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和莫鬼鬼對視了一眼,有些摸不著頭腦,“靳師兄,發生什麽事兒了啊?”


    “你們跟我來。”靳長安並未解釋,直接帶著眾人往外走去。


    昨夜看不清整個小秘境,隻能看到就近的一塊空地,但依稀可以辨別是一處森林茂盛的地方,雜草叢生。


    今日出去倒是瞧的仔細,一棵棵古樹拔地而起,似是與天同高,抬起頭隻覺得葉子與天空互相映襯,融為一體一般,將日光都擋的嚴嚴實實。


    怪道早上的時候,覺得陰沉沉的。


    “血腥味兒。”小狐狸站在莫鬼鬼的肩頭,鼻子微動。


    它的話剛剛落下,靳長安便帶著眾人穿過一處樹叢,瞧見了一處空地,還有火堆剛剛燃盡時的濃煙。


    “你們看。”靳長安停下腳步。


    不需要他多說,眾人也看到了空地上四散的屍體,血腥味鋪麵而來,混合著餘燼的味道。


    以火堆為中心,一共五具屍體。


    四男一女均是七竅流血,身上沒有其他外傷,周圍甚至沒有反抗的痕跡,不難猜測是在沒有防備的狀態下被人殺害。


    “應該少了一個第六人。”蕭長河站在火堆缺失的一角上,剛好與五具屍體一起將火堆圍住,“大概此人是在守夜,或者其餘人被下了什麽藥,失去了反抗能力。”


    “全部死於神識攻擊,識海被湮滅,一擊斃命。”莫鬼鬼蹲在唯一的女修旁。


    “儲物袋都被拿走了,身上的道袍是外麵賣的,沒有任何身份證明,看不出是宗門弟子還是散修,”靳長安仔細翻查了幾人的身上,除了衣服以外什麽都不留,連束發用的簪子都被取走了。


    一般來講,在外麵等候時會身穿門派的道袍,加以威懾。可進了秘境,為了小心行事反而會換下來,很難從衣服上找出什麽線索。


    靳長安輕歎了一口氣,剛想說沒有發現,就聽見莫鬼鬼開了口。


    “南域皓月派的修士,少了一位男修,金丹初期修為。”莫鬼鬼拿出一張紙,用羽毛筆在上麵畫著畫像,“不過不知道名字。”


    “這是什麽啊?”靳長安眼見著莫鬼鬼幾筆勾勒出一個男修的畫像,驚訝的說道,他連皓月派究竟是否進來都不清楚,“你怎麽做到的?”


    “都和你們說了多少遍了,鬼鬼過目不忘啊!”小和尚一點沒有驚訝,進入秘境前鬼鬼天天出去,可不是為了閑逛的。


    靳長安嘴巴微微的張開,顯然還是很詫異。


    修士隨著修為的增長,識海的不斷開辟,就沒有笨的人。玉簡基本也能做到讀過一遍便記得大意,想要一字不差的背下來再讀兩遍也能差不多。


    他以為莫鬼鬼的過目不忘是閱讀一份玉簡,讀過即記在心裏,或者是碰見什麽修士,都能記得名字,不會忘記。


    可顯然她比想象的還要強。


    “你的意思是,所有東西,隻要她見過一遍,都能記得?”靳長安試探著問道。


    “是啊,都不需要特殊的記,隻要在她眼前出現過,耳邊說起過,就都能重複出來,分毫不差。”小和尚接過莫鬼鬼畫的畫像,“你可以理解為人形的溯影玉。”


    沈空明和甄好也湊過去,他們早就見怪不怪了。


    “此次前來潟湖秘境有兩萬多名修士,莫師妹你都記得?”靳長安又重複問了一遍,想要知道自己有沒有理解錯。


    莫鬼鬼見他吃驚的樣子有點好笑,剛想要迴答,卻被沈空明搶了先。


    “何止是記得這些修士啊,他們穿了什麽,什麽時候和什麽人接觸過,就連衣服上的花紋鬼鬼都記得,”小和尚拿起畫像,“你就別想這個了,快過來看這男修。”


