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漸說得委婉，但淩殊羽和雲未靖都聽懂了她的意思。
淩殊羽和雲未靖對視了一眼，皆看到了各自眼底的謹慎和驚疑。
如淩殊羽之前分析過的那般，江南雖然不再下雨，水位也漸漸減退，但是天氣越來越悶熱。在這樣的天氣裏，屍體最腐爛得最快，也最容易出現……疫病。
“若是……江南出現疫病，那才是火上澆油。”淩殊羽衝著雲未靖輕聲喃喃，有些失神。
江南本就岌岌可危，若是再有疫病……
“秦奴。”雲未靖連忙迴過神來，喚了一聲秦奴，“你親自迴趟渠陵城，讓譚萬裏務必謹慎對待城內外生病之人。”
“等等。”淩殊羽突然攔住了雲未靖，說道，“還是讓木漸去吧，譚萬裏不認識秦奴，還是不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了。”
“木漸。”淩殊羽轉頭吩咐木漸，“你快馬加鞭趕迴城告知譚大人此事。另外，讓林統領留下五百人守著渠陵城，再讓藥堂的人都警醒些。”
“是。”木漸點點頭，駕馬迴頭飛馳離開。
“咱們也快些吧。”淩殊羽看向雲未靖，有些焦急。
其實她並不是趕著去捉拿方侯尹和莫沂河，而是想要從那些貪官手中把銀子、糧食掏出來。不求能夠賑濟一方，至少也得護住上虞城百姓。
一路飛馳，淩殊羽一行人直奔上虞城。
直到天蒙蒙黑的時候才趕到上虞城內。
昏暗的天色，冷沉的街巷，絕望的人間。
黃昏，逢魔之時，惡鬼遊蕩。
上虞城是大城，受災也輕，城門口的守衛應該不會少。但是淩殊羽等人卻沒有看到一個官兵。隻看到有些人推著簡易的車輛離開。
淩殊羽翻身下馬，緩步走進這個鍾罕之口中的江南富庶之城。
入目的是滿城的荒寂。
天色漸暗，淩殊羽也越來越看不清周圍的景象，是雲未靖一直緊緊伴隨著她。
不斷有屍體被抬著從淩殊羽的身旁經過，遠處隱隱傳來婦人歇斯底裏的哭聲。
淩殊羽一步步地朝裏走，才發現街道上處處都是淤泥和被丟棄的雜物，應該是洪水泛濫後的情狀。
“給點吃的吧……”路旁有人用低啞的聲音乞求著。
可是，在這上虞城的亂世裏，誰又有多餘的糧食來施舍。
淩殊羽轉頭看向路旁餓得暈倒的那些人。她看不清那些人的麵孔，但是她能看見那些破爛不堪的衣裳蓋著的瘦骨嶙峋。
那些人，都在等待死亡，卻又都還暗暗抱著一絲希望。
如此煎熬……如此艱難……
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上虞城……不是江南大城嗎？”似水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景象，眼眶發紅。
“這位公子、姑娘！”就在淩殊羽等人愣神之際，突然有一個頭發淩亂的婦人衝了過來。
木錯反應最快，直接舉劍攔住了婦人衝向淩殊羽。
“各位！”婦人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對，特意壓低了音量，手中抱著一個半大的男孩，“你們要不要孩子？”
“什麽？”淩殊羽一愣，錯愕地看向那個婦人。
婦人或許是覺得淩殊羽衣著不凡，又是女子，必然更好說話一些，便隔著一個木錯衝淩殊羽詭異地笑了笑:“姑娘，你要不要買個孩子？這孩子可聰明了，小小年紀就會背三字經了……”
淩殊羽一怔，跟雲未靖麵麵相覷。
她們都聽明白了，這個婦人是在賣她手中的孩子。
“姑娘，看看吧。”女人不停地說著，還將手中的孩子往淩殊羽麵前湊了湊，根本不顧還拿著劍的木錯，“隻要三袋糧食，三袋糧食這個孩子以後就是姑娘的了。姑娘買了他，就當多個奴才伺候著……”
“胡鬧！”淩殊羽厲嗬一聲，怒瞪著婦人，眉頭緊皺，“孩子怎麽能買呢？”
婦人一愣，頓了頓，還以為淩殊羽是不滿意這個價位，連忙說道:“那……那兩袋糧食？”
