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三月二十四日,是洛繡兒的忌日,再過兩天便是她的生日。


    所以在這一天,慕卿雲操辦了一場盛大的祭典來祭奠她的母親。


    慕卿雲猶記得十三年前,整個慕府已經準備好了盛大的生日宴為她衝喜,處處是張燈結彩,喜氣昂然,可洛繡兒沒能熬到她的生辰就過身了。


    一夜之間,整個府邸的裝飾由紅轉白。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哀痛。


    那是慕卿雲還小,著一身素白孝衣緊摟著奶娘的脖子,問娘親去哪了。


    那奶娘隻是抹淚,沒有說話。


    或許是那時候全府上下過於悲痛的氣息感染了這身體的原主,以至於那時候的懵懂和害怕到現在這幅身軀都記憶猶新。


    尤其是當慕卿雲再換上這一身素白孝衣站在這靈堂內時。


    她母親過世那日,蒼天也為她哀悼般飄著蒙蒙細雨。今日卻不同,天上掛著大大的太陽,明媚的春光四溢,似乎昭示著今日的結局。


    。


    那蟄伏於黑暗中的罪孽,終於迎來了她逃不脫的審判。


    今日來祭奠的都是達官貴族,還有不少以前洛繡兒的部下。可是整個靈堂內隻有慕卿雲和慕奉年兩人在操持。


    慕府的當家主母林芝並沒有露麵。


    不少人竊竊私語著說她不像話,如此重大的儀式都不來,簡直是不把朝陽郡主放眼裏。


    他們說著說著就說到了朝陽郡主的死,不少人都猜測也許此事真的跟林芝有關,傳聞不假,要不然林芝也不會連靈堂都不來。


    更有甚至還大膽猜測這件事是慕奉年默許的,不然慕奉年也不會放任林芝不管。


    這些話也說聲音越大,也越說越離譜,全數落在了慕奉年耳中。


    慕奉年黑著一張臉,想解釋又無從解釋。


    林芝不能來操持是因為最近府裏鬧鬼鬧的,如今她整個人憔悴的比紙還薄,經不起折騰了,驚破天也隻能等會來祭拜一二。


    而慕奉年每晚蹲守滿庭芳查探,可滿庭芳內又查不出個究竟來。


    如今他們越說越離譜,慕奉年反而無從解釋。他從不能慕府鬧鬼所以主母病了來不了,那豈不是更加給他們機會讓他們肆意揣測嗎?


    看著慕奉年越發黑沉的臉,慕卿雲就越發舒心。


    這也是她計劃的一環。


    現在旁人猜測的越多,慕奉年越沒法解釋,等會才能更順利的一舉“殲滅”林芝。


    當物議紛紛到達頂點時,賓客們差不多來齊了,慕卿雲派去請林芝過來的懷玉也帶著人迴來了。


    一進靈堂,看著堂中高高供奉起的洛繡兒的牌位,林芝和慕柔怡皆神色一變,立刻垂眼不敢繼續多看一眼。


    尤其是林芝因為身體原因,再加上心中害怕,如今蒼白著臉,腳步也有些虛浮。若不是桃枝穩穩當當的扶著她,她此時已然跌坐在地上了。


    眾人看著她倆神色不對,越發覺得肯定剛才他們的猜測,看著她們的目光中對了幾分鄙夷和厭惡。


    感受到眾人目光的林芝,越發擔心自己之前所謀之事暴露,走到位置上跪下時差點因為害怕一個趔趄撲到前方燃著的火盆裏。


    火盆的炙熱,上方靈位的壓迫,這些都讓林芝神經越發緊繃,簡直快到了崩潰的邊緣。


    她不停的吞咽著口水,瞳孔越發緊縮,渾身都在顫抖。


    慕卿雲很滿意她這脆弱到不能再經受一次的驚嚇的神經,一邊宣布著儀式開始,一邊給月小娘遞了一個眼神。


    今日計劃的第二步,正式開始。


    月小娘隨著眾人三拜六叩,可是拜到一半,她突然神色一緊,捂著自己的肚子就跌坐了下來。


    慕奉年正在她旁邊,趕緊接住了她。


    “月兒!”慕奉年緊張道,“你怎麽了?”


    “快來人,請大夫!!”


    儀式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打斷,眾人皆望著月小娘那邊,好奇她是怎麽迴事。


    很快,大夫來了。


    “迴侯爺,小娘無事。”


    慕奉年眸色一沉,“無事?無事怎麽突然暈眩!”


    “這…”


    那大夫很為難,話到嘴邊要說不說的樣子。


    慕奉年急了,“快說!”


