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奴帶著高歡慢慢跟著那條大船,見那大船一陣騷亂之後,一道紅影飄然而去,高歡正要跟去,墨奴說了句“你跟不上他!”便竄出去,遠遠墜在楚隨影後麵,高歡跟出不遠便遠遠落後了,讓高歡很是氣餒。


    還好還好,墨奴一路上也不忘留下記號,讓高歡知道墨奴大概的位置。


    高歡不是梁國人,他的故鄉在魏國北部邊境的懷朔鎮,那裏臨近魏國與柔然的交界處,在抵抗外族入侵上有很重要的地位,向來是軍事要塞,常年戰事不斷,自從家道中落,父母雙亡之後,高歡偶然遇到了過來辦事的沈約,沈約見高歡聰明伶俐收為弟子,自此以後高歡離開魏國再也沒有迴去過。


    在踏上魏國土地的那一刻,高歡的心裏有股莫名的激動,甚至有種想要穿過整個魏國迴到故土去看看的衝動。連走在街道上都似乎能夠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恍恍惚惚,就在潼州取慮城的街道上迷了路。


    “真是邪了門了!攤上這等事,真是晦氣!……沒長眼睛呐!”一個穿著公家服侍,軍士模樣的人匆匆走來,一邊走一邊和旁邊的人說話,沒留意就跟高歡迎麵撞了個滿懷。


    此人上來說話便不客氣,他身邊的人也是對高歡怒目而視,幾乎想把他撕了一般兇悍。


    高歡從茫然中迴過神,看著麵色不善的幾個人,發現周圍的人很有共識地繞道走,心中明了,微微一笑,道:“在下的眼神不好,衝撞了幾位,幾位兄台的眼睛不知又長在什麽地方?”


    幾名軍士正要發作,高歡撞到的那名軍士將手一揮,阻止幾人,目光如炬,見高歡雖然有些狼狽,但是衣袍鮮亮,想必是有些身份的,他盯著高歡問道:“遇到我們哥幾個還敢囂張,有幾分膽色,兄弟看著眼生,不隻是哪個大戶人家子弟?”


    高歡微微皺了皺眉,現在還有要事在身,可不想惹什麽麻煩,“在下隻不過是路經此地,大家且行個方便,則相安無事。[.i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那軍士麵色一寒,冷哼一聲,對手下兄弟道:“最近潼州附近命案連連,此人來路不明,頗有嫌疑,把他帶迴去細細盤問!”


    高歡聞言,居然不分青紅皂白就要當街帶人,這群軍士未免目無王法,他瞬間也是麵色冰冷。


    還沒等幾人動手,突然有人在大街上叫喊:“表弟!”那少年將軍聞言,朝著聲音望去,看見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正朝他招手。


    高歡見那書生在人群中卓爾不凡,鶴立雞群,心中也是大為讚歎。


    少年將軍臉上大喜,跑過去一把抓住那人,叫道:“表哥,你可難得迴來一次,外婆可想你了。”


    少年將軍又想起高歡,指著他衝幾個軍士說:“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帶迴去!”


    書生看著囂張跋扈的軍士,麵露不快地皺了皺眉,問道:“他可是犯了什麽事?”既然書生相問,少年將軍不得不答:“表哥不知,這幾日城裏城外莫名死了不少人,弄得人心惶惶,早就加強戒嚴,一旦遇到可疑的陌生人,都是要帶迴去盤問清楚的,正好表哥也在這裏,迴去幫我參詳參詳。”


    書生卻搖了搖頭,道:“我是不想參合你們那些事的。”少年將軍臉上卻越發焦急起來,道:“表哥可要救救命呐!”


    “我不過是個大夫,你若有病我倒是能夠救你,可是我看你氣色很好啊,至於其他的,恕我無能為力!”書生顯然不想沾染官場上的事情,斷然拒絕。


    書生的拒絕,旁邊的幾個軍士也跟著著急了,可他是少年將軍的表哥,少年將軍在他的麵前也恭恭敬敬的,他們自然也不敢貿然插話。


    看著他們幾人哭喪的臉,書生倒是於心不忍了,低聲問道:“怎麽迴事?”


    幾人好像是遇到了救星,少年將軍更是高興,道:“我就知道表哥宅心仁厚,陌生人都不會見死不救,更別說我了,表哥隨我來,表哥走南闖北,肯定看得出這些人到底是怎麽死的。”


    走南闖北?這倒不像是一個書生所為了,高歡暗道。


    那書生看到站到一邊的高歡,走過去,滿麵微笑道:“在下龍源,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高歡!”高歡簡單答道,倒想看看這個人到底想怎麽樣。


    “原來是高兄,這位是我表弟張鳳,是本城守將。”龍源聽聞高歡的名字,臉上僵了一下,隨即便恢複了,他指著旁邊的少年將軍介紹道。


    高歡冷笑,道:“你這表弟倒是年輕有為啊!”確實如高歡所說,這個位置有些人辛苦了一輩子也沒有熬到,這個張鳳年紀輕輕,成就已是不凡,但是在讚歎張鳳年輕有為的同時,不免有些諷刺龍源不務正業了。


