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風沙漫天。


    黑山穀是連綿的山脈,可是這裏既沒有青蔥綠樹,也沒有繁茂植被,有的隻是高低不平的山勢,劈如利劍。


    “人就是在這裏消失的?”沉深表情凝重的站在一塊山丘之上,舉目四顧。


    旁邊馮齊緊跟在後,聞言馬上迴道:“是的,那一隊人馬應該昨晚亥時之前就該迴來的,可是一直到今天早上都沒有,隻在這附近發現了一些蹤跡,卑職等經過搜索,發現最後出現的地方就是這裏。”


    沉深蹲在地上看著上麵的痕跡,非刀槍劍戟,隻有淩亂的腳步,好像一夥人在倉惶中胡亂奔跑留下。


    撥開一根枯了的雜草,沉深瞳仁一縮,馮齊也跟著倒吸一口氣,“血跡!”


    沉深垂著眼瞼緩緩起身:“他們全部遇害了。”


    “副將……”馮齊還是不能相信,手指著前麵道:“那裏就是懸崖,隔著天塹他們根本不可能過來,至於其他的路,卑職都已派人守住,昨晚毫無動靜。”


    那一隊人馬是馮齊派來視察敵情,因為沒想過這裏會有敵方過來,所以一隊隻有五六人,為的就是在周圍查勘,最近北狄軍隊調動不停,是否另有內情。


    沉深搖了搖頭,這也是他想不通的一點。


    “命人看好此處。”


    兩人離開,更加強了黑山穀一帶的防線,還未下山,有手下士兵來報,北狄右將軍紮爾哈摔軍十萬,攻打塗琥城。


    隻是當晚,又一隊人馬在此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連兇手都差不到,馮齊鬱悶的不行。


    前有北狄進攻,後方又出現這種詭異事件,沉深管顧不來,把夜廣拎到黑山穀。


    但黑山穀並沒有因為夜廣的到來而消停,反而越發厲害,不管出動多少人,總是會在那塊地方消失無蹤,甚至軍中已經隱隱有鬼怪之說傳出去。


    “他姥姥的,老子今晚親自去抓了那勞什子的惡鬼,剝了他的皮當板凳,抽了他的血飲酒喝,老子還真就不信了。”夜廣袖子一擼,虎著臉就要出去。


    馮齊連忙拉住了,苦著臉道:“夜副……呃不對,夜參將你莫衝動啊,沉副將可是讓我盯著您別亂來。”


    夜廣虎眼一瞪:“你敢管老子了?”


    馮齊嘴角抽了抽,雖然目前他和連降三級的夜廣算是一個層次,可是誰都知道夜廣殺敵那是好手,不過是得罪了靜王而被發難,遲早會升迴去,畢竟是燕將軍的左右手,故而不敢造次。


    “話不是這麽說,那不是沉副將有命在前,我不敢不聽啊。”


    夜廣氣哼,轉手大掌怒拍桌子一下,重重坐下,頓時差點跳起來。


    哎喲我去,小白臉王爺那家夥賊狠,打的他屁股到現在還生疼。


    馮齊摸了摸鼻子就當看不見,語重心長道:“夜參將,依我之見還是要告知沉副將一聲,這中間恐怕有古怪。”


    “放你她娘的陳年舊屁!”夜廣揉著臀部,呲牙咧嘴道:“定是那群北狄蠻子使的詭計,待老子一去,準能搞個清楚。”說罷,也不待馮齊阻止,扛起他的武器大跨步就走了出去。


    西北營帳,沉深正與陳老將軍看著沙盤研究,聽到馮齊派人來,這一聽,頓時也怒了。


    “這個夜廣,太不知所謂。”也不看看什麽時候了,盡胡鬧。


    “沉副將,老夫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陳老將軍沉吟道。


    沉深讓人退下去,對著陳老將軍做了個手勢:“陳老將軍但說無妨。”


    陳老將軍抬了抬眸子,裏麵精光不減,“夜廣是燕將軍身邊的人,他所行所為看著是個人行動,可是說出去代表的是燕將軍,也是燕家軍。”


    “靜王前來以不敬罪加以懲治,明麵看是壓了你們燕將軍一頭……”


    “沉副將乃通透人,當是看得懂靜王這麽做,其實說到底還是在保燕家軍。”


    沉深舉起手拱了拱抱拳道:“陳老將軍慧言,末將自是知曉王爺苦心,不過……說句實話,燕家軍如今的處境老將軍也看到了,若是燕家軍還有什麽舉動,必然會引得內憂外患,到時候更加進退兩難。”


    陳老將軍捋了捋自己的胡須,朗笑兩聲,拿手壓了壓:“沉副將你誤會了,老夫可不是專程給靜王說情。”身為武將,遠離朝堂亦不能脫離,最明智的就是忠君愛國,不參合任何一方勢力,保全自身。


    說著,陳老將軍臉色鄭重起來:“燕家軍是進是退,也要等燕將軍醒來才好說,為今之計,與朝廷那邊,不宜鬧的太僵,而靜王的到來,於燕家軍來說,未必不是好機會。”


    沉深垂眸深思片刻,頷首道:“陳老將軍苦心末將明白,一切還是等燕將軍醒來再說。”


