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月色照耀下,酒井次郎帶領手下,穿行在無名小路中,雖然一路艱險難走,但對於他們這些常年戰鬥的老兵來說,再難走的路,不過是小事一樁。


    經過約莫近半個時辰的奔襲,他們終於抵達三明郡城下,簡單的清點人數,一千人中傷亡了四五十人。


    無名小路可以助他們抵達三明郡城,但道路極其難走,四周都是懸崖峭壁,加上又是夜晚,一個不慎,就有掉落懸崖的危險。


    雖然傷亡了四五十人,但隻要完成突襲任務,就算傷亡再大,也是值得的。


    酒井次郎目光掃動,揮了揮手,身後的眾人立刻按照事先計劃,四散開來,通過鍾良事先留下的後門,直接潛入。


    在確定沒有任何危險的情況下,率先潛入的先頭部隊,對著躲藏的酒井次郎揮了揮手。


    不一會,酒井次郎帶著最後部分人,迅速潛入。


    和他們所想一樣,此時的三明郡城內,十分安靜,城內根本看不到一個巡邏兵士。


    這也正常,畢竟三明郡城地形優越,三麵環山,想要進城,隻有麵前一條路,城內大部分兵力,都抽調在主路四周,至於城內,基本上沒多少人。


    加上三明郡城,此次擔任的是後勤任務,基本上遠離戰場,就算距離左海郡城很近,但有後方的東州兵監視,誰又會想到會有人偷襲。


    況且,蘇祁安率領的東山軍,已經打響了戰鬥,目前來看,他們還是占據上風,估計要不了多久,收複兩郡之地,指日可待。


    這樣一來,對城內的警戒,自然沒城外那麽高了。


    而這正是酒井次郎想要的,潛入進城後,他沒有任何猶豫,立刻下令,九百多人立刻分散若幹個小組。


    按照提供的情報,陸續抵達城內的糧倉重地,將身上的火折子拿出…


    不一會,安靜漆黑的城內,瞬間燃燒著滔天大火,大火升騰,城內的兵士瞬間沸騰,紛紛出動,不斷滅火。


    同時城內的主要街道,銅鑼聲響徹不絕,各種救火的聲音此起彼伏,城內瞬間陷入大亂。


    而趁著這種大亂,已經完成任務的各分隊,迅速迴歸聚集,在酒井次郎的帶領下,再度通過先前入城的後門逃離。


    從潛入進城,到發火點燃糧倉,到最後成功逃離,前後用時不超過兩刻鍾。


    而迴來的人,除了有一百多人被發現,和城內的守軍打鬥,其餘的人,都陸續歸來。


    可以說,這次的突襲任務完成的格外順利,甚至比上次的突襲還要順利。


    酒井次郎帶著僅剩不足的八百人,站在遠處,看著三明郡城升騰的滔天大火,耳邊聽著城內傳來的嘈雜。


    他臉上的情緒,遠沒有手下興奮,反而眉頭微皺,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今晚的突襲,太順利過頭了。


    這種順利,讓他有種說不出來的不安,酒井次郎目光閃動,反複迴想著這次行動的所有步驟


    但無論他如何迴想,這次的突襲,他還是沒有發現什麽特別之處。


    迴想無果後,酒井次郎搖搖頭,就在他帶著手下眾人準備離去,忽然,一道低沉的冷喝聲,陡然響徹。


    「酒井次郎,沒想到你果然在打三明郡城糧倉的主意,來都來了,你覺得自己還能走的了嗎。」


    酒井次郎猛的抬頭,在他麵前,吳定國的身影陡然出現,與他出現的,還有數不清的東州兵。


    看著將自己包圍的東州兵,酒井次郎非但沒有半點懼怕,臉上反而有著濃濃的興奮,這才是他想要看到的一幕。


    不是他執意找死,而是身為突襲人員,像這種突襲任務,就算打別人在措手不及,但對方憑借人數優勢,基本上是


    能將突襲的敵人全殲。


    這次突襲,酒井次郎本就沒打算活著迴去,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五萬石糧倉被燒,東州兵短時間內,再也無力主動發起大規模進攻。


