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出仕


    那身材瘦削的生員再次開口道:“一下包下十二條樓船。這家富可敵國,看來是真了。”


    那麵龐紅潤的生員又抓了一條羊腿在手,邊啃邊道:“府自然有錢,單那錦繡天下和錦繡天外天兩家鋪便日進鬥金了。”


    其他生員紛紛言道:“不會罷?”“那兩家鋪鬥得你死我活滿城皆知。”“怎麽可能是一家主?”


    他啃完一條羊腿,拿帕擦了擦滿手的油,得意地道:“前幾日我家老兒要家下人們組支球隊,令我去那錦繡天下訂製球衣,因數量巨大,那老板親自接待,卻是個姓的胖。”


    那瘦削身材的生員一拍腦門道:“錦繡天外天的老板娘舌燦如花,平時人都喚作四娘,亦是姓。”


    頓了頓,惱道:“這一身白衫便要十兩銀,又易髒易壞,家果然好手段。”


    一眾生員同仇敵愾,訴說起家的奸商所為,甚麽足球大火後,球服趁熱漲價;甚麽衣服越來越飄逸,卻越來越耐不得穿;甚麽給那些窮小的球服均是免費製作,猶為可惡……


    一時間群情激奮,手裏若塞上火把就可以放火燒店了。徐祈元聽的眉開眼笑,不斷煽風點火,心喜悅比方才觀看那絕世一舞時更勝十倍。


    家姐妹迴到府後,各自迴房,曉梅去了梅院,菊一人捧著本書在手,見她迴來,立刻喚道:“五妹,快給我講講。”


    曉梅柔柔地一笑,便把今日所見一一道來,從臨江閣諸花娘的群仙舞說起,直到十二樓船打連台,福壽祿三星現身,王母和七仙女的仙宴,最後方說到那白衣少年的驚豔一舞,卻覺得詞不達意,怎樣也形容不出那舞的美妙之處。


    菊懊惱地錘了錘腿,恨道:“都怪徐草包,其他的也就罷了,那少年的蓮上舞,若配上我的琴藝,不知會如何。”一臉憧憬之色。


    曉梅安撫她道:“若想看,等你腿好了,叫大姐再請那倌兒來舞上一次便是了。”


    想起那少年所唱曲目,曉梅掩嘴輕笑道:“說不得這倌兒還做了咱們三姐夫。”


    菊錘了她一拳,嗔道:“這嫁了人果真厲害許多,甚麽話都說出口了。”


    兩人笑鬧一番。心知肚明,那話不過是玩笑罷了,章怎可能叫女兒嫁個倌兒。


    第二天一大早,孫慕白便來接曉梅,在一眾姐妹的依依惜別下,曉梅戀戀不舍地上了馬車。


    一上車,孫慕白見她兩手空空,一張臉登時耷拉下去,後悔道:“昨日就不該徑直迴家,賴在書樓,好歹可以多看一天。”


    曉梅無奈地笑笑,孫慕白眼睛一亮,抓著她的手問道:“娘,最近家可還有姐妹過生日?”


    曉梅笑著搖了搖頭,孫慕白又問道:“夫人太太們呢?”


    曉梅十分不忍地再次搖了搖頭,孫慕白飽含希望地又問道:“那有沒有狗兒,貓兒,要過生日的?”


    竹病了。


    大夫的說法是氣結於胸,寒邪侵體所致,開了幾副湯藥,囑她好生休養。加上菊行將出嫁。章便令菊暫行掌家之權。


    富家的自動成了竹的耳目,隔上幾天便勤快的通風報信。


    月二十三日,富家的小心翼翼地道:“這幾日,小姐七小姐鬧著成立了齊天大聖球隊,四小姐不僅不管,還和幾個小姐為了齊天大聖的名頭吵了起來。”


    竹木木地道:“隨她們去罷。”


    二十五日,富家的急切地道:“小姐平了假山,七小姐填了荷池,說是方便玩球。”


    竹懨懨地道:“隨她們去罷。”


    二十七日,富家的急匆匆地奔進來道:“四娘讓老奴帶話給小姐,城權貴聯手抵製錦繡天外天的球服,生意差到了極點。”


    竹默然半晌,倦倦地道:“隨他去罷!”


    二十八日,富家的顛顛跑了進來,喜氣洋洋地道:“徐家少爺被朝十二位德高望重的大人聯手保舉,已經恩封出仕,官居正五品。”


    竹猛地挺直身體,盯緊富家的,眼神銳利如刀,沉聲問道:“大娘可知此事?”


    富家的駭了一跳,慌道:“大夫人一得信,便往徐府賀喜去了。”


    竹立刻癱軟下去,漠漠道:“隨他去罷。”


    徐府。


    徐夫人麵沉似水,盯的兄嫂低下頭去,厲聲道:“你們怎能任由元元胡鬧,都忘了徐家祖訓麽?”


    徐夫人痛心疾首地又道:“永不出仕,永不出仕阿,後黨一成,早晚成為皇帝的眼釘。這可是滅族之禍!”


