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光閃過,兩名女子出現在山穀中,其一正是先前與冬至二人打過交道,頭上長有一雙瑩潤雪白鹿角的女子,另一女子與常人無異,身著白裙,舉止優雅,隻是眼神有些閃爍,看著死去的老熊,久久不敢上前。


    頭上長有瑩潤鹿角的女子眼神恭敬,似乎在與他人對話,不時點點頭。接著,她長出一口氣,轉過頭對著另一女子說道:“璿兒姐姐,前輩說這二人還有些用處,若是還未斷氣,以那泉水救治的話,尚有幾分活下來的可能。我等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隻是為了活下去罷了!”


    叫做璿兒的女子幽幽說道:“倒也不是,隻是這等日子,何時是個頭兒啊!辛苦修煉數百年,到頭來卻是這番光景,實在是唏噓不已!”


    鹿角女子看著碩大的熊屍,狠狠地啐了一口,說道:“這老熊早該死了!這些年來,仗著肉身之力強橫,我等又無法離開此地,屢次對我等實施辣手。若非前輩留下了命令,讓它心有顧忌,不敢擅進百藥園,前輩又教導我等使用移行陣,隻怕早已葬身其口。這個家夥仍不肯罷休,竟然使用詭計導致姐姐中毒,還以此要挾我等給它尋找人類當口糧,實在是可惡至極!若非姐姐的香獐素無色無味,卻又可以在關鍵之時引動,令它陷入癲狂,才被這二人僥幸之下殺死。否則,我等今後的日子隻怕會更加難熬!”


    璿兒美目在碩大的熊屍上打量片刻,說道:“芊芊妹妹此言差矣!這頭老熊固然可惡,但你這次引來的兩個人也絕非簡單角色。尤其是那個手拿弓箭的,竟然能在毫厘之間命中老熊右眼,若是先前你有所大意,二人又沒有殺心,怕是早已死在箭下。可不知為何,姐姐我卻覺得另外一個人更可怕一些。”


    芊芊有些不以為然,但看見璿兒心有餘悸的樣子,終是沒有出言嘲諷,反而凝重的說道:“妹妹我的‘一葉障目’之術,雖然還未臻至化境,卻也有些威能。看二人之前的反應,明顯是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的樣子,力量上我等或有不足,但在法力上我等可以輕鬆拿捏,莫非姐姐認為他們會影響我等接下來的計劃?”


    璿兒有些憂心地說到:“你也知道姐姐我的天賦之術除了香獐素之外,對危險的感知也是異常敏銳,雖然不確定這危險來自於其本人還是身上所攜器物,但這心悸的感覺卻不會錯!”


    芊芊想了想說道:“但前輩吩咐要救下二人,我等也不好直接殺了。既如此,若是這二人僥幸未死,不如給他們下些毒,也好牽製一二。”


    璿兒點點頭,說道:“也好,那我便以香獐素植於二人體內,也不算違背了前輩的意思。”


    芊芊臉上露出釋然之色,道:“如此最好。而且最近前輩醒來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想來不用多久,便可以脫身而出了。這數百年來,我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想必前輩也不會虧待我等的!”說完,她還重重的“嗯”了一聲,似要給自己增添些許信心。


    這女子附和得點點頭,眼神中的憂慮卻沒有減去分毫。


    二人揮動手臂,兩條翠綠晶瑩的藤蔓憑空射出,一條卷向岩壁下的劉雲譎,一條卷向塵埃中的冬至。這兩條藤蔓其上長有許多葉子,看似迅猛,實則溫柔的將二人拖了過來。接著,白光再閃,四人迴到了之前的山洞之內。


    山洞中心一處長有數棵丈許高枝繁葉茂樹木的地方,其間包圍著一小塊空地,空地上長有一棵通體朱紅的小樹,高有三尺,樹葉血紅如火,像是手掌一般,伸著五個圓潤的揪揪,細看的話,其上的紋絡也與掌紋有幾分相像,稀疏的開著三五朵蓮花模樣的鮮紅花朵,拳頭大小,花蕊內紅霧縈繞,像是鮮血在流動一般,異常神妙。


    若是冬至還醒著的話,定然能夠認出這株通體沒有一絲雜色的小樹,這分明就是修真界大名鼎鼎的朱果樹,號稱三百年一長葉,三百年一開花,三百年一結果,一旦成熟,便是名副其實的千年朱果。隻是看這花的樣子,分明是剛開不久,要等成熟,至少還得等上四五百年。


    樹下有一窪臉盆大小的水坑,其內液體晶瑩剔透,繚繞絲絲縷縷的清淡香氣,聞之令人心曠神怡。細看的話,能夠發現,水坑之內還有一個指頭大小的泉眼,緩緩向外滲著,這水窪才不至幹涸。


    二女顯然對此處熟悉至極,一副輕車熟路的模樣,將二人分別放在水窪兩側。璿兒將劉雲譎的衣服剝去,發現他渾身上下數十個指頭大小的血洞,更有數個拳頭大小的孔洞,盡是血肉模糊一片,但奇怪的是均都避開了心髒位置,臉頰上有幾道可怖的傷口,皮膚翻卷,看上去可怖至極,卻都是皮外傷,並無貫穿傷。這一發現,倒讓她不禁驚訝起來。


