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像是進入了一個空蕩蕩的地方,有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在漂浮,可是怎麽也抓不住,想的多了,還有些腦袋疼。


    簡之柔最奇怪的是,她為什麽摔在地上,最後也想不出所以然,把身邊的侍從給訓了一頓,匆匆趕來,這邊比賽都進入一半了。


    桌子對麵的病患等了半天,嘴裏一直哎喲哎喲的叫著,簡之柔本就心緒繁雜,被他叫的頭腦發疼,好像十幾條繃緊的線箍在腦門上,同時用力一抽。


    “哪裏不舒服?”


    病患伸手指了指大腿的地方,表情非常痛苦。


    簡之柔口氣不大好道:“褲腿撩起來,我給你看看。”


    病患吃力的緩緩卷起褲腿,頓時一大片的腐肉出現在簡之柔麵前,一股子味道直衝過來,簡之柔捂著嘴跑出去吐了。


    放了平時,簡之柔絕對不會這麽失態,一來大庭廣眾,她要造個好名聲,二來比賽現場,她更要給杜主藥他們一個好印象。


    可是今日種種事情交加在一起,使得簡之柔心緒不寧,下意識就做了,等迴過頭來,卻見到圍觀的百姓一臉複雜的表情。


    “看個病都會吐,我真懷疑她平時是不是自己給人看病,還是……”


    “什麽小醫仙,我呸!還不是瞧不起我們普通老百姓。”


    “嗬嗬,人家是簡大小姐,你真以為她會跟你平起平坐啊。”


    完了。


    簡之柔腦子轟的一下。


    她辛辛苦苦打造出來的名聲,徹底完了。


    這時,比賽區域忽然發出一聲慘叫,把圍觀群眾的陽光都吸引過去,簡之柔也趁機無比狼狽的脫身出來,倉惶迴到了自己的那方比賽區域。


    她抽空往那邊看了眼,就見一抹紫色身影分外明顯,想來就是那個易知畫又出什麽意外了。


    簡之柔在心底冷笑一聲,果然不跟那個人靠近是對的,整個一惹禍精,喪門星。


    不過麽……


    簡之柔還是第一次這麽感激易知畫,要不是他闖禍吸引去大部分的目光,她還不知道要受多少指指點點。


    這麽一想,簡之柔的臉色好看多了,對著前麵的患者道:“我剛才胃裏不舒服,你把腿放在上麵,我仔細看看。”


    百姓從來都是聞風就是雨,現在一時落下乘不要緊,終有一日,等她站的別人隻能敬仰的份,所有的名聲都會迴來。


    ……


    除了糖丸那邊驚心動魄表演一場,其他人都很平靜的結束了比賽,這次出局的高達八十人,也就是說,隻剩下最後二十人角逐最後的魁首。


    簡之柔返迴歇息涼棚的時候,撞到了糖丸和容若嘻嘻哈哈的說話,她腦中剛閃過什麽,一個抽疼,拿手握拳敲了敲,裏麵又是空蕩蕩的一片白。


    “寂幽,叫人查的怎麽樣了,本小姐為什麽會摔在地上,那些奴才是幹什麽的?”


    簡之柔身邊的侍女低垂下腦袋,小心翼翼道:“小姐,奴婢去問過侍衛隊了,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奴婢當時就離開了一下,想給小姐弄碗甜湯來,誰知……”


    簡之柔不滿的斜瞪一眼:“廢物!”


    什麽都不知道,才更覺得心中不安,總是感覺哪裏不對勁。


    另一邊,糖丸湊在容若耳邊,擠眉弄眼道:“討厭鬼容若,你看到了沒有,那個臭小姐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那個樣子太好笑了哈哈哈——”


    “對了,我還給那個丫鬟也用了記憶蠱,她隻會記得自己去弄甜湯了,才不會查到什麽有用的呢。”


    容若一轉頭,就看到糖丸頂著一張過於清秀有些女氣的臉,滿臉都是誇我啊快誇我的表情,不由得忍不住就打擊道:“那個蠱蟲,我記得隻有幾天的效用吧。”


    糖丸腦袋耷拉下來,撇嘴道:“我能驅使的蠱蟲等級有限,等我到了師父那個時候……”


    “早著。”容若幽幽道。


    “哼!討厭鬼容若,我最討厭你,不跟你說話了。”


    “求之不得。”


    二十人的比賽在第二天,這天杜主藥又告訴了幾人一些相關事項,就放人迴去準備,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到了第二日,剩下的二十個人先按照前一輪比賽的排名順序抽簽,抽到的等在自己的位置即可。


    “此輪比賽為兩兩博弈,不管用什麽方法,勝出者即可晉級,不過有一點,這次隻決出前三名,故而大家在用時上同時要斟酌一番。”杜主藥洪亮的聲音傳了出去,聽到的人心中不由得激蕩起一片澎湃。