    “是不是我拿著一堆樹莓從你眼前經過,你都能數出來有幾粒啊?”靳長安沒有著急看畫像,又追問了一遍。


    “理論上來講是的,但我應該不會閑的去數有幾顆樹莓。”莫鬼鬼聳聳肩,帶著笑意的看向他。


    老實講,她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的這樣。


    最開始是在無涯秘境內,師父有意無意的會訓練她記住所有的東西,逐漸養成了習慣。後來吃下過幾枚有助於異瞳的靈果,逐漸便能感受到記得越來越清楚。


    到現在,她可以隨時隨地想起看到聽到的一切,哪怕是不經意間路過的一處雜草,也能數出有幾片葉子。


    另外,她眼中看到的靈氣,已經很接近實質化。


    要知道靈氣自來便是無形無色的,存在於周身卻從不曾察覺,隻能感受到濃度的大小,如她這般能見到靈氣的還未曾聽聞過。


    當然,便是能見到也不會說出來。


    曆史上的異瞳修士也有,但一直流傳於世的隻有過目不忘這一點,還大都說的模棱兩可,究竟怎麽‘不忘’說的不甚清楚。就連不能困於幻境,都很少有人知道。逍遙的藏書閣內有記載,還得益於曾經出過異瞳修士。


    這一切都表明,外界記載的資料大大弱化了異瞳的優勢,想必也是擔心懷璧其罪。


    如莫鬼鬼自己,也很少提及異瞳。


    按照現有資料對異瞳三個階段的記載,她應該已經穩固在明瞳的階段。可關於真正的異瞳,翻遍家族和逍遙的藏書閣,也找不到什麽實質性的內容。


    之前師父告訴她,是因為很少達到異瞳的層次,可現在莫鬼鬼卻不這麽認為。


    異瞳的一步步成長都是很穩定的,哪怕她已經很久沒有服用過有關的靈藥,還是能感受到一直都在進步著,根本無需特意的修煉,她不相信沒人修成真正的異瞳。


    也許不是沒有達到,而是達到了卻沒有對人言,內秀於身。


    她現在很期待,真正的異瞳究竟是什麽樣子。


    “這也太普通了點!”


    沈空明喊了一聲,打斷了莫鬼鬼的思緒,也吸引了靳長安和蕭長河的目光,二人對視了一眼,收起了驚訝。


    “你們看這人,一臉的窩囊相,丟在人群中都不會看上一眼,和少爺我真的是完全相反!”沈空明撇著嘴,“難以想象,這些人就是被他給殺的?”


    “除非他是神識一道的高手,否則就隻有一個可能。”蕭長河根本找不到修士的識海,殺的幹脆利落。


    “鬼修?”小和尚輕輕地問道。


    “嗯,”蕭長河點點頭,“不過從屍體上,倒是看不出屬於魔鬼還是靈鬼,加上是偷襲,魂魄的修為也不好分辨。”


    “我們雲海大陸的宗門內被滲透進來這麽多人?”沈空明用扇子敲著手,一下一下發出‘吧嗒’的聲音,“這些人在宗門內都白學了,這麽容易就受到蠱惑。”


    “就是,真當自己是話本裏的主角啊,還有什麽高人相助!”小和尚撇撇嘴。


    “先別急著下定論,等我們見到真人再說,萬一他真的擅長神識攻擊呢!或者有什麽機遇,得了這方麵的靈器將人殺掉。”靳長安站起來。


    “他的氣質很像一個人。”莫鬼鬼突然插了一句,眼內浮現出見到他的情景。


    “誰啊?”眾人齊齊的抬頭。


    “王淵。”莫鬼鬼開口道,“他們二人皆是容貌普通,修為平平,從與同門的交往中可以看出沉默、內斂,受關注的程度不高,存在感極低。也許說出去他們殘害了同門,還會被人反問一句是不是在開玩笑?”


    “你的意思是,這人確實是被鬼修所附身?”蕭長河抱著手臂,自來了這裏眉頭就沒舒展過。


    “沒錯。”莫鬼鬼點點頭,“這是最大的可能。”


    “嗯···我能插一句嗎?”小和尚如同在逍遙學堂裏一般,舉起了手,“你們兩個說的,有什麽聯係嗎?因為不可能殺人,所以是受鬼修指使?”


    “假如真的有這樣一方勢力存在,他們可以控製鬼修,借此打入各大宗門內部,會選擇什麽樣的人入手呢?”莫鬼鬼沒有直接迴答,“無論宗門大小,其精英弟子的培養都必定是傾盡全力的,心智大多堅定,若是我,一定不會首選這一類人,因為他們的內心沒有需求。”


    “不過沒關係,十個指頭還有長短,一個宗門內那麽多人,怎麽可能個個都鍾靈毓秀,必定有人是泯然於眾人的,可他們內心真的甘心平庸下去嗎?我看未必吧。”


    莫鬼鬼搖搖頭,仿佛看到了在宗門內掙紮生存的王淵,“一旦有了某種念想,便是一個突破口。若這個時候,有一位元嬰期的前輩,和他說,我能幫你,隻要替我完成一件事,你猜他會不會答應?”


