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看向那個方向,高歡的眼睛就是一陣刺痛。


    大爾朱跑到高歡身邊,低聲問道:“高歡,你說破六韓孔雀什麽意思?想做真王,也不該在這個時候殺破六韓拔陵啊?”


    高歡緊緊抿著嘴唇沒有做聲,他還在想破六韓孔雀剛才的旗語是什麽意思,他問蔡儁,蔡儁雖然武功不怎麽樣,但是長期混跡於軍營,知道的應該比高歡多,可是蔡儁也搖頭,低聲道:“我也沒見過這種旗語。”


    高歡又把目光停留在破六韓孔雀手裏的旗幟上,猙獰的厲鬼圖案,耳邊似乎都能聽到他們的唿叫聲,毛骨悚然。


    “破六韓孔雀,你竟然殺了真王,你想幹什麽?”破六韓拔陵倒下,武川鎮群龍無首,破六韓拔陵之前的部下全都戰戰兢兢望著破六韓孔雀,沒人敢上前,破六韓孔雀的六道轉輪還在空中飛快地旋轉著。


    “我隻是廢了他的經脈,你們可以拿他向廣陽王元淵投降,保住武川鎮,其餘的我一概不管。”破六韓孔雀冷冷說道,說完,縱身朝城牆下一跳。


    “難道他要自殺?”大爾朱驚道,連忙趴到城牆上看。


    高歡自然不會相信破六韓孔雀會自殺,也到城牆邊看他到底想怎麽樣。


    破六韓孔雀哈哈大笑,在城牆上一蹬,大步跨出,腳尖正好點在飛旋的轉輪上,六道轉輪極速飛轉,換了一個又一個,破六韓孔雀淩空步行,瀟灑如意,如履平地,各方被他離開的方式驚呆了,甚至忘記了搭弓射箭,把他射下來。


    其實弓箭未必能夠射得下來,破六韓孔雀六個轉輪將周圍圍得密不透風,弓箭根本射不進去,傷不了他。


    高歡自恃內力深厚,輕功不在破六韓孔雀之下,就要翻身跳下去追擊,卻被大爾朱拉住袖子,大爾朱看了看四周,全都是義憤填膺的破六韓拔陵心腹將士,破六韓拔陵這一廢掉,破六韓孔雀又跑了,頓時不知道這城是不是該繼續守下去,大爾朱對高歡道:“你走了,我和蔡儁怎麽辦?”


    蔡儁卻道:“賀六渾,你快追上去,殺了這個小人!”


    高歡腦袋一熱,就要衝上去,反倒是大爾朱又使勁拉了一下高歡,急道:“別去,大軍師會打死你的!”高歡這才清醒過來,蕭清邏已經救過自己三次,按照她的個性,絕對不會留下可以威脅到她的人。


    破六韓孔雀臨走時憎恨的眼神,讓高歡心裏始終舒坦不下來。


    破六韓孔雀如此肆無忌憚,必定是有人接應,依他離開的方向來看,很有可能就是爾朱家,高歡深深看了一眼大爾朱,大爾朱卻道:“那破六韓孔雀往我家的方向去,被我父親逮到可有他受的。”


    高歡歎了口氣,也不知是大爾朱故意如此還是天真。沒過一會兒,破六韓拔陵的殘餘部下本來還想重新推舉一位真王,推舉了幾個代表來問高歡的意見,誰叫高歡的武功最高,新選出來的真王如果他不滿意,又被他殺了怎麽辦?


    更有人認為,高歡對付破六韓拔陵和破六韓孔雀是為了奪取破六韓拔陵的位置,坐上真王的位置。


    高歡還在想破六韓孔雀臨走前打出的那些旗語,偏偏選在各方勢力匯聚的時候,在破六韓拔陵生死存亡的關頭,到底什麽意思?看到他手裏那麵目猙獰的厲鬼旗幟,立即有三個字浮現在腦海之中。


    閻王殿!


    如果真的是閻王殿的人,直奔蕭清邏所在的爾朱家,那就很好解釋了。


    高歡望著西北方向,全身上下散發住一股殺氣,破六韓拔陵舊部正走過來,忽然覺得全身一冷,略微有些猶豫,終究還是硬著頭皮,還沒等走近高歡,高歡就已經冷冷問道:“什麽事?”


    為首的那人叫洪業,破六韓拔陵重傷,破六韓孔雀出走,就剩下他地位最高,若是平日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出任真王,眾人定然臣服,可是偏偏兵臨城下,還有個高歡在這裏杵著,為了小命著想,還是要問問高歡的意見,“英雄,破六韓拔陵倒地不起,破六韓孔雀也走了,我軍群龍無首,如今兵臨城下,不知英雄有什麽指教?”