    陳老將軍自覺言盡於此,也就不再說這個問題,轉而繼續商談起北狄的這次攻城。


    直到沉深送走陳老將軍,坐在營帳裏麵,一人思索。


    自從太子下馬這件事傳到軍營後,沉深就知道儲君之爭已經悄然被擺到明麵上,而那位前太子顯然落勢,隻是他到底沒想到,後來前太子居然會孤注一擲在太後壽宴當日逼宮。


    剩下的皇子裏麵,端王看著勢在必得,靜王也鋒芒初露,難道燕將軍最終還是要選擇一方,才能繼續安然一隅。


    西北軍自成立初時,就是一支西北的猛虎軍,從未摻雜過任何皇子爭鬥的勢力當中,才保存至今,雖然受帝王忌憚,可是也正因為他們從不參與朝政內鬥,又有北狄虎視眈眈,故而算是‘相安無事’。


    可是,眼下皇帝逐漸老邁,端王的性子絕對比現在的皇帝更加的霸道,若是大昭在他手裏,燕家軍怕是不能再獨善其身。


    那麽靜王呢……


    沉深一口濁氣緩緩吐出,心中並不願讓燕家軍摻和在皇子間的你爭我奪之中,站起來打算去燕珣那邊看看,剛出營帳,迎麵撞到一個人。


    夕陽下,年輕的男人一襲玄色衣服,上麵銀線繪製成麒麟形狀,通身清貴,與生俱來的骨子裏的尊榮。


    沉深行禮:“靜王爺。”


    慕北辰一雙清冷的眸子看過去,俊美無雙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聲音若溪水,潺潺而出:“本王要去黑山穀一趟。”


    沉深驚訝抬頭:“誰告知靜王此事的。”


    冷眸往下一掠:“三日內,北狄軍必有猛攻,塗琥城的安危,全係沉副將一人。”


    “靜王怎知?”雖然這幾日北狄軍也是日日騷擾,不斷的進攻,可是不管是人數上還是兵力部署,看著都像是試探,而非真正攻城。


    難道,北狄這次真的有把握,以為能強攻城門。


    “按照正常推算,燕將軍的毒在三日後發作。”慕北辰沒有說他怎麽知道,而是丟下這句話,揚長而去。


    沉深沉默的看著慕北辰離開的背影,他知道慕北辰的意思,如果沒有江城趕來,那麽就算楊老軍醫拚了命的保著燕珣,最多活到三天後。


    而沒有了燕珣的燕家軍,就像是失去了靈魂,對於北狄軍來說,莫過於最好的機會了。


    事實也正如慕北辰所推測的,北狄軍營內,所有將士坐在一起,滿身塵土中,一個個全是帶著誌在必得的炯亮雙眸。


    “大將軍,這次塗琥城的門肯定要讓我們給轟爛了,到時候末將請命第一個進城。”


    “哈哈,大昭一向自詡民豐物博,南方地勢遼闊,資源豐厚,隻要過了塗琥城這道城門,之後都是我們北狄兒郎的天地。”


    所有的一切,都將成為獻祭給北狄勇士的祭品,這也是百年來北狄國夢寐以求的事,終於要實現了。


    紮爾哈抬手,大家安靜下來:“別的先不管,大皇子吩咐過,不管燕珣生死,都要把他掛在塗琥城門口。”


    紮爾哈碩大的眼中全是惡狠狠的神色,他與大昭周旋多年,在燕家父子手裏吃過不少虧,現在燕珣中毒馬上要死了,紮爾哈倒是遺憾不能再正大光明的勝一場。


    不過也好,就如大皇子所要求的的,把燕珣掛在塗琥城,好好的叫大昭恥辱一把,出一口多年來的惡氣。


    “還是大皇子深謀遠慮,攻敵不備,不然我們也不能這麽快就能攻略下一城,更別說馬上就要破塗琥城了。”


    其他人嘴裏,也都是對北狄大皇子的稱道,雖然最開始他們對這場仗還多有抱怨。


    本來北狄叫西北軍打的潰敗,北狄皇無奈決定和大昭求和,還派了北狄大皇子前去聯姻,結果北狄大皇子在沒有商討好的情況下逃迴北狄,還揚言要四十萬軍,親自帶兵出征。


    打仗勞民傷財,北狄人再勇猛也不是不怕死,沒撈到好處的情況下,和談一下,休養生息幾年再來,是北狄國上下都願意看到的,但北狄大皇子這樣得罪大昭,再要和談就不可能了。


    可是,就連大皇子一黨的人都沒想到,這次居然那麽順利。


    拿下一城,讓北狄將士們信心大增,像是看到了揮軍南下,騎馬馳騁著自由踐踏大昭國土的情形,頓時心中豪邁,一派壯誌淩雲。


    紮爾哈突然站起來,恭敬的率先走過去,行禮道:“大皇子!”


    其他人跟在後麵全都行禮,北狄大皇子信心滿滿的走進來,帶著淩駕眾人的高傲,眼中更是不可一世。


    “諸位將士都商議好了?”


    紮爾哈坐在北狄大皇子下首:“燕珣死亡之日,便是我北狄鐵騎踏破塗琥城城門之時。”


    北狄大皇子拍掌道:“好,本皇子預祝大家馬到功成,今日且請諸將士飲下一杯馬奶酒,待他日攻破城門後,再於塗琥城內大肆慶賀!”


    “好!”


    “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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