    “會。”


    出乎意料的,說這話的人是甄好,他更堅定的補了一句。


    “一定會。”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當嚐盡了甜頭,想抽身就難了。”莫鬼鬼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王淵還有這名男修,都是一類人,自命不凡。”


    “那李可是因為什麽?”小和尚撓撓頭,是挺有道理的,“可李可不是這樣的人啊,背靠著太一宗,天賦也不錯,修為同樣不弱,性格更加不是什麽沉默內斂,為什麽還會被蠱惑呢?”


    “李可,姑姑是太一宗宗主的妻子,性格乖張跋扈,驕縱任性,但因為修為在同齡修士中名列前茅,同時又有人護著,在太一宗內無人敢欺,”莫鬼鬼說到這兒頓了一下,“這是外人對她的印象,可十幾年前我在一處秘境裏見過她,有些出入。”


    “她是驕縱不假,但分寸掌握的很好,你們可曾聽說過她惹出什麽大麻煩?”莫鬼鬼走了幾步,腦子裏想著李可的所有,“我能想到唯一一處比較奇怪的地方,就是她的修為。”


    “修為怎麽了?不是挺好的?”小和尚暗自撇嘴,比他還高呢。


    “可我十幾年前見到她時,還是築基初期,現在卻已經穩固在築基後期了,”莫鬼鬼看了一眼小和尚,“客觀評價,她的天賦不弱,但提升了兩級還是有些勉強。”


    “不過在元嬰前輩的指導下就不一定了。”蕭長河接了一句。


    “沒錯,她被鬼修控製,定是有什麽訴求,很可能就是對修為的渴望,被抓到了時機。”莫鬼鬼最後一句說的很輕,“以人為鑒,可以明得失,切勿因小失大。”


    蕭長河沒有繼續說什麽,又拿出一個儲物袋,將幾人的屍體裝進去,“都隻是猜測,我們繼續往下走吧!”


    “是!”眾人齊聲答道。


    他們沒有時間在這裏感歎,如今形勢不明,秘境內又出現了疑似鬼修殺人的跡象,更要盡力去查明真相。


    “沙沙···”


    莫鬼鬼下意識朝著一個方向看去,蕭長河比她要早了一瞬,腳下輕點。靳長安和莫鬼鬼幾乎同時行動,跟在他後麵。小和尚幾人反應也不慢,追趕而去。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逃跑的人身穿著藍色道袍,被一擊打在樹上,吐出一口鮮血,迴過頭不解的看著他。


    “為什麽,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半空中的修士麵目猙獰,臉上帶著瘋狂的笑意,“把你殺了,儲物袋內的靈石丹藥便夠我修行一陣,快點去死吧!”


    他的心口處出現一枚黑色的魂珠,爆發出的魂力直接向藍色道袍修士而去,卻被脖子上的吊墜攔下來,隻是臉色更加蒼白。


    “有一個好爹就是不一樣!”半空中的修士看著已經有裂縫的吊墜,羨慕中又帶著憤恨,隱約還閃過心疼,這可是一件法寶,守護神識的法寶,“不過我看你還能抵擋幾下!”


    “孫和,你這個小人,我爹待你不薄!”靠在樹上的修士嘴裏嚐到了腥甜的氣息,憤恨的盯著他。


    “不薄?哼,給我一口吃的就算不薄了!明明我二人的天賦平等,可所有好處都讓你一個人得了!還早我一步結丹!”名叫孫和的修士眼睛通紅,喊得撕心裂肺。


    “廢話,那是我爹!”藍色道袍的修士呸了一聲,噴出的血跡染紅了靈草,“你不過是從外麵撿迴來的,若沒有我爹,你早就餓死凍死在外麵了!他教你功法,教你製作符紙符筆自力更生,就換來你的恩將仇報嗎?”


    “他對我算什麽恩!”孫和借著魂珠,又施展了一擊,“這些年我為他打下手,什麽都沒有存下,到頭來還得求著他給我築基丹,憑什麽!”


    “孫和,做人要講良心!你最開始幫忙的時候浪費了多少材料,我父親可有說什麽!就你幫的那些忙,夠什麽的!”地上的修士咬牙切齒,“你的那枚築基丹,是我父親冒死去山上狩獵換來的,你不知感恩也就罷了,竟然還想要殺我!”


    “啊!”孫和聽了這話,頭痛欲裂,似是在掙紮,兩隻手按住太陽穴,胸口處的魂珠光芒更盛,“不,你是在狡辯,我殺了你!”


    “錚!”


    周長計閉上眼,本以為自己死定了,不想卻沒有聽見吊墜碎裂的聲音,攻擊也並未趕到,耳畔傳來一聲琵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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