    勝利的天平,從這一刻開始,已經朝他們傾斜了,隻要能完成任務,死在這裏,又算什麽呢。


    像三明郡城這麽重要的糧倉,怎麽可能沒有重兵把守,吳定國出現在這,酒井次郎絲毫不意外。


    他的臉上掛著濃濃的興奮,抽刀,對著吳定國喊道。


    「各位兄弟們,報答天皇陛下的時刻到了,隨我殺啊!」


    而後,酒井次郎一馬當先,直接衝了過去。


    一眾東州兵,同樣氣勢洶洶,在吳定國的命令下,向著酒井次郎等八百來人發起進攻。


    雙方大戰瞬間爆發,各種嘶吼聲夾雜著兵器對砍的聲音,響徹城外。


    與此同時,距離三明郡城約莫四五十裏處,一條偏僻小路,鍾良騎著馬,一路飛奔。


    在穿過一片林子,鍾良勒住馬繩,稍微減緩速度,似乎若有所感,抬起頭,看著遠處,他看去的方向,不是別的地方,正是三明郡城。


    雖然遠處什麽都沒有,隻是一片黑暗,但按照鍾良的估計,眼下的三明郡城多半陷入激烈的戰鬥中。


    糧倉被燒,原本占據上風的蘇祁安,多半會因此退兵,從而失去收複兩郡之地的機會,在最後,海盜倭寇會鞏固據點,最後全麵入侵,東州以後的命運怕是坎坷了。


    不過這些,和他沒多大關係了,老話說的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鍾良不後悔走這樣的一條路。


    鍾良深吸一口氣,雙腿夾馬,準備就此離開,可沒走幾步,陡然,一根箭矢嗖的一聲,劃破夜空,射在馬蹄腳下。


    鍾良眼色一凝,一手持馬繩,另外一隻手已經搭在腰間的刀柄上,他冷聲喝斥,「什麽人,別藏頭露尾的,給我出來!」


    喝斥聲落下,不一會,前方的黑暗中,一道人影緩緩走出。


    鍾良目光打量,有幾分詫異道,「是你?」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方敬之,對這人鍾良還是有幾分熟悉的,不僅僅是因為此人目前跟隨蘇祁安身邊,是身邊的大紅人。


    主要還是前幾年,方敬之在東州前線做過幾年江河縣縣令,當時的江河縣令正是他管轄之一,那幾年沒少和他打交道。


    隻不過當年的交道,大都都是一些不愉快的迴憶。


    不等鍾良開口,方敬之拱了拱手,輕聲道,「嗬嗬,真是好久不見啊,鍾都督,沒想到竟然在這荒郊野地見到鍾都督你,不知鍾都督一人,又穿著夜行衣,走得如此著急,是為何事?」


    鍾良臉色變化,很快恢複鎮定,笑著道,「哦,原來是方縣令啊,我們確實好久不見,不過眼下不是敘舊的時候,本都督收到大都督的命令,讓我速速返迴州城,有要事商量,還請方縣令把路讓開,莫耽誤了本都督的時間。」


    說著鍾良就欲騎馬,朝著方敬之而去。


    不過就在他剛行動時,方敬之冰冷的聲音陡然響起。..


    「我勸鍾都督還是少輕舉妄動,在往前一步,下官不保證鍾都督不會被射成篩子。」


    方敬之聲音落下瞬間,後方的黑暗中,明顯響起幾道弓弦拉動的聲音。


    鍾良連忙勒馬停止,他臉上帶著幾分怒氣,冷聲道。


    「方縣令你這是什麽意思?提前埋伏這麽多人等著本都督,莫非是想殺本都督不成。你好大的膽子,是誰給你的膽子…」


    鍾良的喝斥沒有停下來,大有繼續的意思,這時,方敬之抬頭,臉色漠然的看著鍾良,不鹹不淡道。


    「鍾都督,你什麽為人,下官還是清楚的,想趁機挾持下官,這套心思還是收斂吧,以鍾都督的才智,應該能猜到下官為何會出現在這,又為何有膽子對你動手。」


    此話一出,鍾良臉色瞬間愣住,搭在刀柄的手,不由的緊握,方敬之說的沒錯,他剛才的確想趁著局勢未定,以雷霆之勢,挾持方敬之。


    但沒想到還是被他看出來了,這不是鍾良震驚的點,他震驚的是,他所做之事,莫非一切都在別人的意料之中,更準確的說,他的一切,一步步走入別人的誘導之中?


    不等鍾良思考,方敬之的聲音再度響起。


    「鍾都督,你想的沒錯,你所走的每一步,無論是大都督事先給你的提醒,又還是監察使讓你押送糧草,甚至是今夜,你故意傳遞消息給酒井次郎,讓他突襲三明郡城,火燒糧倉,甚至是你為自己想的後路,所有的一切,都在監察使的預料之內。」


    「而下官的任務就是,提前帶著人,在鍾都督你必經之路埋伏就好。」


    「本來監察使是想看在大都督的麵上,給你一個重來的機會,大都督又這般提醒你,但偏偏你執迷不悟,非得走上這條錯路,真是可惜了。」


    「鍾都督,是打算束手就擒呢,還是讓下官帶著你的屍體迴去呢,你選吧。」


    方敬之的這番話,讓鍾良臉色蒼白,他不是懼怕方敬之對他的威脅。


    而是一切真的和他想的一樣,從他押運開始,哪怕中途有大都督的提醒,可最後他走的路,還是在那位監察使的算計中。


    可以說,這是一條明目張膽的陽謀,本來他是有機會改變的,蘇祁安也給了他重選的路,但終究還是敗在了自己的私心上,現在他明白,不過明白的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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