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福祿寺不遠的一座山頭上,兩道人影像風一般掠過,快的普通人都看不清,眨眼而過。


    破空的聲音傳來,兩人從上頭跳下來,一齊對著某顆最高大的樹上頭行禮:“參見宗主。”


    山風浮動,樹葉抖落開來,露出一角翩然飛揚的衣角。


    被風吹的鼓鼓的寬大風袍將人攏住,連體型都分辨不出,隻有悠揚像是天籟之音的渺渺聲音落下:“尋到了?”


    “是,蒼浪那邊的人幹擾了我和十九的視線,所以等發現時,已經晚了。”


    “知錯?”


    兩人垂頭,其中一個道:“屬下甘願領責罰,不過希望宗主讓屬下執行完這次任務,此後不管受什麽罰,屬下都不會有二話。”


    身邊的人側首,眼中露出幾分歎息,垂著眼瞼道:“宗主,十九不過是配合屬下,主要責任在屬下,都是屬下誤判才會導致繞了這麽一個大圈。”


    “怎麽?在本宗主麵前演繹一出姐妹情深?”


    兩人同時開口:“屬下不敢!”


    “影七,你找個機會混入西涼皇宮,至於十九,你不適合參加行動。”


    “為什麽?”影十九感覺自己反應過烈,咬了咬唇道:“影七一人不方便分身,屬下可以打好配合,絕對不耽誤宗主的事。”


    影十九說完,一頭磕在地上:“請宗主成全。”


    上頭沉默了一瞬,隻有風吹颯颯的聲音,無形中增加了一種壓抑。


    良久才有輕渺的聲音徐徐往下飄落,像是無聲簌簌而下的雪:“十九,本宗主可以讓你去,但是如若你影響大局,本宗主不會留情。”


    影十九眼中閃過一抹喜色,絲毫不介意宗主說的不留情是真的不留情,許會危及生命。


    “宗主,還有一件事,適才屬下和十九過來的路上,看到了西涼簡首輔的夫人和小姐,先後/進了福祿寺腳下一個秘密洞穴中。”


    “哦?”尾音華麗,帶著漫不經心的腔調。


    “好像是藏了一個人在裏麵。”


    “嗬,這倒是有趣了。”


    “屬下派人盯著,不知道是否要出手。”


    簡首輔在西涼的地位不一般,要是有把柄在手,對他們行事也方便不少。


    “可。”一字落下,風袍一卷,人已經送樹梢離開。


    影七把影十九拉起來,看著她欲言又止半晌,最後還是沒有開口,拍了一下影十九的肩膀,搖了搖頭。


    “你歎什麽氣,有我幫你不好嗎?”影十九笑笑道。


    影七斜睨一眼:“得了,先去山腳看看人還在不在,簡家這對母女不是省油的燈,就怕我們過去,人都沒了。”


    “嗯,走吧。”


    ……


    連自己記憶都混亂的容若,當然不記得糖丸,更不知道她現在處於水深火熱當中,可憐糖丸還在拖延時間,希望容若能夠腦子靈光點,趕緊把她從那對老變態和小變態的母女手裏救出去。


    再次迴宮後,容若時常坐在梳妝台前發呆,一坐就是半天。


    宮女捧著一個盒子進來,對著容若福禮:“公主,這是清王妃送來的賀禮。”


    “清王府昨日就遞了賀禮進來,緣何王妃又單獨送一份?”容若不解的抬眸。


    宮女笑說道:“王府送的是王府的立場,王妃單獨送的,才是王妃對公主的情誼。”


    容若腦子反應有些遲鈍的迴想起來,哦,對了,清王娶了大昭侯門小姐,那位叫戰如歌的還在京城時因為身體不好,還請過她看病,所以她是認得的。


    隻是容若怎麽想都想不起,戰如歌當初得了什麽病,自己有否看好她。


    “公主您看,王妃送的是一支金釵,這釵子的樣式真好看呢。”宮女喜滋滋的捧到容若麵前。


    容若掃了眼,點頭道:“確實不錯,你放在桌上吧。”


    宮女以為容若肯定要試試的,但見她依舊是興趣缺缺的樣子,前頭剛被教訓過一次,宮女懂得收斂了,依言把東西放到了桌上。


    “對了,既然清王妃這麽在意和我的情誼,這麽不見她進宮來看我。”容若很多事情有些糊塗,想著若是有個從前的故人可以聊一下,或許對她理清一些事情會有幫助。


    宮女一愣:“公主您忘啦,清王一向身體不好,到了這個換季時節最易得病,聽說昨日才出了一趟門,這會兒又病倒了呢,王妃要隨身侍疾,自是走不開的。”


    “哦……那父皇肯定很擔心吧?”容若下意識的問道,問完後自己都驚訝了一下,怎麽會有這個想法。


    宮女沒有注意道,點頭:“自北翊王過世後,隻留了清王一個獨子,結果恰恰又身子骨不好,所以皇上總是會多關心清王,使得好多人都說清王更像是皇上親生……”


