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西,半個月後,容若來到了一個叫做清水崖的縣城。


    越是往西走,民風越粗獷,地域也越發開闊。


    也就是這半個月的時間,綠草紅花一一開敗,草木幽幽,天地一片玄黃。


    西邊的風卷著烏雲,攜裹而來濃濃煙塵,使得官道上原本行進的人嚇的紛紛閃避開來。


    這些人裏麵,喬裝改扮過的容若抬起頭,就看見幾匹馬急速奔來,由遠及近,隻看得見飛揚而起的披風,還有戴在頭上高聳而起的黑色帽子。


    隻不過擦肩而過時,容若在被糊了一臉的灰塵裏,隱約看到一張兇戾的臉龐,鷹鼻鷂眼,眼神極狠辣陰鷙。


    雖是短短相接,可是容若心口還是狠狠震顫了一下,隻因這人的眼中,有著掩飾不住的兇狠狂妄,以及血腥煞氣。


    “籲——”交叉而過沒多遠,那匹馬忽然就停了下來。


    行路的人哆哆嗦嗦的擠在一起,就怕對方找上門。


    怕什麽來什麽,那領頭的男人恰恰看過來,幽冷的目光若有所思的在這些人中間尋找。


    “大哥,你看什麽呢?”一道粗嘎的聲音在領頭男子後麵響起。


    領頭男子眯了眯眼睛,眼底帶出一絲困惑,剛才他明明感覺到了一股視線,怎麽找不到了?


    須知他們是清水崖一帶的霸王,標誌性的裝扮一出門,誰敢抬頭,那就是不要命了。


    尤其,他預感到那視線的主人或許還是個女人,不由得心中生出幾分興趣。


    “大哥?”那人又喊了一聲。


    容若心中暗罵自己好奇害死貓,這些個人一看就是土匪強盜的裝扮,肯定不是好相與的,她瞎看什麽,若是因此惹來禍事,西北也走不到了。


    “嗯?”眼前一群人怯懦的模樣叫領頭男人困惑了,莫非感覺錯誤。


    “大哥快走吧,萬一總舵主死了,就便宜那個白毛龜了可就。”領頭男後麵的男人又大聲嚷嚷道。


    領頭南迴頭,兇戾的眉眼一掀:“閉嘴。”


    男人動動嘴想說什麽,到底沒有敢吱聲,他也沒說錯不是,大哥不就是為了總舵主的位置來的嘛。


    “走!”領頭男勒緊韁繩轉了個方向,一群人唿嘯而去,再次卷起濃濃煙塵。


    容若才緩緩籲出一口氣,剛才還真有被死神籠罩的感覺,對旁邊的綠雀道:“我們也走吧。”


    她們一行,混在了普通的商隊中間,隻說是去西北方向尋親,大家都是各個地方趕來的,一路上搭個伴,也是為了行路安全些。


    那日劉斯緲火燒宮殿,容若在糖丸幫助下才能金蟬脫殼,宮中留下的三具屍體,成為了她們三人已死的證據。


    不管京城中現在鬧的怎麽樣風風雨雨,容若擔心慕北辰那邊七見有沒有趕上。


    也是劉斯緲端王他們這一出,讓容若索性將計就計,幹脆暗中換了身份裝扮,決定直接啟程去往西北,因為她心中總覺得不安心,像是要出什麽事情。


    而在離京時,容若讓七見一人先行小道趕去見慕北辰,讓他務必不要迴頭,但凡有人傳旨,一律視為假傳聖旨,直接先斬後奏。


    隻要慕北辰達到西北軍營,那麽,不止是躲過了端王的伏擊,起碼暫時能保證安全,畢竟皇帝對西北軍現在忌憚頗深。


    但是燕珣突然中毒,還是成了容若心中的陰霾,不知如今西北軍如何,是否情形不好。


    “嘻——”林子裏躥出一道嬌小的影子,輕盈的越過樹頂,然後悄悄落到容若身邊,其他走在前麵的人都沒有發現。


    “討厭鬼容若,猜猜我剛才做什麽去了?”糖丸也改頭換麵,打扮成一個伶俐的丫鬟,麵容不出眾,鼻子兩端點了幾顆雀斑,隻是一雙眼睛骨碌碌轉著,異常的靈動敏銳。


    容若穿著普通的婦人衣服,沒有那麽華麗,可是也不粗陋,就是一眼看去非常不出眾的類型,她還是鄭夫人,家裏做著藥材生意,隻因丈夫一出遠門三年未歸,一個女人被族裏欺壓難過日子,才出門尋夫。


    綠雀是丫鬟兼馬夫,她故意弄醜了臉,一半還有被燒過的痕跡,叫人絕對不敢看第二眼。


    也是容若覺得綠雀身上殺氣太重,特別是眼神很容易叫人看出破綻,故而才想出來這一招。


    三人走的官道,一輛簡陋的小馬車,裏麵裝著一些藥材,也算是把如今的身份遮掩的非常真實了。


    容若連看都不看道:“不猜,沒興趣。”


    糖丸扁了扁嘴,抖了抖身上衣服,哼哼,中原人的衣服就是穿著不舒服,還有天天和這個討厭鬼一起行路,她都要悶死了。


    “討厭鬼容若,要不是因為糖大爺,你現在早就被那個惡毒的女人燒成烤肉了。”


    容若嘴角抽了一下,烤肉這個形容詞……


    糖丸拽拽的揚著下巴:“那可是我專研了很久的大功夫,偷雞摸狗,大變活人,哈哈哈,那些人真是太傻了。”


    容若扶額道:“你從哪裏學的變戲法。”


    糖丸不服,瞪大眼睛道:“什麽變戲法,說的那麽低俗,我這個是師父叫我的遁地術!”


