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祁安聽著,沒有打斷的意思,他知道,寧州常備陳兵三十萬兵馬,防守榮國來犯,如此重兵,如果不采取輪換調防方式,時間長了,誰都受不了。


    因此,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從各州抽調一半以上的兵馬,前去接應換防人馬,這種抽調規模感覺龐大,好幾萬人馬,但對總兵力三十萬的大軍而言,影響不大。


    這種換防,一來不影響整體戰力,二來也能適當的磨煉地方州兵,不至於荒廢,而換防下來的邊軍,也能適當休息,不用一直緊繃神經。


    怎麽看去,都是一舉多得的好方法,這種換防製度起碼持續了七八年,這麽長時間以來,基本上沒有出什麽亂子。


    所以這種換防,不會被人覺得有什麽不對,最多就是剛開始的半個月,會因為內部兵力可能會不足,但等到換防邊軍來到中州,基本上就出不了什麽亂子。


    “除非…”蘇祁安目光閃動,看著何興遲疑道。


    何興點頭,“沒錯,和侯爺想的一樣,事情的問題出就出在換防邊軍,我們等了有一個月的時間,換防邊軍一直沒有動靜,為此州牧向朝廷寫了好幾封折子,但最終都沒有消息。”


    “本來按照州牧大人的打算,最多在等七日,要是在沒動靜,便親自赴京,要一個說法。”


    “但誰也沒想到,僅僅過了三日,中州開始亂了,六郡下屬的部分縣城,莫名遭到盜匪的襲擊,攻勢很猛,一些山頭甚至在幾日時間,打下了一座縣城,當地郡守無力抵抗,請求增援。”


    “而且這些盜匪襲擊,出現的無論是數量還是實力,都比以往強很多,州牧大人無法分心,隻能將赴京的事擱置,指揮州內的兵士,清剿匪患。”


    “這次清剿一直打到了現在,非但沒能速戰速決,甚至讓盜匪時間愈發強盛,直到半個月前京都傳來侯爺弑君謀反的消息,二王繼承大統,這些和州兵打遊擊,東躲西藏的盜匪,再也不裝了,集結重兵,猛攻各地縣城,短短半個月時間,除了清河、北山二郡還在我們手中,其餘四郡基本上,被這些盜匪控製。”


    聽到這話,蘇祁安的臉色瞬間凝重,他有想過中州動亂嚴重,但沒想到會到如此嚴重地步。


    中州六郡,不到半個月時間,竟然被盜匪打下了四郡,三分之二的土地,這聽上去,即便是蘇祁安都難以置信。


    這些年蘇祁安去過的地方不少,免不了和當地的盜匪、強盜打交道,可無論怎麽交手,這些匪患最多是有些小聰明,要說有能力拿下一兩座縣城,他信。


    但要能攻克幾座郡城,甚至是拿下三分之二的中州地盤,這種戰力,絕對不可能是盜匪能有的。


    就算人數有多少,沒有出色的指揮者,和嚴格的練兵,這些聚嘯山林的匪患,始終是一群烏合之眾。


    蘇祁安抬頭,看著臉色複雜的何興,似乎猜到了什麽,輕聲道。


    “聚嘯山林的盜匪背後,不會真有涼兵?還是他們一開始就和當地的官員勾結,為的就是等待皇城事變?”


    何興點頭,直接道,“侯爺,你猜的沒錯,這些聚嘯山林的盜匪,其中起碼有五分之一的涼兵,準確說是兵痞,而他們的幕後指揮,不是別人,正是許山和馮典。”


    “上次一別,本來拿下了二統領馮典,按照大人的安排,最多半個月時間,就能掌控北山營,至於許山,到時候慢慢分化拿下。”


    “但我們還是小瞧了他們,馮典被拿下,本來是要打入死牢,秋後問斬,可在關押期間,他收買了獄卒,半夜直接跑了,我們派人搜捕,但始終沒有半點蹤跡,隻知道他逃進了山野老林。”


    “這麽久的時間,一直沒有他的消息,還以為他成了野獸的口中餐,漸漸的也就不了了之,直到後麵與盜匪的戰鬥,發現了他的蹤跡,本想當場斬殺,可北山營內,竟然還潛伏著他的心腹,直接反水,同時反水的還有許山,我的這條手臂,也是在那次戰鬥中失去的。”


    “後麵突出重圍,知道了馮典暴露行蹤,是一個圈套,為的就是趁機會將我和北山營的兄弟全部剿滅。”


    “此戰後,清點人馬,三千北山營兵士,反水叛逃的有三百之多,戰死兩千餘人,打到現在,我手中可用北山營兵士,不足七百人。”


