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除夕


    章興衝衝地給最後一間鋪的掌櫃發完利是。歡喜地迴到府,早幾天就知會了夫人太太們,要她們務必勸說竹兒今日穿上男裝,祭祖時終於可以告慰家列祖列宗,家有後了,總算對的起老父在天之靈了。


    迴到主宅,徐夫人的陪嫁嬤嬤早守在門口,“夫人說今天身體不適,請老爺去其他夫人那裏罷。”


    章疑竇叢生,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了,將信將疑地去了二夫人那裏,又被個小丫鬟擋住了:“二夫人睡下了,請老爺去其他夫人那裏罷。”


    章不信邪地跑到了四太太房前,果然,一個媳婦笑臉迎了上來:“四太太說了,今天算了一卦,不利夫妻見麵,還請老爺去其他夫人那裏罷。”


    章不抱希望地到了五太太門前,卻見五太太一身淡紫羅裙,打扮的風姿綽約,笑意盈盈地迎了上來。不禁心底稍安,唔,那三個夫人太太確實不方便見他罷。


    章心裏惦記著,立刻問道:“今日竹兒可有乖乖穿上男裝?”


    五太太以帕掩唇,輕笑道:“穿了,那孩穿起男裝真是俊俏,我和姐姐們都看呆了呢。”


    說著,連忙為章解下大麾,又喚丫鬟拿來燙了熱水的帕給章抹臉,殷勤周到更勝往昔,章不禁受寵若驚,待到五太太親自端來杯熱茶,章接過後便毫不猶豫地一幹而淨。


    喝下熱茶,片刻功夫章便覺得眼前昏花,看五太太竟有兩個,口齒不清地道:“娘休要晃了……”


    話未說完,撲通倒下,卻是不省人事了。


    屏風後轉出了四個女,其三個盛裝打扮,嫋嫋婷婷,最後一個卻是二等丫鬟的裝扮,赫然便是章的其他三個夫人太太並竹。


    屏退了所有下人,五個女臉上俱是興奮異常,便連平日裏十分穩重的徐夫人臉上也潮紅一片,聲音略高地道:“竹兒,你滿意了罷,可以把那身丫鬟衣服換掉了吧。”


    二夫人嘟囔道:“姐姐不是也很滿意麽。大家都是早就想看老爺穿女裙了罷。”


    四太太巧笑著打起了圓場:“多虧了五妹,要是換了咱們,還不得穿幫。”


    四個夫人太太樂在其,拿出千挑萬選的一套裙,是竹所見過的裙最複雜的一套,繁瑣累贅,偏又華美異常,單是那袖上便繡了數隻彩蝶,又用埋針法勾了若幹流蘇上去,流蘇下麵綴上了銀星,似把無數星光都穿在了身上。


    夫人太太們興致勃勃換衣服的時候,竹自覺地轉過身去,一顆心卻跟貓撓似的,心急難耐,時間偏偏靜止了般,等了半晌,身後沒有一點動靜,竹狐疑地偏了頭去看。


    色不迷人人自迷!


    幾個夫人太太呆若木雞地盯著那臥倒塌上的宮裝麗人,一個個唇口大開,形象大失。


    竹亦是看的出神,家的四個夫人太太也是豔若桃李美若春花。各有千秋了,比起這微醺的宮裝麗人,卻如同熒光欲與日月爭輝,完全不敵。


    竹見過的美人兒,也隻有洛的女裝可以穩勝一籌,神啊,你置天下女於何地?!


    忽地一股無明火從小腹升起,竹踏前一步隻想毀掉眼前女的臉,卻有四雙手先她一步,三下五除二扒了章一身女裝,又三兩下花了他臉上的妝,徐夫人冷冷地道:“今日之事休要再提。”


    其他三個夫人太太目露寒光,點了點頭,心思一致地望向竹,竹打了個哆嗦,低聲下氣地道:“我去換男裝來,等會還要祭祖,爹爹也該迴來了吧。”


    竹乘著小轎迴到了竹園,腦裏一片震驚,幾個夫人太太平日裏閑雲野鶴不問世事,沒想到折騰起來也蠻強悍的,唔,敏感時期,還是乖一點好。


    竹迴到房,摸起床頭那套男袍,輕車熟路地換上,又自己動手,把頭發束起,用根玉簪別住。濕了帕,擦去臉上脂粉,拿出眉筆,在眉毛上重重的畫了兩筆,艾,怎麽看還是女兒氣十足,家裏的下人們和店裏的掌櫃們隻因又懼又畏,沒有仔細看過,才沒有發現。


    想想伸向章的四雙玉手,竹認命地歎了口氣,袍一撩,喝道:“備轎,少爺我要去祠堂。”


    到了祠堂,竹一下轎,富家的便迎了上來:“老爺和夫人太太們還沒有到,表少爺先等會罷。”


