></br>“不錯。周寅坤也正是看出這一點，才找上陳家。如果猜得沒錯，跟陳懸生搭上線之後，他們會做筆交易試試水。陳家要看貨的質量，周寅坤則是要看陳家的渠道。如果第一次交易順利，接下來肯定還會有更大宗的交易。大宗交易用‘死轉手’的方式不可行，勢必需要雙方在場驗貨收錢，我們就在那個時候行動。”</br></br>說到這裏，黃兆倫看向魏延，“你是其中至關重要的一環。”</br></br>“我明白。”魏延說，“明天晚上，陳家在澳門的賭場開業，邀請了周寅坤。這次邀請應該不是捧場那麽簡單。”</br></br>黃兆倫點頭，“是否需要支援？”</br></br>魏延想了想，搖頭，“不用，不能在這個時候打草驚蛇。”</br></br>“好。”黃兆倫拍了拍他的肩，“一切小心。”</br></br>*</br></br>晚上周寅坤出門之前，往花園那邊看了一眼。別墅主幢和獨立小幢之間的花園裏，坐了個發呆的女孩。</br></br>周寅坤轉了轉袖扣，“去把她叫過來。”</br></br>“是，坤哥。”</br></br>還不到晚飯時間，夏夏支著下巴在花園放空，見阿耀走了過來，她立刻漾起笑臉，站起來。</br></br>“阿耀，你來找我嗎？”</br></br>“坤哥叫你過去。”</br></br>夏夏偏頭一看，那邊周寅坤在跟林城說話，都沒往這邊看。她又看阿耀，輕聲問：“是什麽事啊？”</br></br>這個阿耀確實不知道，他實話實說。</br></br>周寅坤跟林城說完話，往那邊一看，眉頭皺起。叫他去叫周夏夏過來，兩分鍾過去，兩人杵在花園裏聊上了。</br></br>這邊夏夏一看周寅坤臉色不對，也顧不上問到底是什麽事，趕緊先走了過去。</br></br>“小叔叔，你找我？”</br></br>周寅坤問：“你那些學習，學完了沒有。”</br></br>“今天的學完了。”夏夏迴答。</br></br>男人打量了她，“去換衣服，帶你出去玩。”</br></br>一聽這話，女孩眼前一亮，她本以為又要莫名其妙地挨訓，卻沒想是要出去玩，她表情明顯鬆快幾分：“去哪？”</br></br>“澳門。”周寅坤說，“有個賭場開業。”</br></br>又是賭場。</br></br>夏夏聽見這兩字就有點犯困。不過她還沒去過澳門，還是很想去看看。</br></br>“那小叔叔你等等我，我這就去換衣服。”</br></br>*</br></br>原本為了節約時間，是準備乘坐直升機的。不過也倒也沒那麽急，最後林城安排了輪渡。</br></br>從香港到澳門坐船一小時，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船體很大，上麵遊客眾多非常熱鬧。</br></br>周寅坤抽著煙，背靠欄杆，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顯然是對林城安排的這條船不滿意。</br></br>一群來旅遊的小孩嬉笑打鬧吵死個人，賣小吃的商販足足占了半條船，周夏夏上了船也不老實待著，逛來逛去地買東西吃，人影都看不到。</br></br>林城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但他看得出來周寅坤不滿意。坤哥交代得比較臨時，他要求又高，即便挑了條最貴最豪華的船，恐怕也達不到他的標準。</br></br>“對不起坤哥。”林城沒找借口，如實認錯。</br></br>周寅坤沒搭理他。</br></br>開船五十分鍾後，船長通知旅客船馬上靠岸，這時候夏夏就自己迴來了。模樣挺高興，看樣子是吃得很滿意。</br></br>“周夏夏。”周寅坤扔了煙頭，把人叫到跟前。</br></br>他瞧了眼她手裏的現金，“你哪來的錢？”</br></br>夏夏沒想到他忽然問這個，“就……上次的。”</br></br>“哪次。”