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鍾良,心裏可是五味雜陳,他收到的信,不是別的,正是來自酒井次郎的左海郡城發出的。


    沒錯,他就是酒井次郎安插在東州前九郡的內線,上次十萬石糧草被燒毀,就是他提供的情報,才讓酒井次郎得手的。


    之所以他要配合酒井次郎,並非受到了什麽恩惠,而是有貪汙的把柄,被酒井次郎的眼線發現。


    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不得已選擇和酒井次郎合作。


    他負責提供一些戰場重要情報,同樣的,酒井次郎向他提供部分海盜偷襲的地點,雙方算是互惠互利,合作共贏。


    如果不是因為蘇祁安的到來,他們的合作還能一直保持下去。


    但蘇祁安來東州前線,特別是這次對他的安排,讓他一下子意識到什麽。


    能夠成為東州的右都督,鍾良沒那麽傻,蘇祁安讓他押送糧草任務,隻能說對他有些懷疑了。


    而後麵吳定國那般對他的提醒,變相的是對他的一種提醒。


    他自然明白,所以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這次押送糧草來三明郡城,鍾良可謂恪盡職守。


    即便知曉,距離不遠的左海郡城,就是他的合作對象酒井次郎,鍾良也沒有過多透露一些消息。


    也就最多是告知他,有五萬石糧草在三明郡城罷了,至於具體地點,鍾良斷然不會告知。


    本以為這事算到此為止,可以交差了,據他收到的消息,攻打清崇郡城的蘇祁安,攻擊不順,看樣子,很難拿得下來。


    在這種對酒井次郎有利的情況下,酒井次郎隻需要乖乖在左海郡城,等著舟山島的援軍趕來就好。


    完全沒必要有對三明郡城的糧草有任何想法,這樣一來,他也可以順利交差。


    可想法卻和實際終究不一樣,在攻擊受挫前後不到一個時辰,戰場形式忽然發生巨變。


    受挫的東山軍,仿佛如有神助,從久攻不下,一下子改變了戰場的不利,打的清崇郡城的海盜隻能龜縮防禦。


    就連從舟山島來的援軍,都被不知名的軍隊給阻攔,對他們不利的戰場,瞬間翻了過來。


    這本是一件好事,鍾良心裏也是頗為高興的,但奈何不久前,他又收到了酒井次郎的請求信。


    要求他告知三明郡城內,五萬石糧草的具***置。


    隻用簡單一看,鍾良就知道酒井次郎打的什麽主意,不得不說酒井次郎很大膽,想要在像上次那樣,突襲火燒糧倉。


    這事鍾良是真不想辦,畢竟蘇祁安、吳定國已經懷疑到他頭上了,這時候在通風一次,要是又成了,是個傻子都能猜到這事背後有鬼,百分百懷疑是他。


    這請求,把他往火坑裏推,沒有任何區別。


    鍾良心裏也想過一個大膽的念頭,拒不告知,要麽傳遞假情報,直接把酒井次郎等一幹人給剿滅。


    到時候死無對證,就算懷疑也到不了他頭上,而且這樣一來,他還能洗清自己的嫌疑,可以說是一舉兩得。


    可惜,他的想法很好,但抓住他把柄的酒井次不傻,在請求信的末尾,就斷定鍾良有這等心思。


    已經很直白的告知他,如果自己一旦被伏擊,或是迴不來,安插在東州內某些郡縣的眼線,就會把鍾良貪汙腐化,甚至栽贓樊崇的事公之於眾,並且連帶著證據。


    正因為這種算計,把鍾良最後想反抗的心思給掐滅了。


    他知道,自己一開始就上了賊船,是注定下不了船的。


    來迴踱步半天的鍾良,猶豫再三後,終於還是下了最後一次,幫酒井次郎的決定,而這算是最後一次了。


    他明白,這次將郡城內的糧倉具***置告知


    後,他這個右都督的位置,是保不住的,在做這事前,他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鍾良迴到桌前,將郡城內的糧倉情況一一寫出來後,暫時將信件折起來,放在懷裏。


    而後大踏步離開房間,走出房門後,招來兩名護衛道。


    「本都督剛收到大都督來信,讓我速速返迴海州城,有要事商量,三明郡城的防務暫時交給兩位副將。」


    「並且,為了不引起左海郡城倭寇的注意,此次本都督迴海州城,會獨自離開,你等切勿保密,可明白?」


    兩名心腹護衛遲疑一會,微微點頭,表示明白。


    雖然鍾良的命令,多少讓人覺得詫異,但轉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他們所在的地方,距離左海郡城不遠,要是鍾良離開大張旗鼓的,絕對會引起注意,這裏是前線,是戰場。