    他身上骨頭斷了不知凡幾,骨茬森森,穿出了體外,鮮血染紅了身下的沃土,已然出氣多進氣少,卻艱難的撐著沒有死去。從他臉上不時的抽搐便可知道,他在承受著多麽大的痛苦。


    璿兒從水窪中掬出數滴清亮的泉水,灑在劉雲譎的傷口上。這瑩潤剔透的泉水一碰到傷口,便緩緩滲了進去,臉上的傷口肉眼可見的愈合起來,隻是胸腹部卻仿佛有一股力量在糾纏。這股力量在阻止傷口愈合,眼看一個拳頭大小的貫穿傷口就要愈合,接著,便被這股無形莫名的力量撕扯開來,他半張開的口中,大量的鮮血湧了出來。璿兒有些慌了,眼看這傷口已然超過了之前的舊傷,情急之下,又攫取大量的泉水傾倒了上去。


    這傷口反複崩裂幾次之後,似乎消磨掉了這股力量,伴隨著斷骨重續,體內的骨頭渣子和碎石塊被擠了出來,傷口緩緩愈合,他的唿吸明顯平穩了許多,隻是臉色更加蒼白了。


    ……


    劉雲譎在半夢半醒中,發覺身處一處灰蒙蒙的空間內,不知前後左右,不知過去未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活著,亦不知來到了何處。他呆呆著看著四周,方圓三丈之外,盡是灰色霧氣,湧動著,翻滾著。他挪動腳步,開始漫無目的的向前走,走了很久很久……


    突然間,巨大的聲音在耳邊炸響,驚得他怔了怔,隨後眼神緩緩聚焦,有了些許神采。他在此處感受到了濃鬱的水屬性靈氣,比之老道送給自己的玉佩濃鬱千倍萬倍,靈氣包裹全身,像是泡在溫泉中一般,熨帖而舒適。他看到了一條百丈銀瀑,傾瀉而下,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這一刹那,他仿佛由虛轉實,真切的來到了此處。這裏的灰色霧氣淡了許多,一片若隱若現的嶙峋山崖映入眼簾。山崖下一汪百丈方圓的清澈湖水在傾瀉而下的瀑布衝擊之下,洶湧澎湃。


    劉雲譎望著湖水出神,不經意間靈光一閃,想到了白胡子老道一指靈光,傳入他腦海中的功法,其上記載了一篇五行循環,蘊養靈根之術,以及凝氣期前五層功法的《金風訣》。由於對修仙擁有莫大執念,其勤奮一時間導令冬至對他都有些刮目相看,平時閑來無事便閉目參悟。雖然此時的他尚不知自己是生是死,也不知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但半空中濃鬱的水屬性靈氣讓他有些飄飄欲仙,不自覺的運轉起了五行循環之術。


    這倒也不能怪劉雲譎魯莽,雖說他神經確實有些大條,其中仍有數處關節尚未參透,但所謂天與弗取,反受其咎,如此珍惜的機緣,他自然要好好把握才是。


    五行靈根在上古年間確實是標準的廢靈根,五種屬性各為其政,煉化而來的靈力駁雜不純,根本難以運用。五行循環之術以其特殊的方法與口訣,運用五行相生相克之法,將煉化而來的駁雜靈力轉化為特定的屬性。如此一來,既不會浪費多種屬性的天賦,將其作用發揮到最大,又能精純靈力,煉化速度翻上數番。


    照理說,其他雜靈根也有可能辦到此事,但妙就妙在其五行循環,重點在循環二字,五種屬性相生,開辟一條循環路徑,互有彌補之處,方能經久不息。


    剛開始,劉雲譎隻是照著法訣練習,並無感應,心中漸漸焦躁起來。不知過了多久,這瀑布騰起的水汽似有靈性一般,又好似受到牽引,纏繞其身,緩緩滲透了進去。每滲透進一絲水汽,便有一團浮在空中的灰色霧氣憑空炸響,隨之而來便是一陣深入骨髓的劇痛,讓他的精神都難以集中。


    就在這一團團灰霧此起彼伏炸響之際,劉雲譎漸漸開始麻木起來。又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的轟隆之聲漸漸平息,瀑布都好似要幹涸了,卻在這時,終於感應到了自己的靈根!這靈根乃是一條通天支柱,高不知幾許,在漸漸稀薄的灰色霧氣中絢麗至極,閃動著五色光芒!藍色柔和,青色靈動,紅色爆裂,黃色厚重,金色鋒銳!


