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嚴明點點頭,轉身離去,但他的內心,可是相當的不平靜,可以說是掀起滔天波瀾。


    夫子親授,這四個字意味著什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翰林院,能被夫子親自授課的學士,並非沒有,但這些人無不例外,都是真正的大才,而且這些人日後仕途,最差的,都是在東宮任職。


    最強的,更是成為夫子的衣缽傳人,文宣夫子當年,便是上任夫子的親授,多年的累積,成了夫子傳人,最終接管翰林院,成為文壇的領袖人物。


    這次,蘇祁安被夫子點名親授,背後意味著什麽?


    是想替未來的東宮太子,選拔人才,又或者是將其視為傳人?這些鄭嚴明都無法知曉。


    但他能肯定一點的是,這消息傳達後,蘇祁安在皇城內的分量,是所有人,哪怕是皇族子弟,都不敢隨意輕視。


    鄭嚴明離去後,蘇祁安站在原地,看著麵前的文宣,他的心裏同樣有些許震驚。


    沉默一會,就在蘇祁安準備開口詢問,文宣的聲音響起。


    「嗬嗬,東山伯不用如此驚訝,以你的才華,由我親授,實屬正常。」


    文宣都這麽說了,蘇祁安也沒什麽好說的,他點點頭,輕聲道。


    「能被夫子看重,是學生的榮幸,但學生還是想說一些心裏話,學生對久留京都,甚至是輔佐未來東宮太子,這不是學生的誌向。」


    「哦?說說看,你的誌向是什麽。」文宣眉頭一挑,問道。


    「學生的誌向還是希望能迴到家鄉西州,為西州的百姓的安居樂業出一份力。」


    「如果西州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學生會走遍大涼各州,隻要百姓能生活的好,學生便足矣。」


    「這便是你心中誌向?哪怕失去成為夫子親傳?也不悔?」


    「學生不悔。」蘇祁安鄭重點頭,


    這話並非蘇祁安違心想法,而是來到大涼京都,特別是見到皇城各種形形***的諸多大人物,讓蘇祁安有了這種想法。


    蘇祁安的誌向,從來就不是獲得最高權利,謀反,有野心之類的權臣。


    他走到今天這步,他的身份地位,雖說達不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但也絕對不是一般什麽人,能夠輕易將他扳倒。


    而且有一點,離開京都這種是非之地,迴到西州,走遍大涼各州,反而是最能發展自己勢力,這種勢力的壯大,是自己自保的根本。


    長留京都,早晚有一天,會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在加上這麽一位多疑的皇帝陛下,京都可不是安全之地。


    文宣轉身,看著蘇祁安,笑了起來,「窮者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嗬嗬,蘇祁安,你果然如九公主所說,不是一般的人才,老夫沒有看錯你。」


    蘇祁安一怔,有些愣神,他看著文宣,輕聲道,「夫子,你說九公主?」


    文宣沒有隱瞞,說道,「鳳玲那丫頭,在迴到京都後,在我麵前,對你讚賞有加,說你是驚世大才,心懷天下,這樣的人才,翰林院一定要收著。」


    「那丫頭,對你的上心,是老夫從未有過的。」


    「如今見你,老夫對你算是有了真正的了解,不說別的,就夫子親授這種誘惑下,還能堅守本心,蘇祁安你確實,是不一般的大才,大涼有你,確實是大涼的福氣。」


    被文宣一通誇讚,饒是蘇祁安的臉皮再厚,也是有些受不住。


    被文壇領袖這般讚譽,蘇祁安心裏頗為尷尬,他知道,因為剛才他那般豪言壯語,讓夫子對他產生一點小誤會。


    覺得他是真正心懷天下的賢者,蘇祁安雖然有這般誌向,但絕對是達不到那種賢


    者高度,更多的是,不想惹太多麻煩。


    現在他才知道,自己在京都的拍賣會,能吸引文宣前來,其中大部分原因,怕是九公主在麵前,說了太多的好話。


    這份人情,是很重的,蘇祁安默然,記在心裏。


    蘇祁安深吸一口氣,將那份思緒放下,似乎想到什麽,隨即轉了話題。


    「夫子,學生有一事,想讓夫子解惑。」


    蘇祁安的突然詢問,並不出乎文宣的意料,他開口道。


    「嗯,我知道你想問什麽,這事也隻能由我來告知你,鳳玲的身份,說太多,並不好,畢竟這牽扯的是皇室家事。


    稍微沉默一會,文宣的聲音響起,「如果蘇寧沒有早逝,老夫真的想將你引薦於他。」


    「蘇寧是陛下的嫡長子,沒有意外的,在陛下登基那年,便確立為太子,自小由我教導。」


    「」他聰明伶俐,對待朝廷的諸多政事,有自己獨到見解,十六歲的時候,就有監國輔政的經曆,雖然在處理一些政務上,有些稚嫩,但假以時日,他一定能成為優秀的帝王。」


    「可惜,天不遂人願,五年前,蘇寧沾染怪病,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不到一月時間,便撒手人寰,也就是從那天後,咱們這麽陛下,性子就變了許多。」