    安氏撇了眼目不斜視的徐老爺,無可奈何地道:“妹妹,你不知前些年府落到何種境地了。全府上下菜粥度日,姐姐的頭麵首飾和衣服都當了,每日裏躲在府不敢出門,要不這麽些年怎麽都沒去看妹妹了?!”說著心酸,安氏眼圈泛紅,拿起帕抹了抹眼睛。


    徐夫人大奇,惱道:“府裏怎麽搞成這般模樣?哥哥嫂嫂便當妹妹是外人麽?也不來尋我,我還以為哥哥是嫌我家老爺經商方斷了往來。”


    安氏擰了把徐老爺腰間嫩肉,徐老爺腰板一挺,甚為可憐地道:“妹妹又不是不知道,按照皇後的標準教養一個女孩需要投入多少金帛,哥哥又是個不懂營生的,那些佃戶總說收成不好,哥哥便免了他們的租,到得後來,卻要典地度日。”


    徐夫人輕歎聲,追問道:“怎不來尋妹妹?”


    安氏再次擰了把徐老爺腰間嫩肉,徐老爺硬著頭皮道:“元元說不能讓菊兒瞧不起他,堂堂男漢大丈夫,怎能用夫人的脂粉錢?!”


    徐夫人惱了,埋怨道:“難道咱們隻剩這兒女親家了?就不是兄妹了?!你們就任由元元胡鬧。也不管教管教!”


    徐老爺和安氏啞口無言,徐老爺心道:做老的連去藝樓請次客還要找兒伸手,老婆的脂粉錢都是兒掏的,拿什麽教訓兒!


    徐夫人說的口幹舌燥,見兄嫂唯唯諾諾,樣又可憐又可恨,心知木已成舟,唯今之計,也隻有竭力挽迴了,便道:“元元既已出仕,便叫他在五品的位置上好生呆著。過得幾年,求個告老還鄉。菊兒出嫁時,我會好生補貼些嫁妝,哥哥嫂嫂無須再為金帛之事憂心。”


    話罷,抬眼看到徐老爺兩鬢的白絲,不忍地道:“哥哥,可還記得幼時,每次秀娘挨餓,都是哥哥偷著送飯來麽?”


    徐老爺想起往事,亦是感慨萬千,不無遺憾地道:“若不是我總嬌慣你,說不得,今日在皇宮的就不是大姐,而是你了。”


    徐夫人眼簾低垂,風淡雲輕地道:“妹妹能嫁個喜歡自己的,便算好的了。”


    竹每日裏懨懨倦倦,初時幾個妹妹還以為她如此沒有精神,全因臥病在床,後來見她風寒日好,人卻越發消瘦,便換著法的哄她開心。


    今日裏,雙胞胎又搞了次球賽,生拉硬拽地拖了竹出來,外麵豔陽高照,秋高氣爽,正是個好天。


    竹木然地縮在了椅裏,看幾個妹妹唿來喝去,曉蘭和曉竹各領一隊丫鬟,菊和曉菊做了那裁決。


    因那時竹隻是大致地說了下規則,場上丫鬟們各自穿著常服,看上去花紅柳綠,倒是十分熱鬧。


    隨著球賽的進行,竹迷離的眼神漸漸被她們吸引,身坐的筆直,目瞪口呆地看著場上丫鬟們的拚搶,這,真的是足球麽?


    因衣服顏色盡皆不同。敵友難辨,往往是一個丫鬟搶了球便跑,接著被同一方的又搶了去,這也就罷了。


    喂,喂,這是足球,不是懷球,那個一身水粉的丫頭,你抱著球跑甚麽?!摟在懷裏跟摟個孩似的,這也還罷了。


    她們用來踢球的那東西,五彩斑斕,四麵墜有流蘇,那,那明明就是個繡球嘛!


    這哪裏是足球比賽,整個一搶親大會麽。因了雙胞胎的身份,場上丫鬟們多有避讓,倒經常是她們兩個在爭來奪取,似乎二人為搶做人家的相公爭鬥不已,竹看的啼笑皆非,心情大好。


    是了,她怎能如此消沉,前世一人獨自掙紮求生,那人便是她的天,她的一切,今世,她還有姐妹們呢。


    竹振作起來,停滯的大腦開始重新思考,洛現在應該在路上罷,那就是說,無論他要做什麽,都還沒有開始……數息間,竹心已有了計較,安下心來看那比賽,登時哭笑不得。


    這球傳著傳著,竟然不知被哪個糊塗蛋塞到了曉菊手裏,曉菊微微一怔,記得三姐說過,這裁決之人是不需要踢球的呃。


    曉菊猶自發愣時,搶紅眼的丫鬟們沒有注意這球到了誰手裏,眼裏隻有那惹禍的球,比賽前,小姐七小姐可許諾了的,誰踢進球了就升一級位階,月錢能多出不少銅錢呢。


    七八隻手同時向曉菊身上摸來,還有飛奔的老遠便張開雙臂也欲分一杯羹。


    曉菊被那麽多隻手同時摸拽,惱怒萬分,脾氣上來,把那繡球向地上一擲,提腳一頓狂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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