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朱榮拉開弓,白了一眼爾朱兆,雙臂用力,一把上百石的強弓就被他拉斷了,罵道:“起什麽起?沒兵沒人沒理由,現在起兵就是找死!再說,破六韓隻可能向南攻占朝廷,絕不可能往北到秀容來。”


    師出無名,現在起兵就是亂臣賊子,如今魏國形勢不明,貿然起兵,搞不好會被群起而攻之。


    爾朱兆奇道:“那女的不是說她幫我們網羅可用之人嗎,為什麽到現在也沒有動靜?”


    爾朱榮道:“倒不是沒有消息。”


    爾朱兆急不可耐,“什麽消息?”


    “師出有名,安內攘外!”爾朱榮道。


    爾朱兆再不濟也是爾朱家族接班人,一點即透,“就從秀容內部開始,乞伏莫於和子萬於乞真都有些想要靠攏破六韓,我在背後推一把,徹底把他們退到叛軍那邊去,咱們到時候再起兵鎮壓,不就師出有名了嗎?”


    爾朱榮道:“此舉不但可以讓我們師出有名,還可以排擠秀榮內部的異己,把秀容徹底掌握在我們手裏,解除後顧之憂,到時候進可攻退可守,不用兩麵受敵,不過不急……”


    “急……叔叔,怎麽會不急?難道非要等到破六韓的了北魏江山才動嗎?”爾朱兆道。


    爾朱榮冷笑道:“我問你,要是我讓你在羊群裏挑一隻羊殺了,你會選肥的還是瘦的?”


    爾朱兆道:“當然是肥的,瘦的有什麽可吃……我明白了,叔叔,原來你在養羊!”


    清晨的鍾聲渾厚綿長,飄蕩在群山峻嶺之中,猶如醒世箴言。


    如今的嵩山還不是後世那樣是鼎鼎大名的武林聖地,隻是一鍾一廟一亭,弟子數十人而已。眾僧盤坐下方,上方是一個頭發卷曲的西域僧人在講法,下麵還有不少的俗家弟子,都聽得如癡如醉。


    卻見人群之中一個身著黑色鬥篷帶著個冷麵隨從的女子微笑不已,顯然對達摩所講佛法了然於胸,十分精通。


    達摩座下弟子見她一個女子在這裏,喝道:“此乃佛門清靜之地,女施主快快離去。”


    那女子微笑道:“既是佛門清靜之地,小師傅切莫喧嘩,還是聽你師父講經要緊。”


    達摩講經也被打斷了,見那女子大吃一驚,自己的弟子對上他豈不是要大大吃虧,達摩記得當年在長蘆寺,此女與全寺高僧辯論佛法,全寺竟然無一人是她對手,道:“道副,心動則意動,心不動則意不動。”


    達摩之語在暗示那弟子自己不守戒律,看到人家自己心動了,卻怪那女子,那弟子羞得滿臉通紅,坐下不語。


    女子對上座的達摩輕輕頷首,道:“清邏見過禪師,多年不見,禪師日益精進了。”又見達摩旁邊一個獨臂僧人,奇道:“這不是建康城的神光大師嗎?”


    神光道:“神光依然不在,小僧慧可,已拜入師父座下。”


    當年達摩帶著高歡一葦渡江之後,神光自知學識淺薄,未得佛法真諦,便離開建康尋訪達摩,終於在達摩麵壁的嵩山找到他,站在石窟之外一動不動不敢打擾達摩,大雪紛紛,直到沒及膝蓋,為表自己決心,已經放開形骸,偷偷斬下一臂送到達摩麵前,達摩終於被打動,收他為徒,改名慧可。


    蕭清邏聽聞往事,對慧可的執著微微一笑,不置一詞,她雖精通佛法,但是有些做法還是不讚同的。


    達摩起身迴禮,把蕭清邏迎入殿中,道:“蕭施主麵容憔悴,不知可是有難題?”


    蕭清邏點頭道:“確實是有個大難題,不知達摩禪師是否還記得沈約?”


    “沈先生對達摩有大恩,達摩不敢忘記,他的恩德,達摩也不知如何相報。”達摩道。


    “那就好!”蕭清邏笑道,“不過禪師想要報恩,隻怕是不可能了。i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達摩不知道沈約已死,點頭道:“沈先生位高權重,武功蓋世,達摩於他自然無用武之地。”


    蕭清邏搖頭道:“達摩禪師不理世事,難道就不知道沈約已經死了嗎?”


    達摩麵露悲痛之色,長長宣了一聲佛號,道:“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三年了,說起來還跟禪師有關呢!”蕭清邏道。


    達摩大驚,不解地看著蕭清邏。


    蕭清邏道:“達摩禪師泄露清邏行蹤,沈約便排遣高歡來找我……”達摩點頭,還是他自己帶著高歡去長蘆寺的,隻是當時蕭清邏已經離開了。


    “我與沈約一場生死決鬥,最後死的是他!”蕭清邏淡淡說道,淡漠的語氣好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達摩越發悲痛自責,沈約對他有大恩,蕭清邏對他也有恩惠,替沈約報仇也不是,不報仇也不是,想起沈約的弟子高歡,問道:“不知道高公子現在怎樣了?”


