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話音未落,豪情萬丈的某前輩一腳踩進了雪坑。


    半個身子全部陷入雪地中的風雲起:“……”


    都說了不要得意忘形了,肖樓樓按了按額頭,抓住他兩隻胳膊,小心翼翼將他從雪坑裏拔了出來,隻聽“啵”的一聲,隨即傳來肖樓樓細碎的嘮叨聲。


    “前輩,您走路可要留神腳下啊,才接迴來的胳膊,別又掉了。”


    風雲起:“…費什麽話,走你!”


    夜裏風雪唿嚎,三人尋了山腳下一處背風的穴洞躲藏,張好了結界。


    外頭鬼哭狼叫,雪礫劈裏啪啦打在結界上,震得洞內碎石亂滾。


    火光下,肖樓樓拉著風雲起討論她最近習練的那套術法,凝虛明悟瀲灩訣。不知為何,自從上迴在天璿魔塔中悟出第一重角木蛟後,她每日仰望星空,勤耕不輟,卻是始終毫無進展。莫非是修煉過程中不得要領?


    甫淵靠在石壁上盤腿打坐,嬌小形態的水麒麟乖巧地伏在他膝頭,半眯著眼睛,一臉昏昏欲睡的樣子。


    至於下午與風雲起的對話,他還沒打算告訴肖樓樓。盡管她時常大而化之,即便是知道了真相,恐怕也隻會生幾天悶氣,很快便恢複如初。


    不過——


    他睜開眼向旁邊看去,肖樓樓正一臉虛心地向風雲起討教問題,陳懇的雙眼透出滿腔的求知若渴來。


    還是算了。


    甫淵思忖道:若因此挫傷了她學習的積極性,反倒違背了自己的初衷。也罷,找機會提點她一二,遇事要多思考,莫要盡信那人才是。


    “前輩,為何我修煉多時,仍舊在第一重徘徊?莫非是修行的方法錯了?”


    聽到肖樓樓的疑問,風雲起微眯著眼,略帶嘲諷道:“別以為能夠召出角木蛟來就算圓滿了,第一重這麽好練?資質差的終其一生也隻能在第一重、第二重徘徊。”


    肖樓樓目光微滯,瞬時想到自己年老八十,牙齒都掉光頭發都發白的時候還在苦苦修煉第一重的模樣。。。


    慘不忍睹。


    風雲起見嚇唬她的目的達到了,下午掉進雪坑裏跌份的心情終於平複了些,他小心眼地彎了彎嘴角,朝肖樓樓勾一勾手指頭。


    莫非是要傳授自己什麽秘訣?肖樓樓精神一振,湊近。


    隻見風雲起驀地伸出右手二指望她眉心探去,電光火石間,快到連一旁的甫淵都來不及伸手阻止,肖樓樓雙目微張,愣神在那裏,恍惚間感覺風雲起的指尖點在自己雙眉之間,隨後輕輕一攪,微涼的觸感像是水滴滲透進五髒六腑,將困固在她體內的東西一下揪了出來。


    就在他指尖抽/出的一刹那,凜冽的冰藍色劍氣隨之而來,罡氣衝煞,直抵後心。


    風雲起擰眉,側身一避,喝道:“別動!”


    彼時,十數道劍氣離他隻差一指的距離,由於來勢洶湧,風雲起身上所著衣物被寸寸割裂。一旁,甫淵執劍而立,目光冷峻:“你對她做了什麽?”


    風雲起斜眼:“我隻說一遍,你再動,她可就沒命了。”


    甫淵目光微沉,滄瀾劍懸在風雲起頭頂,卻始終未再有動作。


    一時間,石穴內劍拔弩張,針落可聞。


    風雲起擰眉看著肖樓樓,指尖輸出的靈力如同一條牽引線,緩慢而有力地與她體內的東西做著角力,終於,一道淡金色的紋路自她眉心間浮現……


    “封印。”


    風雲起喃喃說道,與此同時,隨著他將藏在肖樓樓眉間的未知封印強行拔除體內後,風雲起的臉色也愈發蒼白,巴掌般的小臉上毫無血色,唯有一雙眼黑得發亮,可見,方才那一番動作應是耗盡了他不少的靈力。


    右手握拳,將那團金光驀地掐緊,片刻後,隻見一縷縷碎光從他的指縫間流瀉而出。


    從剛才開始一直禁錮住肖樓樓的力量也仿佛突然消失,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如同夢中驚醒。


    “剛剛是怎麽迴事……?”好半天,才訥訥地看向甫淵。


    甫淵收了劍,伸手扶了她一把,搖頭,又指了指一旁麵無表情的風雲起,道:“問他。”


    肖樓樓轉頭看著風雲起,正要張口。癱坐在地上的小娃娃連忙擺手,氣若遊絲:“現在別給我說話。”讓本座緩一緩。


    “哦……”


    甫淵仔細觀察著肖樓樓,一會扣住她的手臂查探她的靈脈,一會又上下打量她的臉色,然而她看上去並無任何異常,饒是甫淵博覽群書,此刻也不由困惑起來。


    “不必看了。”風雲起氣喘籲籲地插嘴:“我為她開了第八竅。”


    話音落下,隻見甫淵與肖樓樓齊齊轉頭。


    隻聽說過七竅,可從未聽聞過什麽八竅的……


    “別拿這種愚不可及的臉看著我,莫非——”風雲起臉色發黑,頗有些繃不住:“你們的師父沒教過你們如何開八竅嗎?”