    終於到了比賽最關鍵的時候了,場外還下起了賭注。


    對於一些人來說,能到前十已經是很高興了,說出去自己是西涼醫道大賽的前十名,臉上倍兒有麵子。


    還有幾個人,心中卻有更大的野心,這種野心表現為他們渴求著皇宮杏林署這個能讓自己有更大的表現地方,或者更近距離的接觸西涼國內最高深的醫術以及裏麵浩如煙海的醫書。


    對照一下木牌,容若對麵一道女子聲音笑道:“十一,那就是我和你了。”


    麵對簡府而不折腰,容若對這位素麵羅裙的林幺娘頗有好感,頷首道:“請賜教。”


    “那我可不敢。”林幺娘笑起來,眉眼微彎,眸色清正,給人一種極為真誠的感覺,“說不定還是我向你討教。”


    旁邊,簡之柔和糖丸同時拿出標號為五的木牌,糖丸一扁嘴:“嘖,我是摔不掉你了啊。”


    簡之柔臉一黑,這個臭小子一出口就輕易叫人牙癢癢的想撕了他,要不是顧忌他是孤鶩山莊的人……


    “比賽開始,給你們四個時辰的時間,自然,用時最短且最有效的可提前勝出。”杜主藥大手一揮,大家全都來到了自己的位置。


    林幺娘比了個手勢,含笑道:“我們林家有一套祖上傳下來的針法,今日不才,我想比一下針法。”


    大概是覺得這樣一來,占了人小婦人的便宜,林幺娘又道:“不知小友有什麽想法。”


    容若抬起半垂的目光,眼神清棱棱的,像是一彎最澄澈的泉水,“皆可。”


    兩個字,從容淡定的說出來,明明口氣平和,可是聽在林幺娘的耳中,又帶著無比自信的力量,就好像在說,她根本不在意比什麽,因為她無所不能。


    這種平淡激發了林幺娘內心的勝負欲,摩拳擦掌道:“好!公平起見,我會拿出同一種毒下在旁邊兩隻老鼠體內,看誰最先逼出它們身體裏的毒算贏,如何?”


    這種方法,對於容若來說其實有一個不公平的地方,萬一林幺娘在家裏的時候偷偷研究過無數迴了呢?


    可是容若還是點頭道:“可以。”


    林幺娘有些意外,她甚至都想好了容若如果不同意,她可以申請讓杜主藥拿出一種毒藥來也沒問題。


    說到底,方法是她提出的,後麵的都跟著她的腳步,容若一點意見也沒有,她要是就這樣勝出,實在有些勝之不武。


    但是……


    林幺娘欲言又止,到底沒有說出來。


    “那我們開始吧。”


    一包藥粉分為兩份,倒在水裏攪合好了,給兩隻老鼠同時喂下,不消兩息,毒素很快就起了作用,老鼠翻著肚皮口吐白沫。


    林幺娘手疾眼快,抽出一根針找準了穴位就下,一套行針下來,絲毫不拖泥帶水,好像進行過無數迴同樣的動作。


    等控製住毒素時,她的額頭漸漸落下汗水,不過這還是起步,後麵逼出毒素才是最困難的。


    此前,她已經失敗過很多次……


    今日天光放晴,陽光落在針上,泛起一股銀光,帶著銳利的寒芒,一根根把老鼠頓時插成了一隻刺蝟模樣。


    林幺娘小心翼翼的,亦步亦趨的做著手中的動作,好似這隻老鼠成了她最為重要的掌中寶物,那麽謹小慎微,一點也不敢大意。


    終於,最後一根針落下,老鼠肚皮抽搐,四肢一蹬,身上滲出紅黑色的血,沿著銀針把上麵都染透了,看著格外滲人。


    等血流的差不多了,老鼠焉噠噠的垂著腦袋,好像死了。


    林幺娘一咬唇,手腕一翻,直接拿起一根長針往它腦袋上一紮,突然,老鼠整個身體一抽,頭一轉,居然翻過身體來。


    林幺娘眼睛一亮,閃過無比炙熱的神采,“成了!”


    可是,等她抬起頭來,卻見容若拖著一隻手,手心之上蹲著那隻灰色老鼠,她另一隻手抓著老鼠的尾巴,故而老鼠怎麽躥都躥不出她的手心。


    要不是林幺娘親自喂的毒,她都不敢相信,以為老鼠根本沒中過毒。


    林幺娘的眼中閃過了深深的震驚之色,也有無比挫敗的羞愧……


    容若手一鬆,老鼠差點逃脫,不過剛躥到桌子上,腦袋一歪,挺著身子不動了,容若輕巧的拎起它的尾巴,把它扔到旁邊籠子裏,抽掉上麵一根銀針,合上了籠子門。


    沒有對比,林幺娘大概永遠不知道差在哪裏。


    從頭到尾看著容若這般悠然自在,好像就是在逗弄一隻寵物一般信手就來,令林幺娘歎了口氣,無比誠摯的口吻道:“我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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