    說著,宮女自覺說漏嘴,掌了自己一巴掌:“奴婢多嘴。”


    容若擰了擰眉頭:“你打自己做什麽,我又沒怪你。”


    “公主還請千萬要忘記奴婢剛才說的,奴婢不敢了。”宮裏最忌諱閑言碎語,尤其在公主耳根上嚼,皇後知道了肯定會嚴厲處罰。


    容若眼眸微動,長睫半垂:“你跟我說說,還有什麽流言蜚語,一並說了,我再看是否饒你一次。”


    她現在已經明白了,跟宮裏頭的宮女和太監越客氣,他們不止會因此仗勢欺人,還會不在意你的話,反而要注意這鬆弛有度,時而再施點小恩小惠,拿捏起人來更好。


    宮女偷偷虛了容若的臉色一眼,吞吐道:“是……奴婢也是聽來的……”


    “清王自幼身體不好,皇上還不遠萬裏去極東的島弄來了金烏鳥,並且專門養在阿蘭宮,除了清王進宮時能在阿蘭宮休息外,就是皇後也不能隨便踏入阿蘭宮的。”


    容若手指點著桌麵:“阿蘭宮?那是一處什麽樣的宮殿。”


    “宮殿並非重要的,而是這裏麵住過一個人。”


    “什麽人?”


    宮女搖頭:“奴婢進宮晚,這些事也是宮裏老人偶然提及,跟奴婢千交代萬交代,萬不可吐露出去,奴婢今日不小心說漏了嘴,公主就當沒聽過這些。”


    在宮女誠惶誠恐的眼神下,容若終於點頭:“罷了,就是閑聊而已,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宮女偷偷拍了拍胸口:“奴婢去禦膳房看看給公主的補湯燉好了沒有。”


    容若放她離開,腦中卻一直想著,阿蘭宮又藏著什麽秘密?


    一天一頓補湯,容若要是不喝,皇後知道了肯定含淚看著她,讓她不得不接受皇後的好意。


    午後小歇半個時辰,之後那位性情嚴肅的老者又過來給容若把脈。


    容若有些不懂,她自己也是大夫不說,她又沒病,為何皇後天天叫人給她把脈,每次老者來了之後到離開還一句不說,鬧的她滿頭霧水。


    再有一次,容若跟皇後說到這個時,提議不用老者再來看病,她都好了,皇後握著她的手低頭歎氣不說話,弄的容若又敗下陣來。


    那位若榮還在紫闌殿,除了容若沒人會想起她,安靜的就好像一個木偶人。


    趁著天色不玩,容若拉著若榮去逛逛後花園,走到一處地方,若榮突然停下腳步不肯走了。


    “若榮?”容若迴過頭來,喊了幾次都沒動靜。


    宮女在旁邊催促道:“公主,我們快點走吧,叫人看到來這裏不可以的。”


    開春了,天氣更加暖和,一枝粉嫩嫩的杏花從牆裏探出來,微風拂動,像是動了春心。


    “裏麵種了很多杏花樹吧。”容若都能聞到淡淡的花香味。


    宮女滿臉有些著急的樣子:“公主,這裏可不能久留,我們還是快走,前邊那個花園也有杏花開。”


    見容若依舊不懂,宮女跺跺腳,壓低了聲音道:“公主,這麵牆後就是阿蘭宮。”


    早上才提起,這會兒就誤打誤撞的過來了,容若仰頭看著巍巍宮牆,後麵可見一座宮殿拔地而起,琉璃瓦片華光璀璨,照耀出五彩斑斕的光芒。


    “住在裏麵的人喜歡杏花。”容若做出合理猜測。


    宮女看容若不疾不徐的,嗓子口都快急冒煙了,就差哭出來,“倒也不是,說是那位名姓裏帶水,水生木,故而繁茂昌盛。”


    容若點點頭,在宮女萬分期許的目光下,終於拽了若榮準備離開。


    “花,花……”若榮呆呆的望著那枝探出頭的杏花,嘴裏喃喃,說著別人聽不清的低語。


    “姑娘喜歡杏花,前邊有更好的,奴婢給你摘一截來。”宮女看出來了,容若很遷就那位姑娘,所以也好言相勸道。


    宮女這口氣跟哄孩子似的,容若覺得好笑,不過倒也有效,這迴再拉著人走,居然就沒有再反抗。


    花園涼亭中坐了一會兒,宮女帶著若榮去摘花,容若看著兩人在杏花林中冒出半個頭,宮女還認真挑選哪個枝高花滿,容若嘴角半彎,露出一絲淺笑。


    不知為何,她記憶裏有關係親密的也不少,比如養育她長大的養父母,還有開藥堂時那些夥計,再比如和她約定三生的白宸……


    隻不過,容若總想不起那些人具體的模樣來,反而隻剩下這個若榮,讓她從心底裏感知到一種親近感。


    正好若榮看向她,容若對著她一笑,轉頭起身打算過去時,差點撞到一人,急急退開,一抬頭,對上一張冷硬的紫金麵具,心口,猛的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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