    “若不說,便是大刑伺候!”


    那大夫幾經猶豫,最後緩緩吐出幾個字,“月小娘是…是中毒了…”


    “隻是中毒不深,尚未傷及人體和胎兒。”


    “什麽?”慕奉年麵色更沉,“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月兒中的什麽毒?”


    這毒就是林芝下給月小娘的,今日為了做戲,月小娘服用了極微末的量,不會傷及身體和胎兒,隻是人有些難受。這也是為了防止慕奉年請府外的大夫來看病。


    畢竟,如今這跟了林家十幾年的大夫早已被慕卿雲收買了。


    “迴侯爺,這毒…這毒…”


    那大夫說了半天,什麽也沒說出來,像是有難言之隱。


    而月小娘那邊又咳嗽起來,看起來頭越發疼的樣子。


    慕奉年急了,喝道,“快說!!”


    那大夫還是一副很害怕的樣子,還斜眼睨著林芝。


    他不說,慕卿雲倒是發話了。


    “月小娘,你是不是晚間渾身難受難以安睡,晨起總低咳不止,而且還總容易頭暈目眩?”


    月小娘點點頭,啞然道,“慕大小姐如何得知?”


    “那是因為…”慕慕卿雲側身看著洛繡兒的牌位,“那是因為我母親之前懷我時,也是這樣的症狀…”


    “自我出生後,她的症狀越發明顯…最後就…”


    說及此,慕卿雲眼角淌出兩行清淚。


    有賓客聽她這麽說,疑惑道,“可是之前京中不是說您母親是因為在戰場上元氣受損所以身體才不好的嗎?”


    “可這月小娘是中毒才如此,難不成您母親也…”


    “正是。”慕卿雲抹了抹眼淚,“諸位叔叔伯伯皆知,卿雲出師於玄尊門。”


    “而卿雲曾在玄尊門的藏書讀到過天下一味至毒之藥,能夠造成這樣的症狀。那就是,百枯草。”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而林芝仿佛見鬼了一般盯著月小娘。


    不對,她明明下的不是這個藥,怎麽會…


    那大夫在聽到百枯草時比林芝的反應還大,直接“哐啷—”一聲跌坐在地上。


    見他這麽大的反應,慕奉年怒了,一腳踹在他身上。


    “說!!”


    “到底怎麽迴事!!”


    “你給月兒下的是不是百枯草!!”


    那大夫趕緊喊著饒命,“侯爺…月小娘雖然中的是百枯草之毒,但卻不是小人下的…”


    “不是小人啊!!”


    那大夫一邊哭著喊著饒命,一邊看著林芝。


    這目光再明顯不過了,慕奉年很快懷疑到了林芝身上。


    他帶著滔天的怒氣和不可置信看著林芝。


    當初林芝給洛繡兒下毒他沒有製止,卻不想縱容的她更肆無忌憚了!


    洛繡兒她可以害,可她怎麽能害月小娘!!


    月小娘肚子裏的可是他的孩子!


    慕奉年怒極,雖然是一把蹬開了腿上掛著的大夫,但卻是看著林芝吼道,“混賬!!”


    林芝從未見過慕奉年如此大的怒火,她麵色瞬間蒼白。


    就在這個瞬間,林芝明白過來了。


    今日這祭典就是個局!是慕卿雲故意設計針對她的局!!


    怎麽,她以為這樣就能拖她下水,置她於死地?


    慕卿雲,你想得美!!


    林芝定了定心神,迴懟道,“胡說!!”


    “我為何要害她!”


    “因為她是萬靈樓探子出身嗎?”


    此言一出,慕奉年一愣。


    萬靈樓探子…?


    他望向身邊嬌嬌軟軟的月小娘,目光中多了幾份猶疑。


    林芝抓住這個時機,搶下慕卿雲的話頭。


    “就算知道了她是萬靈樓的探子,可她已經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了,還懷了侯爺的孩子。作為主母我自當是接納她!如何會給她下毒!”


    說完,林芝從虛空袋中掏出貼身攜帶的證據,遞給慕奉年。


    林芝深知慕奉年的性子,若這月小娘真的是有人故意安插進來的探子,那慕奉年便恨不得自己毒死她。自然不會追查自己下毒之事,今日之事說不定可以不了了之。


    思及此,林芝得意又挑釁的睨了慕卿雲一眼。


    一旁圍觀的眾人見洛繡兒之死差一點就能揭露些許端倪,但如今又被打斷,不僅紛紛捏了一把汗。


    今日,真的能抓住兇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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