    容若:“……”她真的沒見過這麽low的遁地術,需要從狗洞爬出來。


    “她讓我們服食的那隻蠱蟲,可以掩蓋住所有生息,別人不會發現。”綠雀聲音清清冷冷的說道。


    之後,再運用一點障眼法,才能瞞天過海,逃過了劉斯緲和端王府的眼線。


    隻是……


    “糖丸,你能在皇宮找到一個狗洞,我真的是服氣的。”容若感慨道。


    糖丸扁扁嘴,她怎麽感覺這不是誇獎,不過不管了,扭臉道:“我身上有獸蟲蠱,對動物的氣息都很敏感。”


    容若恍然,難怪呢,一抓一個準。


    “姑娘,這次還真的多虧了糖丸。”綠雀這麽說道。


    糖丸眼睛一亮,馬上興奮的在小馬車上跳起來:“我說吧,說吧,我是不是很厲害呀,嗷嗷嗷——下次見到老男人,我一定要給他表演一下,把他嚇一大跳哈哈哈——”


    笑著笑著,糖丸鬱悶了,“討厭鬼容若,京城我還沒玩夠呢,我們真就不迴去了啊?”


    容若睨她一眼,就知道不能誇她,以免這貨開染坊,“你可以迴去找楚風。”


    “我我我才不要!”糖丸咯噔一下,她結巴什麽結巴。


    容若眯了眯眼睛:“你和楚風怎麽了?”


    “沒有!”糖丸扭過腦袋去。


    容若點點頭:“哦……”


    糖丸:“……”你這就算了?你問啊,你再問一次啊,我就告訴你啊。


    關於那個小院的女人,糖丸還不知道就是楚風用來養蠱的方馨,隻是感覺每次想起那晚的事,怎麽莫名心口這裏有點酸酸的。


    糖丸安靜了,綠雀故意放慢了馬車的速度,使得她們與前麵的行人分開了距離,才開口道:“從裝扮行事作風來看,那些人應該是玄武門的人。”


    “玄武門?江湖幫派?”容若細細思索,倒是好像確實看到領頭人的帽子上有個銀色標記,像是龜還是蛇,如今看來難道就是玄武標記?


    綠雀半邊灼傷的臉一偏,眸黑清冷道:“玄武門的存在還要追究到一百多年前,那場南疆入侵中原的大戰。”


    糖丸皺皺鼻子,中原人最討厭,動不動就提那件事。


    “當時南疆人以蠱術毒人列陣在前,因此毫無準備的大昭軍隊死了不少人,戰爭一開始就節節敗退,因為這不同以往的戰術傳出去後,江湖中不少英雄豪傑不恥南疆人此般陰險行為,故而團結起來,不少地方更是推舉出了盟主,舵主,以集結天下英雄,共同抵禦國難。”


    “當時也幸虧那些江湖人,才使得南疆人攻下荊南一帶後,不能遲遲北下,被推拒在嶺南以外。”


    容若想起當年大戰,一定是氣勢雄偉,大義凜然,昭昭熱血,盡灑沙場,仿若有畫麵在眼前迴放,光想象都能熱血噴張。


    隻是一直沒想到,這裏麵居然還有江湖人的事。


    “後來才有那位女子出現,離間南疆,塔仂族首領被殺,使得南疆功虧一簣,從此分解。”綠雀含著霜雪的聲音似乎也帶上了一絲感歎,可見對於口耳相傳的那場戰爭,也是唏噓不已。


    容若聞言道:“你意思是說,這個什麽玄武門就是那會兒集結起來的江湖人,之後沒有解散,並且一直有組織有紀律的維持到現在。”


    綠雀雖然不大能明白有組織有紀律這個詞具體指什麽,但是大概能理解意思,遂點頭道:“是的,玄武門就是這一帶最大的幫派。”


    “不過也不隻是幫派,可以說加上清水崖在內的附近十幾個縣城大部分土地和交易都是玄武門一手掌握。”


    容若眼中都露出幾分驚訝:“官府都做不了這裏的主?”


    綠雀細眉微蹙道:“不行,因為玄武門握有的土地和所有生意都有契據在手,即便官府也不能幹涉。”


    容若這就明白了,玄武門浸淫多年,早就根係龐大,哪裏是那麽容易就能連根拔起,別說官府是否作為,恐怕作為一方土皇帝的玄武門,根本沒有那好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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