    說到這次,何興臉上有著濃濃的感傷,沒有在繼續說下去了。


    蘇祁安了解的差不多了,後麵的事,基本上能夠猜的出來。


    元氣大傷的北山營,在無法像之前那般,展現震懾的實力,而在許山、馮典二人的指揮下,聚集的盜匪數量越來越多,到現在起碼有五萬之眾。


    內有兩位戰場經驗的指揮者,盜匪中,還有大量的兵痞,別看這些兵痞沒什麽用,但當了這麽多年的軍人,一些練兵方法還是知道的。


    在中州兵僅僅隻有萬人左右,隻能估計清河、北山二郡的情況下,其他四郡官員,在麵對如此來勢洶洶的攻城,除了極少數的死守城門,最後城門被攻破,落得屠城的下場外,


    其餘的官員,要麽本有反意,順勢而為,主動開城投降,要麽為了保命,被動開城。


    畢竟,眼下在不像之前那般,土匪攻克縣城,當地州牧甚至朝廷,都會派出大軍剿滅,可現在,大涼高層都開始分治,擁立二皇,朝廷都混亂起來,哪有空閑去管地方這種內亂。


    而中州牧,就算想管,也有心無力,手中隻有一萬的兵力,就算出兵清剿,不說能否剿滅,搞不好前腳剛走,後腳就被偷家了。


    所以隻能以這種有些憋屈的方式,被動固守了。


    但凡四萬中州兵不被抽調,以中州牧的脾氣,哪裏會忍受這種氣。


    如果說換防的邊軍沒有出現,還感到詫異,那麽自從半個月前,皇城事變,涼皇歸天,弑君者蘇祁安叛逃消息傳來。


    何興他們瞬間反應過來,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從抽調四萬中州兵北上時,一個專門針對中州的預謀就開始了。


    抽空中州兵力,在忽然爆發盜匪襲擊,從剛開始東躲西藏,到後麵徹底暴露實力,猛攻中州各郡,就知道這一切都是二王的陰謀。


    二王對中州的圖謀,一直都有,隻不過找不到合適出手時機罷了,這次讓他們等到了。


    讓許山、馮典二人叛逃反水,落草為寇,指揮這些兵痞盜匪,很有可能就是其中一環。


    要是二人以北山營統領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反叛,傳出去不僅對登基的二王不利,而且很可能會引起百姓的不滿,從而損失他們的威望。


    但現在,二人以叛軍身份,成為盜匪,指揮著土匪攻城,就算傳出去,最多說二人心術不正,早有異心,沒有證據表明二人所為,是受到二王指示。


    在如今大涼逐漸四分五裂,各州都開始自顧不暇時,頂著盜匪這個身份,誰又能對他們說什麽?


    隻有這樣,才解釋的通,為何二人要在皇城事變後,突然發動攻城,而且皇城事變傳到中州,都是半個月了,但他們怎會提前行動,這說明二人背後有人指示,指示者很可能就是二王。


    以土匪攻城的方式,迫使中州牧、豫王投降,等拿下中州後,二王便可以演一場戲,派出所為大軍收複中州。


    到時候不僅地盤有了,更能提高自己的聲望,不費吹灰之力,可謂一舉兩得。


    當然這些始終是蘇祁安的猜測,沒有什麽證據,就算公之於眾,也起不了多大效果。


    這點蘇祁安明白,他也沒打算公眾的意思,如今的大涼,四分五裂,中州都陷入動蕩,相比各州也好不到哪去,否則,以豫王的威望,請求距離最近的東州兵支援,吳定國不可能見死不救。


    但到如此困境,始終沒有聽到提起東州兵,蘇祁安大概就能猜到了。


    大涼在也不是蘇玄庸在時,還可以勉強維持十二州和平時期,而是逐漸陷入內亂,各種陰謀家,野心家,以及更多作壁上觀的看客投機者。


    一個亂世,即將來臨。


    想要得到別人的尊重,隻有靠自己的拳頭,誰拳頭大,才能在這亂世占據一席之地。


    這點,蘇祁安從逃離京都後,所經曆種種,就已經徹底明白了。


    雖然中州的動亂,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但他敢來中州,想要返迴西州,中州是必經之地,所以,無論怎樣,這次中州動亂,他都要解決。


    一方麵算是給中州牧、豫王一個投名狀,另外一方麵,也是為了給二王一個震懾。


    既然暫時無法動二王,那就拿手下之人開刀,來多少殺多少,直到殺到恐懼,害怕,不敢出手的地步。


    許山、馮典二人,沒得說,已經上了蘇祁安必殺的名單,跑不掉的。


    至於隔壁的東州,蘇祁安並不打算出手,畢竟坐鎮東州的除了大都督吳定國,還有前任宰輔楚雄。


    以他二人的實力,要是讓東州陷入和中州一般的內亂,也就沒必要主政東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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