    龍源隻是笑笑,並不在意,他本就誌不在仕途,否則成就也不會比張鳳低。“我表弟這裏魯莽了些,高兄不要在意,隻是例行公事需要兄台跟著迴去一趟,並非有意為難。”


    “跟你們去一趟就免了,你們想要知道什麽現在就可以問。”高歡可不想領情。


    龍源臉上有過一絲尷尬,張鳳冷哼一聲道:“由不得你,要是你不跟我們去取一張憑證,恐怕你連城都出不了。”


    取慮城竟然戒嚴到這個地步了?高歡暗自心驚,臉上不做任何表情,心裏卻在權衡跟著去取憑證的利弊。先是不知道所謂取憑證是否屬實,更重要的是自己是沈約的弟子,而沈約是蕭衍身邊最重要的謀臣,雖然這隻是在世人眼中的未必屬實,但是在梁國的死敵魏國這邊,特別是在這個氣氛如此緊張的潼州,高歡這個時候出現注定會帶來一係列的麻煩在魏國已經發生了什麽事情,高歡有個預感,即將有更大的事情要發生。恐怕自已沒那麽容易置身事外。


    高歡久久沒有迴答,張鳳已經等不及了,怒道:“難道你不敢跟我們走?”


    “我家公子已經領取了出城憑證,自然不用跟著各位迴去,沒什麽敢不敢的!”不知何時駛來一輛馬車,馬車豪華精致,一看便是大戶人家所有,裏麵傳來一個尖銳的聲音,高歡一聽便認出來,那是墨奴的聲音。


    書生龍源聽到墨奴的聲音,眉頭微皺,問道:“聽聞閣下說話中氣不足,似乎閣下受傷不輕,在下略懂醫術,是否能替閣下解憂?”


    馬車裏傳來輕微的咳嗽聲,墨奴對龍源僅憑聲音就斷定自己受傷的事情微微驚訝,冷冷拒絕道:“一點小傷,不勞閣下費心。”


    “阿翁?”高歡對墨奴此時的出現頗為驚訝,二話不說,立即上了馬車,看到神色憔悴的墨奴,“阿翁,你的手怎麽了?”


    墨奴的右手無力地垂著,十分不自然。高歡想要看看傷勢,墨奴卻拉住她不讓他碰,“我這支手骨頭全部都碎了,可能永遠廢了。”


    “對不起,我不該讓阿翁涉險。”高歡心中一酸,暗自責怪自己,阿翁已經這般年紀,要不是自己讓他去追楚隨影,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是誰?誰幹的?楚隨影?”


    墨奴輕輕點頭,讓馬車漸漸行駛。


    高歡問:“可還有救?”墨奴卻一臉淡漠,毫不關心,道:“恐怕天下無人有此妙手。”


    “是我連累阿翁了。”高歡愧疚得胸口沉悶,幾乎就要落淚。


    墨奴反倒很是坦然,對高歡說道:“恐怕這次我們要卷入大麻煩當中了!”


    與此同時,龍源在張鳳的帶領之下,進入州衙內,張鳳讓左右迴避,然後才帶著龍源進入一間密室當中。


    密室陰暗幹燥,從裏麵飄出令人作嘔的腐爛氣息,二人用衣袖捂住鼻子進去,裏麵有兩個人守著,見了張鳳連忙上前行禮,張鳳隻是淡淡答了,讓他二人在外麵守著。龍源見幾個台子上擺著十來具屍體,不由得心中一驚,道:“你是府城守衛,難道這些殺人命案也歸你管嗎?”


    張鳳搖頭,道:“平日裏這些本來也不歸我管,但是如果關係到潼州的安危,太守大人追問下來,我們也不得不過問。”


    “這些是什麽人?”龍源心不在焉問道。


    張鳳與他向來親厚,也不再是平日裏的嚴謹模樣,反而有心戲耍龍源,他嘻嘻一笑:“你猜!”


    龍源苦笑搖頭,道:“這個時候你還有心開玩笑,這些不是徐州府的人,就是武州府和東徐州的人,現在這些人死在你們潼州,恐怕連殺三大太守的刺客已經到了潼州了,你們太守不緊張才怪。”


    “原來表哥已經知道了,那你還戲耍我!”張鳳有些憋屈。


    龍源歎了口氣,本來是不想過問這些,隻想行醫問診懸壺濟世,現在張鳳陷進去就不得不管了,否則怎麽對得起姑姑多年來的照顧。


    “你要讓太守早作打算。”龍源擔憂道。


    張鳳嘿嘿一笑,道:“表哥放心,我絕對不會讓刺客得手的,表哥看看這些人到底怎麽死的,我們也好做些防備。”


    “我說的不是這個……”龍源隻是含糊的說了一句,外麵有人,不想多說,張鳳也沒有在意。


    把蓋在屍體上的白布掀開,張鳳臉上的輕鬆一掃而去,看著沒有明顯傷疤的死者,道:“這些都是州府的高手,卻死得不明不白,身上沒有致命傷,其實連血口都沒有,也不是中毒……哇,表哥,你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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