    竹點了點頭,左右打量了下,見四周燈火通明,不若往日般陰森,青衣主事們排成了兩列,麵色肅穆地立在祠堂門口,人人手裏一個托盤,上麵放著香燭祭品。


    這除夕祭祖也甚有講究。未入族譜者不得入內,像是幾個幼妹尚未及笄,便沒有資格來,這些還是白天聽徐夫人講的。


    等了半晌,章並幾個夫人太太一起來了,章一看到竹的公打扮,本是垮塌塌的臉立刻陽光明媚起來,在幾個娘那裏受的閑氣立時煙消雲散。


    毫不避嫌地撲上來左看右看,滿意地道:“我兒一表人才,待會可得與我一起恭迎先祖。”


    幾個夫人太太頭一次見到竹男裝,都甚為稀奇。圍了上來,毫不避嫌地左看右看,紛紛讚歎道:“我兒這一身裝扮果然俊秀無比。”說著,竟是把章撇到一邊,擁著竹進了祠堂。


    章心懊惱不已,今日在五太太房裏喝了杯茶後睡了一覺,醒來後四個娘齊集一堂,卻都對他不假辭色,簡直是莫名其妙。


    悻悻地跟在後麵,見幾個夫人太太對竹噓寒問暖不禁起了一絲妒意,他也難得看到竹兒穿男裝的麽。


    咳了聲,章大聲道:“竹兒,隨為父燒香請先祖。”


    二夫人啐了一口:“你個老頭自己去忙活,休要累到我兒。”


    四太太一向溫柔:“老爺雖然年老體衰,做這點小事應該還無妨罷?”


    五太太淺笑道:“老爺一向老而彌堅,姐姐們卻是擔心過了。”


    老!老!老!


    大受打擊的章摸了摸下巴,他很老麽?抱著最後的希望看向優雅華貴的結發妻,徐夫人輕描淡寫地道:“我兒,你就幫幫你爹爹罷,他也真是老了。”


    竹心無比同情章,可憐地老爹,他一定不知道怎麽得罪了這幾個彪悍的娘親。麵上卻絲毫不敢顯露,一臉嚴肅地跟在章後麵,上了香燭,在火盆裏焚了一堆金銀元寶,又擺上祭品,端正地三跪叩後,完成了祭祖的大禮。


    竹麵無表情的清冷樣,偏叫幾個夫人太太看傻了眼,當即又捐出許多私房銀,約了要再做上四五十套男裝給竹,那意思竟是要她日常起居也全部男裝打扮。


    竹見幾個夫人太太如同十七歲的小姑娘遇到了偶像般興奮不已,不禁一陣惡寒,趁著她們討論的正激烈,很沒骨氣的落荒而逃。


    迴到房,毫不猶豫地脫下那一身華貴長袍,抬腳便是一頓踩。怨氣稍平,從夫人太太們派人送迴的衣衫裏隨便揀了一套穿上,卻覺得舒適無比,比那千挑萬選的男袍強上許多倍。


    剛換好衣服,富家的便來傳話道:“三小姐,老爺夫人喚您去吃團年飯。”


    竹見她神色正常,並無惶惶之色,心稍安,看來夫人們沒有遷怒於人,稍事整理下,便做上轎奔著花廳去了。


    在花廳門口下了轎,冷氣激的她麵上一凜,急急進得門去,立刻便感覺陣陣暖風撲麵而來,把手裏的暖爐交給了一旁的媳婦,脫下身後的披風,竹整了整裙,轉過屏風,見爹爹和夫人太太們俱在,便連雙胞胎和曉菊也到了。


    逐一給夫人太太們請了安,竹乖巧地插到了雙胞胎之間,心道,若是有甚麽事情,便隻好犧牲妹七妹了。


    見人到齊了,章吩咐富家的開始上菜,年節之時,與平日不同,隻求個富貴吉祥,上的菜倒還不如平日精致,淨是些年年有餘,步步高升之類的大魚大肉,竹被養叼的胃口實在吃不下去,嚐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卻見桌上其他人等莫不和她一樣。


    竹心道,年夜飯如此無趣,看樣似乎馬上就要散了。


    正覺得意興闌珊之際,身邊的雙胞胎極為興奮地叫了起來:“今年也和往年一樣麽?”


    章很識相地看向幾個夫人太太,徐夫人淡淡笑了起來,如同馨香久遠的梅花**雪地之,然綻放,肯定地道:“自是和往年一樣。”


    雙胞胎一聲歡唿,便連曉菊亦是滿麵歡喜。


    竹不禁愕然,這是玩的哪一出呢?


    徐夫人對著其他三個夫人太太點了點頭道:“妹妹們這就下去準備罷。”


    二夫人,四太太和五太太笑著應了,從側門魚貫地退了出去,徐夫人亦是站了起來,有丫鬟捧了金盆來,她淨了淨手,又點起一炷香,竹這時方發現,花廳一角竟然擺好了一座鬆桐古琴。


    徐夫人緩緩坐下,十指輕撥,調了下音,錚,錚,雖是單音卻讓人心神震蕩,竹立時猜到,菊的琴藝定是徐夫人親手所傳。


    徐夫人調好音,便閉上眼睛,氣定神閑地端坐琴前,紋絲不動如畫一樣,漸漸的,竹看的頭暈,隻覺得自己似要被那畫吸進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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