</br></br>“上次去我小時候的遊樂場，買完那個糖之後，你不要的錢。”</br></br>“不要的錢。”男人嗤笑一聲，“你哪隻耳朵聽見我不要，你拿我的錢倒是拿得挺順手？”</br></br>他掰開她的手，清點了下。那天給的整整一卷現金，現在大額的已經沒剩多少。</br></br>周寅坤抬眸：“全吃了？”</br></br>她點頭。之前就花了一些，今天在船上花得更多。這裏東西是好吃，就是賣的比船下要貴很多。</br></br>數道視線投過來，夏夏下意識看看四周，周圍還有那麽多遊客，當眾被查賬，她耳朵發紅，心裏後悔當時沒主動把錢還給他。</br></br>“小叔叔，錢我迴去還給你。”</br></br>這不是還不還的問題，周寅坤把那錢全部沒收揣進兜裏。問題是這個周夏夏手上有點錢，就不把人放在眼裏了。</br></br>下一刻，周遭就傳來幾聲低低的驚歎，誰能想到這麽高大英俊的男人，居然從一個女孩手裏拿錢，還一張都沒給人家留。</br></br>對於似曾相識的計較場麵，阿耀已經見怪不怪。林城是頭迴看見，他麵上忍著沒露出任何不妥的表情，驚訝全寫在了眼睛裏。</br></br>此時船已靠岸，旅客廣播裏傳來提示下船的聲音。周寅坤順手握住了夏夏的手腕，先走了過去。</br></br>和安會人和車都已等在碼頭，站在最前麵的正是魏延。</br></br>看見周寅坤身邊那道白色身影，魏延眸中閃過驚訝，又看見她被身旁男人牽著過來，他下意識皺了眉。</br></br>周寅坤的視線就在這時掃了過來，魏延說：“車已經準備好了。”</br></br>夏夏沒想到還有這麽多人跟著，更沒想到魏延也在。</br></br>自那晚之後，她有段時間沒看見魏延了，雖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麽，但她知道，現在魏延在社團的位置居於周寅坤之下。</br></br>夏夏隻匆匆看了他一眼，就被拉上了車。短短兩秒的視線交織，夏夏發現他的麵色比之前憔悴了些，臉上也沒有半點笑意，不知是遇到了什麽事。</br></br>這麽想著，她又看了看周寅坤。他脾氣很差，會不會是……</br></br>身旁男人感受到那道視線，側過頭來：“瞧什麽？”</br></br>夏夏低頭指指自己手腕：“有點疼。”</br></br>他手勁很大，掌心溫度灼人，即便沒有用力她也覺得疼。周寅坤鬆開手，那白皙肌膚上果然殘留了指印。</br></br>他話都懶得說。見過嬌貴的，沒見這麽嬌貴的，隨便碰下都能留印子。上迴被抓去警署沒死，還真是命大。</br></br>魏延沉默地看著那輛車駛離，身旁大東瞧出不對，“延哥，怎麽了？”</br></br>他以為是魏延看見周寅坤以和安坐館的身份出席賭場開業，心裏不舒服了。</br></br>魏延挪開視線，“沒事。”</br></br>二十分鍾車程，到了金沙娛樂城。</br></br>這個新建成的賭場位於港澳碼頭旁的海濱花園內，是澳門第一家大型美式風格賭場，從賭場到餐廳再到客房應有盡有，外觀金碧輝煌，照亮了半個澳門半島。</br></br>此時的賭場門口，豪車正一輛接一輛地停下，下來的都是叫得上名字的人物。</br></br>一下車，林城和阿耀就覺出點不對勁。</br></br>那些從豪車上下來的大佬，帶的不是老婆也是情人。周夏夏在一眾高挑火辣打扮精致的女人裏，顯得格外異樣。</br></br>不過進了門，碰上另一個做事詭異的人，場麵又沒有那麽奇怪了。</br></br>陳懸生同樣沒帶情人，他身旁站著的，是一位眉眼與他有幾分相似的女人。這個女人正是陳英傑的女兒，陳懸生同父異母的姐姐陳舒雯。</br></br>作為香港最有地位名氣的兩大社團，東興社與和安會最近都換了當家人，縱然場內有無數穿著暴露的火辣美女，但眾人的眼光還是紛紛落在了這二位身上。