淩殊羽等人一片靜默地看著婦人。
婦人手中的孩子安靜地由婦人抱著，睜著怯生生的目光看著淩殊羽，那雙被餓得出奇大的眼睛清澈而無辜，絲毫不知道自己即將被當做物品賣掉。
他靜靜地仰望著淩殊羽的姿態，有些像赤顏。
“那……那一袋糧食！不能再少了！”婦人咬咬牙，做出了最大的讓步。
淩殊羽緩步朝她走去，示意木錯放下劍，揉了揉男孩有些肮髒的腦袋，沉聲問道:“你是孩子的母親嗎？”
男孩似乎有些不適應淩殊羽的觸碰，下意識地摟緊了婦人的脖子。
婦人微微一愣。連忙用力地點了點頭。
“姑娘，你買不買……”
“方侯尹的府邸在哪裏？”淩殊羽冷聲開口，直接打斷了婦人的問話。
婦人愣了愣，看了看淩殊羽，又看了看淩殊羽身後的那些人，有些畏怯地退了一步。
“方侯尹的府邸在哪裏？”淩殊羽淡淡地又重複了一遍。
婦人已經隱隱察覺了什麽，顫著手指了指半山腰上某處燈火輝煌的府邸。
一座山，仿佛一道無法逾越的溝壑。
山下，是洪水泛濫而過的大街小巷，已經淪為了人間地獄，生死無常，餓殍遍野。
山上，是高枕無憂的官宦居地，是燈火輝煌，歌舞升平，像極了紙醉金迷的銷金窟。
富庶不改的背後，是貪得無厭的人心，是世態炎涼的人性，是無數江南百姓的屍骨。
上虞城……地勢高，受災輕。
殊不知，高的是官宦人家，得銀無數的是父母官。
上虞城……安好的從來不是百姓。
“你在這等著。本郡主這便替你們去方侯尹那兒，把糧取迴來。”
“你且等等……再等等……本郡主，替你們討這個公道。”
“本郡主來了……別急，別怕。”
“說什麽，也不能賣孩子……”
淩殊羽紅著眼一步步朝山上走去，沉重而堅定，心中殺意漸起。
鳳眸中殺意漸漸騰升，絲絲血色纏繞著增多。
從別人口中聽來的上虞城，還是不如親眼一見。
餓殍滿地，哀鴻遍野，慘絕人寰，都不足以形容上虞城的慘狀。
原先的猶豫，是她的錯。
像方侯尹這樣的人，著實是不配活在這個世上。
淩殊羽和雲未靖對視了一眼，皆看到了各自眼底的謹慎和驚疑。
如淩殊羽之前分析過的那般，江南雖然不再下雨，水位也漸漸減退，但是天氣越來越悶熱。在這樣的天氣裏，屍體最腐爛得最快，也最容易出現……疫病。
“若是……江南出現疫病，那才是火上澆油。”淩殊羽衝著雲未靖輕聲喃喃，有些失神。
江南本就岌岌可危，若是再有疫病……
“秦奴。”雲未靖連忙迴過神來，喚了一聲秦奴，“你親自迴趟渠陵城，讓譚萬裏務必謹慎對待城內外生病之人。”
“等等。”淩殊羽突然攔住了雲未靖，說道，“還是讓木漸去吧，譚萬裏不認識秦奴，還是不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了。”
“木漸。”淩殊羽轉頭吩咐木漸，“你快馬加鞭趕迴城告知譚大人此事。另外，讓林統領留下五百人守著渠陵城，再讓藥堂的人都警醒些。”
“是。”木漸點點頭，駕馬迴頭飛馳離開。
“咱們也快些吧。”淩殊羽看向雲未靖，有些焦急。
其實她並不是趕著去捉拿方侯尹和莫沂河，而是想要從那些貪官手中把銀子、糧食掏出來。不求能夠賑濟一方，至少也得護住上虞城百姓。
一路飛馳，淩殊羽一行人直奔上虞城。
直到天蒙蒙黑的時候才趕到上虞城內。
昏暗的天色，冷沉的街巷，絕望的人間。
黃昏，逢魔之時，惡鬼遊蕩。
上虞城是大城，受災也輕，城門口的守衛應該不會少。但是淩殊羽等人卻沒有看到一個官兵。隻看到有些人推著簡易的車輛離開。
淩殊羽翻身下馬，緩步走進這個鍾罕之口中的江南富庶之城。
入目的是滿城的荒寂。
天色漸暗，淩殊羽也越來越看不清周圍的景象，是雲未靖一直緊緊伴隨著她。
不斷有屍體被抬著從淩殊羽的身旁經過，遠處隱隱傳來婦人歇斯底裏的哭聲。
淩殊羽一步步地朝裏走，才發現街道上處處都是淤泥和被丟棄的雜物，應該是洪水泛濫後的情狀。