    高歡聽到第一句話,目光就緊緊盯著洪業,他看到的不是一雙充滿驚恐的眼睛,而是極度膨脹的野心、令人發寒的陰冷還有一絲狠厲,雖然一閃而逝,但是沒有逃過高歡的眼睛。


    這洪業絕對不是一個屈居人下的人,他是個令人不得不提防的人,若是從前高歡會敬而遠之,可是現在,他也希望天下大亂,這天下一亂,就代表這他的機會,他現在巴不得多一點這樣唯恐天下不亂的人。


    就像賀拔父子那樣,擁有一顆被勃勃野心所占據的心髒,會踩著別人的肩膀一步步往上爬。


    至於洪業的提議,高歡有更慎重的提議,若能接手破六韓拔陵舊部固然是好,那就等於有了自己的勢力,破六韓拔陵的起事僅存的兵力都在武川鎮,跟柔然大軍和廣陽王領導的北魏大軍相比,實在弱小得可憐。


    賀拔勝攻城,柔然大軍在後麵壓陣,再後麵還有蕭清邏以逸待勞,高歡有毛病才會接手這個燙手山芋。


    破六韓拔陵來得快去得也快,氣數已盡,高歡深知以一人之力是無法再力挽狂瀾了,就此放棄未免可惜,卻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另外一個方麵,透過破六韓拔陵高歡已經知道,一旦跟叛軍扯上關係,那將是群起而攻之的結果,在力量不夠強大的情況下,無異於找死。


    在兵臨城下的情況下接手,那隻能是自尋死路,高歡道:“你們已經不需要首領,按照破六韓孔雀說的,把破六韓拔陵交出去,開城投降,或許能夠保住全城百姓,拚死抵抗,朝廷和柔然大軍隻會把怒氣發泄在百姓身上,說不定連你們都活不了。”


    “朝廷對我們六鎮百般欺壓,逼得我們不得不反,我們就這樣投降,你叫我們以後的日子怎麽過?你以為北魏朝廷會放過我們嗎?”洪業不甘道,怎麽也沒想到高歡會放掉唾手可得的兵權。


    高歡步步逼近洪業,洪業被他身上殺氣所攝,嚇得步步後退,高歡盯著洪業的眼睛冷冷說道:“難道我不知道你怎麽想的嗎?你絕對不甘心在六鎮當個默默無聞的鎮將,你跟隨破六韓拔陵起事,朝廷追究下來,可能連鎮將都做不成,而投降就代表著永無出頭之日,你將永遠沒有翻身的機會,真是兩難的選擇,可是我告訴你,你的野心,也得要有命才能實現,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


    洪業心裏一陣發寒,對方隻是跟自己相處一會兒,竟然被他看穿,他背後冷汗直冒,目光驚疑不定,他迎視高歡的目光,高歡盯著自己的目光沒有絲毫變化,讓他知道,高歡不是開玩笑。


    城牆下驚天動地的呐喊聲,一下下撞擊著洪業的內心,賀拔勝令人撞擊城門的聲音就在耳邊,仿佛撞擊的不是城門,而是洪業的心。


    高歡看了一眼下麵的情況,隻是淡淡說了一句,“賀拔勝就快攻破城門了!”


    賀拔勝似乎感覺到了高歡的目光,抬頭一望,才發現方才大戰破六韓孔雀的人竟然是高歡,殺心又起,他和高歡並無什麽恩怨,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對高歡如此忌憚,像是天生的仇敵,不可能共存。


    或許就是,夙命之敵!


    洪業經過一番掙紮,緊咬的鋼牙忽然鬆開,一把抓過動彈不得的破六韓拔陵,對著城牆下大唿:“賀拔勝,我們投降,這是破六韓拔陵,隻要你們放過我們,我立即開城投降!”


    賀拔勝讓破城的部下停止,仰頭看著萎靡的破六韓拔陵,想想當初在破六韓拔陵手裏的屈辱日子,能夠把昔日的主子變成自己的階下囚,真是大快人心的事情。賀拔勝臉上終於露出勝利者的笑容。


    高歡,等我進城,你還不是砧板上的魚肉?賀拔勝心道。


    不殺高歡,賀拔勝心裏始終有個疙瘩,不能安心。


    賀拔勝順利進城,叫人押下破六韓拔陵之後,就登上城牆,尋找高歡的蹤影,誰知尋遍了城牆,都沒有找到,洪業急於討好賀拔勝,見他眼望四周,似乎在尋找什麽,忙問道:“賀拔將軍在尋找什麽嗎?”


    賀拔勝這才發現自己太過急切,居然被人輕易看出來,緩和神色,厲聲問道:“洪業,破六韓拔陵是不是還有餘孽你沒有交出來?”


    洪業的性命現在被賀拔勝捏在手心裏,聽聞此言,肝膽俱裂,急忙道:“洪業不敢欺瞞賀拔將軍,破六韓拔陵舊部全都在這裏,破六韓孔雀重傷破六韓拔陵已經跑了,破六韓拔陵的餘孽早就沒了。”


    “那剛才跟你站在一起的那人呢?”賀拔勝虎著臉道。


    洪業這才明白賀拔勝是在尋找高歡,暗道賀拔將軍定然是看中了他的武藝,若能投效在賀拔將軍手下,官途無憂,那人怎會這麽沒有眼力,這個時候走掉?不行,要是這樣厲害的人投效了賀拔將軍,那我洪業何時才又出頭之日?“此等高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心高氣傲,事罷離開也屬自然的。”


    賀拔勝沒有接話,冷哼一聲,瞪了一眼洪業,嚇得洪業臉色慘白。為了安定軍心,賀拔勝也沒有打算把洪業怎麽樣,但是此人,絕對不能重用。


    高歡,算你跑得快!賀拔勝在心中恨道。


    其實高歡帶著兩個武功低微的人,走不了多遠,隻是剛好避開了賀拔勝的視線。


    賀拔勝眼中的殺機高歡豈會沒有看出來,他殺了賀拔度拔,就沒有指望能夠跟賀拔勝和睦相處,不過現在賀拔勝代表的是廣陽王元淵,兵多將廣,還是避讓一下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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