</br></br>看見周寅坤，陳懸生一攬陳舒雯的腰，走了過來。腰上多了隻手，陳舒雯不悅地皺眉，卻也沒有掙脫。</br></br>“周先生，幸會。”</br></br>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麵。陳懸生雖說年齡有二十四歲，但麵相瞧著也就剛二十，戴了副金絲邊的眼鏡，穿了身白色休閑裝，身材清瘦挺拔，一副剛畢業的學生樣。</br></br>反觀周寅坤，穿了身黑色西裝，沒係領帶，裏麵黑色襯衣扣子解開半路，看著就不像什麽好人。</br></br>兩人一黑一白，周寅坤握上陳懸生的手，順帶著還看了眼他身邊的人。</br></br>“陳小姐很漂亮。”</br></br>陳舒雯不想理會那輕佻的語氣，陳懸生看了她一眼，她開口：“謝謝。”</br></br>陳懸生也看向周寅坤身邊的人，“這位小姐也很漂亮。”</br></br>看年齡，應該不是什麽情人。</br></br>不過也不一定。陳懸生打量了周寅坤，男人變態起來，多小的都能下手。</br></br>聽見他的誇讚，夏夏禮貌地笑了笑：“謝謝。”</br></br>周寅坤這才不鹹不淡地說了句：“家裏小孩兒，跟著來玩玩。”</br></br>小孩兒？陳懸生微微挑眉，又看了夏夏一眼。</br></br>這稱唿本沒什麽問題，但加上周寅坤的語氣，就變得有些模棱兩可。像是在說小輩，又像是……給小情人的愛稱。</br></br>夏夏見陳懸生又在看她，似是好奇，便又朝他微微一笑。她眸中清澈坦蕩，沒有絲毫女人經人事後的媚態。陳懸生收迴視線，應該隻是小輩。</br></br>這就有意思了。這種場合，他不帶女人帶個小輩？</br></br>不過他並沒有多問：“走，裏麵聊。”</br></br>上了叁層貴賓廳，偌大的廳內足夠容納上百人。裏麵放著歡快的舞曲，已經有女人勾著男人的脖子跳起舞來。夏夏看見那親昵的姿勢，肆意扭動的胯部，心裏驚駭，眼睛倒是誠實地一直盯著看。</br></br>賭場開業曆來是圖個人氣熱鬧，陳懸生帶著陳舒雯致幾句詞，然後坐到了賭桌前，開了賭場第一把賭局。</br></br>21點，玩法簡單，賭注不小。</br></br>夏夏在心裏估算了下每個人麵前的籌碼，少說也得五六千萬。每發一張牌，心都會跟著顫一下，她愈發覺得自己好像真不是賭博的料子——想到輸錢就難受。</br></br>剛玩了兩局，就有人敲了敲桌子。</br></br>“要我說，咱們玩點有意思的。”</br></br>說話的是跟陳家有生意往來澳門富商，從坐下眼睛就沒停止過亂瞟，“在場這麽多美女，不能讓美女們覺得無聊啊。”</br></br>明擺著話裏有話，陳懸生笑說，“文哥這又是想加點什麽賭注？”</br></br>“這個嘛，就賭一支舞不過分吧？”他懷裏已經摟著一個女人，可眼睛還四處瞧在場其他人的女伴。</br></br>說的好聽點，是想跳舞。說得不好聽，就是輸錢贏錢不在乎，純粹想彼此換女人玩。</br></br>男人堆裏肮髒的老把戲。</br></br>陳懸生的場子，自然是陳懸生說了算。今天來捧場的人非富即貴，不好駁人臉麵。他點頭：“那就玩玩。不過文哥，現在是文明社會，想跳舞可以，也得公平點。不願意的不能強求，男士能邀請女士，女士也可以邀請男士。機會就一次，贏家得。”</br></br>“行啊，來！”對方應得爽快。</br></br>坐在對麵的夏夏聽完他們的話，輕聲問周寅坤：“小叔叔，意思就是贏家或者贏家的女伴，可以邀請在場的異性跳一支舞？”</br></br>好聞的味道沁入鼻腔，周寅坤嗅了口，懶懶地嗯了聲，又鬼使神差地問了句：“你說這局，該贏還是該輸？”</br></br>這還用問？輸贏動輒就是千萬現金，夏夏毫不猶豫：“當然要贏。”</br></br>--</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