“給點吃的吧……”路旁有人用低啞的聲音乞求著。
可是，在這上虞城的亂世裏，誰又有多餘的糧食來施舍。
淩殊羽轉頭看向路旁餓得暈倒的那些人。她看不清那些人的麵孔，但是她能看見那些破爛不堪的衣裳蓋著的瘦骨嶙峋。
那些人，都在等待死亡，卻又都還暗暗抱著一絲希望。
如此煎熬……如此艱難……
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上虞城……不是江南大城嗎？”似水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景象，眼眶發紅。
“這位公子、姑娘！”就在淩殊羽等人愣神之際，突然有一個頭發淩亂的婦人衝了過來。
木錯反應最快，直接舉劍攔住了婦人衝向淩殊羽。
“各位！”婦人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對，特意壓低了音量，手中抱著一個半大的男孩，“你們要不要孩子？”
“什麽？”淩殊羽一愣，錯愕地看向那個婦人。
婦人或許是覺得淩殊羽衣著不凡，又是女子，必然更好說話一些，便隔著一個木錯衝淩殊羽詭異地笑了笑:“姑娘，你要不要買個孩子？這孩子可聰明了，小小年紀就會背三字經了……”
淩殊羽一怔，跟雲未靖麵麵相覷。
她們都聽明白了，這個婦人是在賣她手中的孩子。
“姑娘，看看吧。”女人不停地說著，還將手中的孩子往淩殊羽麵前湊了湊，根本不顧還拿著劍的木錯，“隻要三袋糧食，三袋糧食這個孩子以後就是姑娘的了。姑娘買了他，就當多個奴才伺候著……”
“胡鬧！”淩殊羽厲嗬一聲，怒瞪著婦人，眉頭緊皺，“孩子怎麽能買呢？”
婦人一愣，頓了頓，還以為淩殊羽是不滿意這個價位，連忙說道:“那……那兩袋糧食？”
淩殊羽等人一片靜默地看著婦人。
婦人手中的孩子安靜地由婦人抱著，睜著怯生生的目光看著淩殊羽，那雙被餓得出奇大的眼睛清澈而無辜，絲毫不知道自己即將被當做物品賣掉。
他靜靜地仰望著淩殊羽的姿態，有些像赤顏。
“那……那一袋糧食！不能再少了！”婦人咬咬牙，做出了最大的讓步。
淩殊羽緩步朝她走去，示意木錯放下劍，揉了揉男孩有些肮髒的腦袋，沉聲問道:“你是孩子的母親嗎？”
男孩似乎有些不適應淩殊羽的觸碰，下意識地摟緊了婦人的脖子。
婦人微微一愣。連忙用力地點了點頭。
“姑娘，你買不買……”
“方侯尹的府邸在哪裏？”淩殊羽冷聲開口，直接打斷了婦人的問話。
婦人愣了愣，看了看淩殊羽，又看了看淩殊羽身後的那些人，有些畏怯地退了一步。
“方侯尹的府邸在哪裏？”淩殊羽淡淡地又重複了一遍。
婦人已經隱隱察覺了什麽，顫著手指了指半山腰上某處燈火輝煌的府邸。
一座山，仿佛一道無法逾越的溝壑。
山下，是洪水泛濫而過的大街小巷，已經淪為了人間地獄，生死無常，餓殍遍野。
山上，是高枕無憂的官宦居地，是燈火輝煌，歌舞升平，像極了紙醉金迷的銷金窟。
富庶不改的背後，是貪得無厭的人心，是世態炎涼的人性，是無數江南百姓的屍骨。
上虞城……地勢高，受災輕。
殊不知，高的是官宦人家，得銀無數的是父母官。
上虞城……安好的從來不是百姓。
“你在這等著。本郡主這便替你們去方侯尹那兒，把糧取迴來。”
“你且等等……再等等……本郡主，替你們討這個公道。”
“本郡主來了……別急，別怕。”
“說什麽，也不能賣孩子……”
淩殊羽紅著眼一步步朝山上走去，沉重而堅定，心中殺意漸起。
鳳眸中殺意漸漸騰升，絲絲血色纏繞著增多。
從別人口中聽來的上虞城，還是不如親眼一見。
餓殍滿地，哀鴻遍野，慘絕人寰，都不足以形容上虞城的慘狀。
原先的猶豫，是她的錯。
像方侯尹這樣的人，著實是不配活在這個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