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掩麵的手微微一僵,看向那隻藥碗,顫著聲音說道:“嫿兒她……你知道,她並非有意,她自幼便怕你……但是她心裏是有你這個兄長的。”


    “嗬!”雲煦冷笑出聲,收迴手扶著一旁的桌子“是啊,本皇子都知道,知道她來此送藥絕非她本意,而是你的意思吧?你想讓她和本皇子處好關係,殊不知這丫頭心眼兒敢得很,看不上本皇子這個兄長呢!擱下藥就眼巴巴地往皇後宮裏跑了!”


    “你……”惠妃被雲煦的話氣得猛地抬起手,想要狠狠給雲煦一個耳光。


    但是手舉在半空中又停住了。


    她從未細細觀察過自己的這個兒子,隻一心想著韜光養晦。如今與這個兒子起了爭執,才發現他是如此埋怨自己這個母親,連帶著怨恨自己的妹妹。


    雲煦眼中的陰厲和決絕讓惠妃不寒而栗。


    “怎麽?還想打本皇子一個耳光?”雲煦冷冷地看了一眼惠妃高舉的手,慵懶地站在原地,“你隻管打下來,本皇子受著絕不迴手,算是全了您的生養……您的生恩。”


    惠妃從未在雲煦身上花過什麽心思,所以在雲煦心中,養他長大的是皇宮的奴才,他隻認惠妃的生恩,不認養恩。


    惠妃在宮中活了多年,自然也聽出了其中的差別,氣得渾身輕顫,卻下不了手了。


    她和雲煦母子之情本來就淡,若是再來幾個巴掌,怕就真的打散了。


    “雲煦。”惠妃深吸了幾口氣,忍著不讓自己發火,“嫿兒到底是你的妹妹,如今之事,她絕非有心……”


    “自然是無心的,因為她已經習慣了卑躬屈膝地去討好別人。”雲煦淡淡地笑著,眉眼間盡是嘲諷。


    “本宮不許你這麽說你的妹妹!”


    “本皇子也說了,她是你的女兒,不是本皇子的妹妹!”


    “雲煦!”惠妃難以置信地看著雲煦,眉頭緊鎖,“你若是認本宮這個母妃,就必須認嫿兒這個妹妹!”


    雲煦微微一愣,眉梢輕挑:“惠妃娘娘,您以為您在本皇子這裏的情分值多少銀子?您就不怕散盡了?”


    惠妃微微一愣,踉蹌著後退了一步。


    如今的雲煦,和她記憶裏的模樣相差太大了。


    “母妃還是把您的腰牌借本皇子一用吧,再過些時日,本皇子會自己求著父皇賜兒臣一座皇子府邸的。”雲煦風輕雲淡地說道。


    尋常皇子求府邸皆是由其母妃去求的乾豐帝。就像雲荒,開了府邸。雲燃是皇後親自讓乾豐帝在他十四歲生辰時賜了皇子府,雲汶也是十四歲時魏貴妃求了乾豐帝搬出宮去。


    如今他雲煦年已十六,尚未開府,已是被疏忽了,他再自己去求,乾豐帝也未嚐不允。


    隻是……搬出宮,就等於要和惠妃母女斷絕往來。


    惠妃心頭微驚。


    她從未想過雲煦會同她生疏至此。


    “你……你要搬出宮?”惠妃難以置信地看著雲煦,有些無措。


    她以為,兒子是她生的,就永遠是她的,殊不知……母子離心,兒子也會離開。


    “等父皇準許吧。”雲煦淡淡地說道,理了理自己衣襟說道,“還請母妃借腰牌一用。”


    惠妃一頓,這才想起來自己此來的用意,皺眉問道:“你要出宮做什麽?若無要事就算了吧,你身上的傷還未痊愈……”


    “母妃想讓本宮去求皇後嗎?”雲煦已經不屑於與惠妃解釋了,淡淡一句便讓惠妃閉了嘴。


    惠妃無奈,隻能掏出袖中的腰牌遞給雲煦,滿麵愁容。她總覺得雲煦此次出宮不是尋常之事,偏她又攔不住。


    “多謝母妃。”雲煦接過腰牌,轉身就走出門去。


    “早些迴宮……”惠妃現在雲煦身後喚了一聲,看著雲煦一步未停地走遠了。


    雲煦領著小引子一路出門,腳下片刻未停。


    小引子緊跟著雲煦,卻嗅到了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


    “主子,您的衣裳上似乎有血,許是傷口崩開了。”小引子皺眉喚了一聲雲煦。


    雲煦頓了頓,依舊沒有說話。他今日特意挑了一身玄色衣裳,就是防止傷口崩開,讓人看出來。未曾想,還未出宮,就被惠妃氣得……


    雲煦不發話,小引子也不敢再多言。


    在路過皇後的鳳棲宮前的時候,遇到了迎麵而來準備拜見皇後的黎以歌。


    “霜絳見過九皇子。”黎以歌穩穩地給雲煦行了一禮,眉目清冷,目光落在了雲煦手上的腰牌上,“九皇子這是打算出宮?”


    雲煦緊了緊手中的腰牌,往身後藏了藏,微微頷首:“出宮有些事情,霜絳這是要去鳳棲宮?”


    “是。”黎以歌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四皇子傷重,父皇讓霜絳去瞧瞧。”


    雲煦一頓,袖下的拳頭微緊。


    黎以歌看著雲煦,微微默了默,說道:“九皇子身上的傷還未好,若有什麽事,也可吩咐下麵的奴才去做,何必親自跑一趟,平白累了身子。”


    “無妨。”雲煦淡淡地搖了搖頭,“下麵的人辦事,總歸是不放心。”


    “那霜絳就不耽誤九皇子了。”黎以歌微微側身,給雲煦讓出了道。


    “多謝。”雲煦微微頷首,抬步走去。


    在雲煦和黎以歌擦肩而過之際,黎以歌聞到了一股子不重的血腥味,眉頭一皺。


    “等等。”


    雲煦微微一愣,迴頭疑惑地看向黎以歌。


    黎以歌衝雲煦服了服身,說道:“魏家別莊三位皇子都受了傷,太醫院難免有些照顧不周。”


    黎以歌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看了看四周無人,上前幾步便不動聲色地塞進雲煦手中,壓低了聲音說道:“這藥是霜絳常年帶在身上的,就當是霜絳的一番心意,還望九皇子莫要嫌棄。”


    言罷,又淡淡地退了兩步,說道:“霜絳還要去皇後娘娘那兒,就不和九皇子多說了。”


    雲煦頓了頓,微微頷首,看著黎以歌緩緩離去的背影,緊了緊手中的瓷瓶。


    “主子……”小引子見雲煦遲遲不動,輕輕喚了一聲。


    雲煦頓了頓,眸光微斂,收迴了目光,抬步便宮門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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