    「沒有了早年的精明能幹,反而沉迷享樂,基本很少處理政務,建立內閣,由楚國公等幾位一品國公主持朝政。」


    「可惜,楚國公年歲已高,怕是用不了幾年,就得退休,到那時,內閣怕是會亂不少。」


    文宣說著,隨即搖搖頭,沒有再多說什麽。


    蘇祁安的臉色凝重,他能感受到朝堂暗藏的危機。


    也難怪楚國公,會被針對,畢竟,他是內閣第一宰輔,這般權利地位,放做誰,都會心生嫉妒。


    哪怕後麵的鄭國公、趙國公、陳國公等同為一品國公,但和擁有絕對權利的楚國公麵前,還是差之不少。


    想要將其弄下來的心思,不言而喻。


    「那對於這些幕後暗藏的危機,陛下難道不管嗎?」蘇祁安問道。


    文宣無奈搖頭,直接道,「你在皇城中,應該見過那兩位,最有權勢的皇子吧,我想他們也拉攏過你,能夠如此明目張膽,想想看,你應該明白。」


    被文宣這麽提醒,蘇祁安瞬間了然。


    這位性子多疑的陛下,一方麵建立內閣,雖然楚、鄭、趙等幾位國公權勢滔天,但因為權利分配,屬於相互製衡。


    而在幾位國公的背後,又推出二皇子、四皇子兩位皇室代言人。


    加上這幾年,都沒有擁立太子,而兩位皇子的鬥爭,又是陛下默許。


    恐怕這朝堂上,除了楚國公,其餘的一、二品國公,大小侯爺,都被兩位皇子給或多或少拉攏。


    無論朝堂鬧的多混亂,雙方誰都奈何不了對方,隱隱形成平衡之勢。


    在這種製衡下,很難會出什麽大亂子,這就是大涼皇帝的平衡之術。看書菈


    雖然朝堂平穩,但受苦的卻是各州境內的無數百姓。


    因為朝堂內的紛紛站隊,導致下麵,一些遠離京都的官員,反而可以仗著天高皇帝遠,完全可以當一方霸主。


    朝堂的皇子站隊,下麵的世家門閥的掌權,直接導致的後果就是,直接堵死了從寒門出身的人才。


    而這些寒門人才,想要出頭,就得加入各方世家權貴,成為幕僚,這樣才有機會,更進一步,踏入官途。


    漸漸的,真正的寒門人才直接被埋沒,而一步步踏上仕途的,背後無一例外,全是和世家權貴有牽扯。


    最終的結果就是,中央朝廷無法管束


    下方各州,最終容忍世家門閥壯大,直到成為可以威脅蘇涼皇室的大門閥。


    這些道理,這位大涼皇帝應該懂,但這幾年的發展,即便是他,也無法扭轉過來,隻能默認發展。


    蘇祁安搖搖頭,將這些思慮按壓心底,雖然他明白,文宣更明白。


    這種根深蒂固,盤根錯節的毒瘤,想要拔除,絕對非一朝一夕,以蘇祁安目前實力來說,也不允許他插手此事,一但插手,注定是十死無生,粉身碎骨。


    現在的他,還是默默積蓄力量,遠離京都發展,才是正途。


    文宣歎氣一聲,同樣將這些擔憂放在一邊,看著蘇祁安道。


    「現在的你,也插手不了這些事,當務之急,就是好好在翰林院進修,畢竟,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要是丟了翰林院的臉,會被人恥笑的。」


    蘇祁安一怔,這話,是第二次聽到了,上一次還是九公主對他的提醒。


    這次,看著文宣莫名露出的玩味笑容,蘇祁安內心頓感不妙,這絕對有個大坑在等著他。


    就在蘇祁安想要詢問,文宣卻是轉身離去,輕聲道,「好好在翰林院進修吧,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看著文宣離去的背影,蘇祁安也隻能無奈搖頭,快步跟上。


    外界,蘇祁安進翰林院,由夫子親授的事情,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傳遍了整個皇城。


    皇城中的大人物,表情各異,但沒有一人多說什麽,也沒有什麽登門拜訪祝賀。


    這倒是讓蘇祁安輕鬆不少,一晃,半個月時間過去,在翰林的蘇祁安,也漸漸適應了這裏的生活。


    但這種平靜,並未持續多久,就被打破。


    三日後,皇城內,會舉辦一件大事,秋闈殿試。


    這還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秋闈殿試的主考官名單,讓所有人都掀起了軒然大波。


    也就是在這時,蘇祁安才明白給自己的大坑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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