    任何一點的異動,反應,都會引來對方的猜測,如果猜對了,從而改變自己的策略,說不定就會扭轉戰場不利局麵。


    這等消息,自然要保密。


    鍾良點頭,示意心腹給自己找一匹馬,等天色快黑時,他會從城內後門悄然離去。


    心腹護衛點頭明白,而後隨之離開。


    看著二人的暫退,鍾良目光複雜,歎息一聲,輕喃著,「大都督,這事怪不得屬下了,屬下也是逼不得已,真要怪,就怪酒井次郎太險惡了,各位自求多福吧。」


    隨著時間流逝,天色逐漸變得漆黑,三明郡城內,一座後門前,鍾良翻身上馬,對著前來送行的護衛拱了拱手,而後頭也不迴的從後門揚長而去。


    等出了城門,鍾良迅速改穿一身夜行衣,約莫走了兩三裏後,勒馬停下,對著眼前的黑暗吹了一個口哨,不一會,一個鴿子從遠處飛來,落在鍾良手上。


    鍾良從懷裏掏出一張紙條,綁在鴿子腿上,而後放飛,這是鍾良為酒井次郎所做的最後一件事,也是為他的逃離,爭取最安全的時間。


    他知道這一次幫了,所謂的都督職位是保不住的,好在這麽多年在東州打下了不少錢財。


    而且自從幫助酒井次郎做事那天起,鍾良就想到了會有這天,所以趁著未事發前,他早就將自己的錢財,分批轉移到地方偏僻村落,鄉鎮之中。


    等他一一將這些錢財取出,在趁機討迴後方,而後離開做水路離開東州,隻要離開東州,這大涼之大,還不任由他馳騁。


    這種為倭寇做事,還得隨時承擔來自朝廷懲罰的日子,他早就過夠了。


    有了足夠的錢財,到哪裏不能做個逍遙快活的富家翁?


    至於東州戰事如何,誰勝誰敗,又和他有什麽關係。


    看著鴿子漸漸消失遠去,鍾良目光收迴,眼神堅毅,騎著馬迅速消失遠方黑暗之中…


    此時,距離左海郡城不遠的一個林子裏,借助著朦朧的月光,隱約能夠看到大量的人影。


    這些人穿著夜行衣,靜靜躲藏著,一語不發,十分安靜,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約莫一刻鍾左右,安靜的林子裏,一個鴿子飛了過來,忽然,一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鴿子,目光掃視落在鴿子腿上。


    將綁好的紙張取下打開,目光掃視,而後冷笑出聲。


    「哼哼,兄弟們,輪到我們出手的時候到了,可以幹活了。」


    開口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酒井次郎,看著紙張上表明的地點,酒井次郎心裏那叫一個興奮。


    他知道,自己是成功拿捏住了這位東州右都督,終究還得乖乖聽他命令行事。


    紙張一一傳閱,在傳閱過程中,其中一人帶著幾分遲疑問道。


    「二當家,你就不怕這個鍾


    良給我們的是假消息,要是他故意這麽做,我們怕是兇多吉少啊。」


    屬下的擔憂,酒井次郎很淡定,他輕聲道,「嗬嗬,看看紙張的背麵吧。」


    屬下一愣,目光看去,隻見背後寫著七個字,事以成,後會無期。」


    看著這七個字,屬下有些不解,這時候酒井次郎再度開口。


    「這次替我們做事,多半讓他的身份已經暴露了,今夜過後,不會再有東州右都督了,至於他去哪,怕再也有人尋到他蹤跡了,這天下之大,足夠他逍遙快活了。」


    聽到這話,手下一陣漠然,微微點頭,他們還小看了這位東州右都督,竟然提前將後路想好了。


    但轉頭一想,少了這位內線,日後再想對東州取得這般有效偷襲,怕是難了。


    手下的想法,酒井次郎自然知曉,他笑著道,「這次倘若能成,東州起碼有一個月以上無法發動大規模的攻勢,一個月的時間,足夠我們穩固占據的據點。」


    「一旦兩郡徹底穩固,接下來就是全麵入侵東州之際,你們覺得到那時,還需要所謂的內線嗎?」


    一眾手下先是一怔,而後迅速迴過神來,他們明白酒井次郎的意思。


    一旦全麵入侵東州,就不再是他們這些海盜浪人做先頭部隊了,而是扶桑的入侵了,到那時,就不是一兩萬人的戰鬥,是兩國之間的開戰了。


    那時候打的就是十幾萬,甚至更多的全麵戰爭,至於鍾良這種眼線,卻是沒那麽重要了。


    「好了,都別愣著了,為了扶桑的勝利,兄弟們,隨本當家大幹一場!扶桑會記得我們這些勇士的!」


    「衝啊!」


    一眾倭寇被酒井次郎的話給激發了鬥誌,低吼著,在月光的照耀下,通過一條小路,漸漸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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