    蕭清邏道:“梁國容不下他,他現在在魏國,前段時間六鎮大亂,他得罪了叛軍首領破六韓拔陵和大將衛可孤,形勢也相當不妙。”大亂之前,蕭清邏已經提前讓人把高歡遣走,以避開這次圍攻,沒想到他自己又殺迴去了。


    蕭清邏雖然說得隱晦,但是達摩身在梁國多年,對沈約和梁帝蕭衍之間的矛盾也有耳聞,自是明白沈約之死跟蕭衍有很大關係,蕭衍也絕對不會放過高歡。


    嵩山寺門之外,有四個中年和尚模樣的人,盯著嵩山上簡陋的寺廟,嗤之以鼻,他們來自洛陽最大的高樂寺,雕欄畫棟,金碧輝煌,對這小小寺廟自是不放在眼裏。


    “南朝郡主就是躲在這裏?”寶相乃四僧之首,問道。


    寶樹道:“據胡太後的密探報,親眼看見她上山。”


    寶華冷哼一聲,道:“她殺我高樂寺數名弟子,我等此番殺上山去給我寺弟子報仇,今日她插翅難飛。”


    寶雲低頭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四僧當即上山,卻見前方一個和尚迎接上來道:“四位高僧遠道而來,光臨敝寺,可是來拜訪家師的?”


    寶相傲然問道:“你是誰?你師父又是什麽人?”


    “貧僧曇林,家師是達摩禪師!”曇林恭敬道。


    寶相道:“哪門子的禪師,沒聽說過,我問你,方才可有一個女子上山來了?”


    這幾僧人據傲無禮,曇林的涵養極好,氣憤也未表現出來,道:“敝寺確實是有一位女施主來了……”


    “好!”寶華爭強好勝,性格暴躁,才不想聽曇林囉嗦,一掌想把曇林推開,用了五成力,竟然推搡不動他,不由大驚,暗道:難怪南朝郡主到這裏來避難,連這個迎客僧都有如此內力。


    寶華不甘示弱,用七成力推曇林,曇林依然不動,道:“幾位若是誠心來拜訪家師,貧僧現在就去通報,如果不是,還請自便!”


    寶華的臉漲的通紅,雙拳風聲如雷,用十成內力朝曇林的胸膛轟去,曇林身形一晃,微微退後,寶華隻覺雙拳力量被他全數化解了去,不由大驚,其他三僧見寶華吃虧,均想不能弱了氣勢,都暗自將內力輸給寶華,寶華精神大振,又是一拳朝曇林打去。


    曇林見這一拳來勢洶洶,一想就明白了怎麽迴事,也不敢再硬接這飽含四人內力的一拳,忙退後一步,避讓開去。


    四僧卻不依不撓,緊逼曇林,曇林出手將那拳格擋開,奈何自身內力給這四人合力相差太遠,非但沒有格擋開,還被震得飛退開,後背直接撞上了牆壁,震得房頂灰塵簌簌往下掉。


    達摩的其他弟子也被前麵的打鬥驚動了,全都放下手中的活計到前麵來,他們有的手中拿著筆,有的手中拿著菜刀和斧頭,這些在四僧眼中不值一提,麵孔朝天,冷冷哼了一聲。


    蕭清邏跟達摩正在說話,一個殺人魔頭和一個得道高僧能夠相談甚歡是個很詭異的事情,外麵的喧鬧聲他們早就聽到了,曇林這一撞,蕭清邏身上全都是灰塵,一張俊臉就沉了下來。


    曇林若是單打獨鬥輸給四僧任何一個,都無話可說,誰知這四僧竟然聯手來攻,本就失禮在先,還如此蠻橫,曇林佛道雙修,養氣功夫本是極佳,不由也動了怒氣,他在四僧手下吃了虧,正想扳迴一局卻見達摩緩步走出來,連忙施禮。


    達摩的身後跟著蕭清邏,四僧見了蕭清邏就朝大殿撲去,達摩眾弟子以為他們要加害達摩,全都挺身而出,曇林等會武功的就出手去擋四僧,不會武功的如慧可、道副等就護住達摩。


    達摩見四僧聯手合成陣勢,曇林等人不是四僧對手,低聲喝道:“眾弟子退下。”達摩自從長蘆寺被楚隨影血洗之後,心中十分愧疚,對自己的弟子更是愛護有加,再也不想再一次看見這種悲劇發生。


    寶相大喝一聲:“四相伏魔陣!”四僧站定四個方位,就把達摩和蕭清邏還有她身邊的夜鷹給圍住了。


    蕭清邏調笑道:“都是清邏不好,害得禪師都成了魔頭了。”


    “你就是南朝郡主?”寶相問道。


    蕭清邏道:“我猜你們就是胡太後派來的高手,胡太後身為天門中人,怎麽不排遣天門的人來呢?”


    這也是蕭清邏掌握了龍源手中的勢力之後查到的結果,原來北魏皇室自建國以來跟一個神秘的門派天門關係密切,天門中女弟子多數撫媚動人,皇室後妃多是天門弟子,而現今的胡太後也是天門弟子中出類拔萃的人物。


    胡太後順著神羽真人這條線漸漸地找到了蕭清邏這個幕後主使,她沒有驚動神羽真人,而是直接派人追殺蕭清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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