    劉雲譎不知為何,但一眼看到這條通天支柱,心中便認定此物定然是靈根!他也終於明白白胡子老道為何說自己是小五行靈根之金靈根,因為其上金光閃爍,足足占據了一半之多,其他四色光芒交映生輝,勉強與金色光芒分庭抗禮。看到靈根的那一刻,他產生了一絲明悟,所謂蘊養,便是將五種屬性以環形組成相生之態。


    這條通天支柱上除了金色大行其道之外,其他四色分布雜亂無章,更是分成了許多小色塊,看上五彩斑斕,煞是好看。可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知道,若是僅憑那塊黑黝黝的玉佩提供的水屬性靈氣,沒有八九年之功,斷然是不可能完成蘊養的。


    眼下要做之事十分簡單,便是以身周纏繞的水屬性靈氣,憑借意念指引,將同屬性色塊拚到一起,就像稚童玩的拚圖遊戲一般。隻是此事說來簡單,真正去做,卻又是難上加難,原因便在於,此物太過巨大,而自己可以引導的靈氣細若纖毫,移動起來耗時耗力,若是沒些愚公移山的精神,怕是難成其事。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數年時間過去了,又恍若一瞬之間,這種時間上的混亂讓他心中的煩躁更甚,數次想過要放棄。終於,這第一步便算是成功了。接下來,便是另一件浩大的工程,將水屬性的水藍色塊拉成條狀,附在金屬性的金色旁邊,接著便是木屬性的綠色,火屬性的紅色,土屬性的黃色,連成一圈,才算是小成。


    他也隱隱明白為何會有五行循環之術,這分明是損不足而奉有餘的做法。靈根的作用便是將吐納而來的靈氣轉化為靈力,以供自身驅使,而五行靈根因為相生相克的緣故,取其相生之效,斷其轉化之功!如此一來,在五行靈根中建立內循環,其他四種屬性全力奉養一種屬性供其轉化,焉有不強之理?


    此時瀑布已然幹涸,水屬性靈氣驟降,吐納來的靈氣開始駁雜起來。一縷灰黑色霧氣從眼前這根通天支柱上飄蕩而來,與這駁雜靈氣稍一接觸,便爆裂開來。天柱上的五色光芒一陣劇烈搖晃,變的混亂起來,一瞬間,劉雲譎隻覺胸口腹部消失不見了,身體仿佛斷成了兩截,腹部以下沒有任何感覺。這種奇異的前所未有的空虛感令他險些發瘋,接著便是鋪天蓋地一般湧來的疼痛,若浪頭一般一波高過一波,直欲將整個人撕扯成碎片。


    在這劇烈的疼痛之中,他不禁有些慶幸,那條通天支柱上的灰黑色霧氣本是一大團,此時卻隻有一縷爆炸開來,而並未引起連鎖反應。想來是除了駁雜靈氣太少之外,更有可能是之前自己出於好奇,服用的數粒分元丹起了作用。


    就在劉雲譎痛不欲生,眼看將要前功盡棄之際,這瀑布又開始流淌,漸漸又開始轟鳴起來,比起之前更洶湧了許多。眼下機會難得,他瘋狂的運轉著法訣,試圖在靈根內建立起完善的循環。通天支柱中漾出第七縷灰黑色霧氣,此次爆炸依然劇烈,卻已無法再撼動劉雲譎逐漸麻木的心神。


    又過了許久,想象中的第八縷霧氣並未出現,通天支柱上的五色光芒瘋狂轉動起來,他明白自己的靈根蘊養完畢,心中有些滿足。看著眼前的通天支柱,其上閃爍著五彩光芒,無比和諧、無比耀眼!


    整片空間中的灰色霧氣漸漸消散,近前的岩壁上冒出絲絲金色毫光,將水流刺的千瘡百孔,劉雲譎感覺到無盡的舒爽,緊繃的精神也放鬆下來。


    接著,便人事不知了。


    ……


    相比劉雲譎,冬至受到的傷猶有過之,三道半爪印探的極深,幾乎將他攔腰斬斷,花花綠綠的腸子和內髒流了一地,胸口處白骨茬森森,血肉恐怖的翻卷著,似乎連內髒血管都暴露了出來,甚至還能看到那許久才跳動一次的心髒。


    之所以是三道半爪印,乃是因為他胸口帶著母親縫製的羊皮口袋,裏麵裝著緣塵令以及周苴送給他的金色小戟,擋住了鋒利的熊爪,沒能扣進肉裏,所以隻有半道。但這巴掌大小的袋子依然深深地嵌進血肉之中,擋在了心髒上方。否則,他的心髒定會被抓穿,再無活命的可能。


    另外三道爪印從胸口處依次向下,將肋骨髒腑切割得一塌糊塗,胸腹處隻剩一層薄薄的血肉還連在一起,最下方的爪印幾乎探到了他的小腹附近。


    芊芊皺了皺眉頭,剝去冬至的衣衫,手捧泉水,灑在其身上的傷口中。泉水及身,大量碎骨碎肉從傷口處被擠了出來。雖然這泉水能夠修複受損的血肉骨骼,可是否能夠憑空生出髒腑腸道仍是未知。她又捧了一團泉水,小心的灑在空空的腹中。


    這泉水蘊含澎湃的生命之能,與體內爛若漁網一般的組織來迴傾軋,十分痛苦。但由於所需修複之處過多,點點泉水根本不夠用。不一會兒,便將尺許見方水窪中的泉水用去了一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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