    甫淵與肖樓樓相互對視,搖頭,齊聲道:“未曾。”


    “我知道了!”風雲起一拍腦袋,道:“我還當扶搖派是以前的禦劍宗呢!若是如此,難怪你們從未聽過!”


    說到這裏,臉上的陰鬱蒼白也不禁化開些許,他滿意道:“看來我飛升前吩咐的事情這些小輩踐行得還算到位,不錯,我禦劍宗的獨門秘技豈可容他人知曉?笑話!”


    他轉過頭:“聽著,開八竅是我禦劍宗當年不外傳的秘技。這第八竅,藏在人的雙眉之間,等同於第三隻眼。這隻眼在幼童時期是完全打開的,然而隨著人不斷長大,它也會漸漸關閉。”


    肖樓樓聽明白了,這不就是人們常說的天眼嗎?


    風雲起繼續道:“方才,我便是用靈力強行貫通你的第八竅,現在你八竅俱開,看一看,是不是與先前有何不同?”


    肖樓樓盤腿一坐,默念心法,源源不斷的靈氣匯入身體,周身靈脈如同浩渺煙海,四通八達,與先前停留在瓶頸的滯納完全不同!她心念一轉,立時進入虛空。


    在凝虛明悟瀲灩決製造的幻境之中,夜幕低垂,星羅密布。不遠處,化作蛟龍實體的角木蛟興高采烈地朝自己遊過來,昔日僅達到人小臂粗細的身體居然大了整整一圈。


    好久不見肖樓樓的角木蛟親昵地趴上她的肩頭。


    “啊呀,你重了許多。”她伸手拂過小小蛟龍身上青色的鱗片。


    角木蛟聽懂了她的調侃,一甩尾巴,有些不悅地朝前方遊去。


    “好啦好啦,我說笑而已,你在我心裏最苗條啦!”


    肖樓樓亦步亦趨地跟在蛟龍的屁股後頭,不知不覺來到一片浩瀚的星空之下。四下一望,竟是遼闊至極,她信步向前,抬頭一看,在那深青色的蒼穹之上,無數顆星宿縱橫連綿,乍一看,倒像是隻憨態可掬的兔子。


    等等!憨態可掬的兔子?!


    想到其中關鍵的肖樓樓喜上眉梢,房日兔!是房日兔!莫非,這便是瀲灩決的第二重!?機會難得,她萬萬不敢輕待,席地一坐,閉上雙眼。


    石穴內,甫淵與風雲起二人同時察覺到肖樓樓周身的靈力變化。


    風雲起若有所思地一笑,道:“想不到她竟如此快地突破了第一重。”


    甫淵頷首,投向肖樓樓的眼神中透著一絲欣慰。


    “多虧前輩提點。”


    “哼。”風雲起挑眉:“我平生最討厭欠人人情,我既然利用了肖樓樓,自然也不會叫她白吃這個虧。”


    聽到這裏,甫淵已經完全可以摸清這嵩明老祖的本性,真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即便是有意幫忙,嘴上也要成逞兩句能,不說反話怕是會憋死他。


    他神色間的警惕稍斂,對這位昔日大能的忌憚褪去不少,多了幾分敬重。


    “對了,有件事我想你也注意到了。”又過了片刻,他聽到風雲起沉聲道。


    “不錯。”甫淵點頭:“前輩可是說,您方才從肖樓樓眉間拔除的封印?”


    “她一個資質平平的普通丫頭,何德何能讓人勞師動眾特特封印了她的第八竅?”風雲起伸了個懶腰,麵色卻很是冷峻:“此事恐怕有些蹊蹺。”


    “不過,本尊能夠還她的情都已經還清了。”他隨手撿了件袍子蓋在身上,翻身往地上一躺,竟是準備休息了:“剩下的事兒可是你該操心的了。”


    許是耗費了太多靈力,不一會,便鼾聲大作。


    甫淵一個人靜靜坐著,火光搖曳,襯得他臉色忽明忽暗。


    何止是這一件事蹊蹺,他心道。


    聯想起那日在千麵山莊,林水木,不,應該是那冒名頂替扶搖派弟子的男人對她說的話。


    “我會來找你。”


    甫淵低聲重複著當時蕭迄對肖樓樓說的話,慢慢陷入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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